長生劫【重編版】 - 二十七。

靖武二十七年十一月廿九

二十七。

子不語怪力亂神。
——■■《論語·述而》節錄

祂張開了眼睛，打了個呵欠。

不知今夕是何年。

祂在半空中東張西望，祂看見了周圍遍布著稀薄的霧塵，一個白色的直線劃過霧間，隱隱露出即將日出的天空。

哦？

祂看向了下方，一隻男子正躺在地上，身體正有青色的火焰不斷燃燒，一隻女子則一臉慌張地看著他，手中正亮著白光，似乎正想施展一些小把戲，看著這兩人，祂才恍然大悟，難怪自己會醒了過來。

和男人不同，那女人有種讓祂感到噁心的氣息。

於是祂收回了視線，在半空中浮遊穿梭，這次霧塵覆蓋的地方有些狹窄，但也足夠祂伸個懶腰做些事了，祂緩緩飄到那些人類的聚落處，這裡的霧塵便濃郁得多了。

……看著，比上次來的時候沒隔多少年啊。

忽地，血肉的香氣吸引了祂，只是一刻，祂就看到了一個祭壇，以人肉為基，周遭，祂的子民林立，正包圍了三隻人類，其中一隻正操控著赤色的火焰。看著真讓人懷念。

真想殺了他。

祭壇上，祂見了一隻靈魂看著有些眼熟的人。

祂瞇起眼睛，大概是上次見過？是上次那小女孩的手下？

祂想著，又看見那信徒正在和赤火人對峙，只見那隻赤火人控制火焰的功夫雖不怎麼樣，但靠著操控體內靈氣的優勢，竟是在屠殺著周圍的子民，壓過了那名信徒一頭，看得祂搖頭嘆氣。

此時，他又看見祭壇外閃過一抹漆黑，看著總讓人想起甚麼。

在屋頂上，祂看見一隻男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從另一隻逐漸與塵霧同化的男子手中奪過一柄長弓，然後一個手刀一抹，一絲令人心醉的漆黑閃過，把他的頭顱削了下來，紅血四濺。

原來是個下僕啊。

祂倒是奇了，幽冥，聖光，赤焰齊聚，若不是現在的祂還有些事要幹，指不定就要殺人滅口絕後一氣呵成了。

那隻幽冥的下僕拿著長弓，勾弓搭箭，一射。

直刺信徒的心窩。

明箭易擋，暗箭難防，那喚祂到來的信徒想不到在那邊竟會有一支暗箭飛了過來，一時不察，被狠狠地從背後刺向心臟。

那隻赤焰人看來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眨了眨眼，一臉不知所措，四處張望，好像在找誰放的冷箭。

那一箭貫穿了心臟，鮮血自信徒的口中噴湧而出，他彷彿意識到甚麼，哈哈狂笑著，高聲喊著甚麼。

周圍的子民聽見了信徒的話語，他們便撲向了——那隻信徒的身體上，撕搶著自己的血肉。

他要用狂信者的肉體，乞求祂的降臨。

霧塵與子民的爪擊，覆蓋了信徒的身軀，他的眼睛透出了紫光，祂暗覺有趣，將手壓向了他的頭顱——

是的，自己早就沒路可選了。

林松蔭看向了遠處，在魔民的牙齒和利爪之間，他仍看見了那道站著的紫袍身影。

他們都在看著自己，就這般看了十多年。

忽然，林松蔭站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那道披著紫袍的身影如今卻在背對著他。

他的身體已被子民啃食得不似人形，於是他只能高喊著，想讓他回過頭來，可那道身影卻始終沒有回頭。

祂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前，可他不管不顧，只顧著往那人喊著甚麼。

祂揚了揚手，那道紫袍身影隨即炸裂開來，林松蔭猛地瞪大雙眼。

憤怒的林松蔭伸出了手，猛地一拳打到他的神身上。

他不在意到底死了多少人。

他也不在意宋一的話對不對。

他更不在意……他的神是不是真的。

由始至終，他只是不想讓逐龍部的努力一場空而已。

於是他信仰真神，於是他縱容自己的瘋狂壓過了理智，於是他殺人盈野。

祂將手緩緩蓋上他的臉龐，他流下淚來，在手完全蓋住他的臉龐前，喃喃說了一句話。

好像是「對不起」。

隨後他的身影也破裂開來。

祂輕瞇著眼，手中握著靈魂的碎片，意識控制著那群低等的子民，周圍則是濃郁的霧塵，祂貪婪地呼吸著周圍的霧塵，享受著這種感覺，這感覺離上次感覺到的時候多久了？

在強大的霧塵之下，有兩隻人類小孩已失去了意識，只剩下那操控著赤火的人還能鼓起餘勇，還能控制赤火還這邊揮來。

連靈魂都無法焚燒的赤火，還想傷害我？祂暗笑，手只是一揮，後方人肉祭壇隨即爆破開來，大量血紅洶湧而出，祂左手緩緩一握，一本以人血與人骨所成的書本便被祂握在手中，他翻開書本，看向現在的最後一頁——

靖武二十七年，靖武皇駕崩。

那般說，自己上次出來時還真只是不久之前的事。

祂的手又是一揮，子民們的血肉也爆裂開來了，肉構成了一支筆，黑血則變成了墨水。

祂有些不習慣的捏著筆，組織了一下，正想下筆，此時，一股極為危險又無比熟悉的氣息傳來，祂看去氣息的源頭看去，果不其然，一枚紅玉從赤焰人懷上飛出。

還想靜悄悄的篡改命書，看著是不怎麼容易過關了啊。祂嘆道：果然不會這麼好運啊。

赤焰人先是一愣，隨即將自己體內靈力灌入那塊玉上。

紅玉高速飛向祂的所在，一道刺耳的尖叫彷彿由紅玉中傳來，六道火焰由玉中湧出，猛地撲向了祂。

——這麼多年了，脾氣還是這麼烈啊。祂笑著這樣說道。

明王山，焰池山，墓山，定鼎山，千皚山，鶯山，六座火山，或死或活。

明王焰，池心火，青焰，千軍焱，雪皚爐，赤焰，六道火焰，殺機凜然。

祂伸出五指。

明王焰，池心火，青焰，千軍焱，雪皚爐盡伏於祂五指之下。

唯獨是那赤焰，和以前一樣，脖頸硬得很。

祂張開口，一口吞下赤焰。

紅玉見六焰已盡滅，玉上紅芒暗淡許多，便想回到赤焰人身旁。

可祂再一次伸出手，以前讓你撤一次野了，這次可不會這般簡單了。

祂仔細一看，以前捏出了的裂痕還在呢。

待會再處理你。祂這樣想著，回頭一看卻發現紅書和筆正在緩緩消散。

在祂那驚惶又帶點憤怒的眼神中，紅書筆墨，盡歸塵土。

——如果那東皇的庇護還在的話，就無法篡改命書嗎……？

想通當中關節的祂笑了，帶點瘋狂。

有點意思。

祂看著紅玉，手正緊捏著它。紅玉瘋狂地想從祂的手中掙脫，但以前已經讓它逃走了一次，祂不會再讓它再逃一次了。

只見在赤焰人那驚惶的眼神中，祂捏著紅玉，按著以前祂打出的裂痕，狠狠地將它捏開六件。

祂把幾乎失去靈氣的六塊紅玉碎片隨意丟開，這是第一件。

篡改命書的時機他是沒了，但好歹，祂還有最後的法寶。

祂將手中五道火焰吞下，清了清嗓子，輕輕吟道，聲音卻響遍整個中洲。

獸王已死，偽龍將立，

饕餮將伏，狴犴亦誅，

畢方將燼，聖鯀已衰，

群獸傾軋，烽煙四起，

雪陽破封，真龍亂世，

四凶將出，再迎浩劫，

唯我真神，降世迎劫！

僅五十六字，魔兆已立。

祂帶著滿意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希望下次睜開眼睛時，這天下能再亂一點。

下一節便是最後一節了。

感謝認真畫圖的繪師 @prod.kir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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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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