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盟約 - 【初章II 「不平等的談判」】

　　艾麗森暗自在內心發誓，伊景能絕對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古怪」的罪犯。

　　因為這傢伙竟然在這烈日當空的正午，直接出現在了「國際英雄聯盟海灣分部」的大門。並向無數持槍瞄準著他的衛兵說道：

　　「我想和英雄聯盟的海灣分部長聊天，能帶我去找她嗎？有急事喔。」

　　徹底傻眼的衛兵們當時正懷疑著這家伙如非腦袋撞壞忘記自己的身份，就是膽大包天，才敢光明正大出現在專門緝拿自己的機構前。

　　於是他被強迫要戴上電子鐐銬後，在五名衛兵的引領下帶進了海灣分部的建築內。據說在經過內部明亮整潔的空間及井然有序的辦公環境時，這傢伙還發出了稱讚的語調，導致幾名路過的員工拋出極度異樣的眼光。

　　被塞進了位於地下一樓的審訊室後，景能向工作人員點了份「綜合生魚片丼飯」，所以艾麗森讓衛兵們解除了景能的手銬。

　　除了讓他能方便進食外，也因為艾麗森清楚——對於這種超乎常理的傢伙來說，手銬的限制根本沒有意義。

　　海灣國是個四面環海的島國，向來以生產高品質海鮮料理聞名。因此來自世界各地的饕客踏上此地時，無非都會掏出鈔票買單，只為了一嚐那討海人們剛從洶湧澎湃的廣闊海洋中撈起的鮮味。

　　而現在，坐在艾麗森對面的景能，即將在助理替自己去泡咖啡的這三分鐘內完食。

　　看著即將見底的陶瓷飯碗，以及景能那粗暴但高效率的吃相。同樣位於審訊室內的艾麗森必須坐在這冷冰冰的白金座椅上，忍受迴盪在這本該是個嚴肅空間內的咀嚼聲。

　　因此艾麗森翹著二郎腿，手叉著腰並不斷敲擊手指，似乎感到非常不耐煩。她身穿米色襯衫並捲起袖子，胸前口袋掛著帶著大頭照的白色ID通行卡。被黑絲襪包覆的長腿靠著金屬方桌，茶褐色波浪捲髮灑滿椅背。

　　如璞玉般的幽綠雙眸則狠狠盯著正在進食的景能。

　　「部長別一直盯著我啦。這樣吃飯會感到壓力，導致美食難以下嚥喔。」

　　景能將最後一口飯嚥下肚前小小抱怨道。在將飯碗放下後，那微幅鼓起的肚子還發出了細微的咕嚕聲。

　　「……你這傢伙很享受嘛……把這當自己家了是嗎？」

　　艾麗森的眉頭深鎖，浮起的褶皺顯示她的忍耐已然逼近極限。

　　畢竟她身為國際英雄聯盟海灣分部的部長，如果這件事被英雄聯盟高層得知，自己身為部長的顏面將何去何從？

　　「——別這麼生氣嘛。吶，這是餐費。」

　　景能面露飽足的微笑，並從口袋內的錢包掏出一張某國際銀行的黑金卡，放在了金屬方桌上，緩緩推向了她。

　　「你這傢伙……不知道審訊的餐費是不用錢的嗎？」艾麗森再次拋出極度不悅的神情。

　　「欸？是這樣嗎……喔對了，畢竟我沒被抓過嘛，哈哈哈！」

　　景能於是收回了壓在桌上的黑金卡，並不好意思地騷了騷頭，表情十分欠揍，但艾麗森又不可能對他動手。於是她只能再次更換自己的坐姿，拿出身為部長該有的儀態並裝作情緒十分鎮定。

　　此時，審訊室的門被打開，走進一位身穿西裝的女性。她將手上的咖啡及夾在胳肢窩間的一台平板放在桌上，接著在向艾麗森微微點頭示意後，安靜地關上金屬門離去。

　　「【黃金惡魔（Golden Devil）】伊景能。二十歲，男性，國籍不明，推測為英國人。在一年前刷下審判日最高領導【教皇】，成為世界超能罪犯的名列榜首。」

　　艾麗森看著螢幕念出資料，而景能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是翹起了兩腳椅，出神地盯著頭頂上的白色冷調燈條發呆。

　　「所以……」艾麗森放下平板並直勾勾地盯著景能。「世界第一超能罪犯，我有兩個問題。第一，你來到海灣國這個小島國的目的為何？第二，為何現在提出想和英雄聯盟合作？」

　　景能將危險坐姿重新調整。

　　「還真是毫不廢話啊，部長。看來妳能坐上這位置不是沒有原因的。」

　　「廢話少說，回答我的問題。」

　　「——這幾個禮拜，有不少批『容器』流入了海灣國，對吧？」

　　「這並沒有回答到我的問題。」

　　「那大部分是從日本來的。」景能完全不理會艾麗森，繼續說道。「我從日本一路追查大批容器的流向，發現儘管分成多批運輸，但河水最終的匯集點，都是『海灣國』。」

　　「你是說審判日想在海灣國用大批『容器』發動恐怖襲擊？」

　　「我不認為會是單純的『恐怖襲擊』。他們和中東那群漸漸沒落的傢伙不同，是會為了得到『目標物』行動，而不是為了宣傳教義或單純想搞破壞來引起社會關注。」

　　景能流利地說出他的見解。

　　「審判日製造的『容器』是高階的科技產物，連世界強國們都無法理解其中的原理，因此流入黑市的貨都是高得嚇人的天價。尤其是像昨晚那隻出來搞笑的災厄級，起碼能有個千萬吧。」

　　「——昨晚？」

　　此刻，艾麗森從眼前罪犯的言語中查覺到了甚麼不對勁。

　　「對啊，文化廣場的那隻。」

　　艾麗森的翠玉雙眸漸漸睜大。

　　「昨晚那隻被傭兵團從容器放出來的災厄級靈魔……就是你解決的？」

　　「喔，對啊，看來那群三流傭兵團搶到了一塊尚未授權的容器呢。如果原持有者記得在放入保險櫃前完成持有認證，傭兵團也不能覆寫授權，還在走頭無路時將它打開。」

　　景能不以為然地將手臂撐在金屬方桌上，並用托住下巴的那隻手掌指擊著自己的臉頰。

　　原來如此，這也難怪。

　　——難怪自己昨天在問到莉莉安時，她會露出如此不舒服的神情。

　　昨天警方在善後現場時，發現傭兵團的傷勢情況非常不樂觀。

　　除了傭兵團長外，無人生還。

　　大多傭兵們都是當場死亡，脊椎斷裂、頭骨變形、頸動脈被刺入等。有些士兵的頭蓋骨還被診斷出完全碎裂，彷彿是被某種恐怖的強大外力一次灌入，造成絕無救治希望的傷勢。

　　更甚，幾具遺體還顯示出曾被猛烈「丟擲」的痕跡。

　　莉莉安應該是目睹了景能那殘虐至極的戰鬥過程，再加上於市區內長途追擊車隊，才會造成倦累及視覺衝擊過大，進而導致身心俱疲吧。

　　——希望她能平安無事。

　　「知道了。那關於第二個問題呢？為何要提出合作？」

　　「妳也知道——依我的戰力，根本不需要向英雄們求助。所以，我是來幫助妳們的，幫助海灣國對付接下來將發生的人為靈魔災害。但相應的，我也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艾麗森邊聽他說明邊拿起桌上的咖啡小小啜飲了幾口。

　　而正是在這瞬間，她終於能夠聽見堪稱此生所知最為荒謬的結盟要求。

　　「讓我和海灣國排名第三的英雄【神風天使】，也就是莉莉安小姐——『同居』。」

　　噗——

　　艾麗森將口中溫熱的美式咖啡直接噴出，形成了一道暗色瀑布，隨意地撒落在冰冷的灰色磁磚牆上。

　　「沒必要這麼誇張吧。」

　　連景能也忍不住吐槽。而此時門外的助理透過玻璃窗看到了這情況，因此拿著抹布衝了進來替艾麗森清潔。

　　「咳咳……你這傢伙，這到底是甚麼奇怪的條件啦？」

　　艾麗森「優雅地」擦拭嘴唇並放低音量抱怨道，試圖挽回自己在這罪犯面前的最後一絲形象。當然，一切僅為維護「IHA」的聲譽，絕對不是怕這傢伙之後對外傳出自己的醜聞。

　　絕對不是。

　　絕對。

　　「——還有，為什麼是【神風天使】？」

　　正當艾麗森滿頭疑惑他為何會認識莉莉安、而且還知道身為英雄的她的真名時，景能開口了。

　　「因為……」

　　在助理清潔完畢並關上房門離開後，他毫不掩飾的將事實說了出來，語氣和神情甚至正經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我喜歡上她了。」

　　「……」

　　審訊室內回歸寧靜，只剩下大型空調那透過管線與冷風一同傳達至此的細微機械運轉聲。

　　「……我該稱讚你的眼光不錯嗎？」

　　「該。」

　　「駁回。」

　　艾麗森義正嚴詞地說道。

　　「——我不會讓你這罪犯和我最好的朋友同居的，想都別想。」艾麗森從白金座椅站起身，並順手拿起平板。

　　正當艾麗森準備從審訊室離開時，景能開口了。

　　『我可沒有在徵求妳的同意。』

　　——此刻，艾麗森查覺到景能的語氣從輕鬆轉為低沉。

　　「別忘了，我可是世界頭號超能罪犯，部長。我勸妳最好在我還能好好溝通時同意，否則我如果想把這棟建築內的人全殺了，也不是多難的事。」

　　景能兩臂環胸，那深邃雙眸浮現陽金閃光，刺眼的視線彷彿能殺人於無形之中。

　　轉頭看著景能那充滿殺氣的凌厲眼神，艾麗森瞬間感受到極大的壓迫感瀰漫在這狹小空間內。連原本該因強勁空調而顯得冷冽的空氣，在此刻也被無形壓力完全覆蓋，皮毛都感覺到這緊迫的力量而豎直了起來。

　　「我敢說，海灣國全部英雄加上軍方的戰力都不是我的對手。愛信不信隨便妳，別等我真的下了手才後悔。」

　　景能微微抬起右手，手指朝向天頂。並在指尖凝聚出了一顆眼珠大小般的閃金能量球，將室內潔白燈條的明亮光輝完全奪去。

　　「——不過，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景能隨即揮揮手將能量球解除。「我立了三條守則，妳聽聽看。」

　　他揮手示意艾麗森坐下。於是方才像個木頭人動也不敢動的她，以一種非常僵硬的姿勢行走，並一屁股坐在了金屬椅上。

　　「第一：未經莉莉安本人同意，我絕不會主動碰觸她的身體。第二：我不會干擾莉莉安平時的英雄工作。第三：我會在必要時出手協助妳們英雄聯盟對抗敵人。」

　　景能的手指接連靈活地比出數字。

　　「如何？這是我做出的讓步。」

　　耀金雙眸此刻漸漸回歸暗沉。

　　「——妳們必須同意。」

　　艾麗森在沉默幾秒後長嘆了口氣，隨即揮手示意窗外的助手進來。

　　「把他剛剛提出的條款內容及要求擬定成一份合約。還有，請通訊部門告知莉莉安，『立刻』來會議廳報到。」艾麗森語氣凝重地吩咐助理。

　　「真是豪爽啊，部長。能順利達成共識真是太好了！妳說是吧？」

　　在助理離開後，景能站起身，並回歸到平時稀鬆平常的語氣。

　　艾麗森並沒有再多說甚麼，而是起身帶著他從審訊室前往會議廳。

　　當然，一路上可免不了員工們再次投以異樣的眼光，尤其是景能擅自向路過的人們熱情地打招呼時。

　　＊＊＊

　　莉莉安不能理解，為何身為罪犯的這傢伙能出現在聯盟建築內，還若無其事地坐在會議廳的主席座位上。

　　在被聯盟的電話從那舒服的被窩中無情挖起後，莉莉安就一直懷著不爽的心情走出家門，趕到分部並踏入這建築。但在進到會議室時，第一眼見到的竟然是這無比惱人的傢伙。

　　「——呦。」

　　景能正坐在位於環形挑高會議廳的主席座位上，圓潤設計及鍍金的表面反射著室內的暖黃色燈條打出的光線，內層則是由朱紅色布料織成的絨毛坐墊。配上整體的金湯匙造型設計，看來極為奢華耀眼。

　　由於這座椅是能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轉的設計，因此景能在向莉莉安打過招呼後，像個沒長大的小孩般張開雙臂。並開始運用雙腿帶動座椅使其高速旋轉，看來十分優遊自在。

　　「不是，艾麗森，為什麼他能進來……？」

　　正當莉莉安滿懷疑問地向一旁的艾麗森尋求解答時，她的助理走了進來，並將一張正式文件及一支黑色鋼筆放在圓環大桌上。

　　「這是伊景能提出的合約，妳看一下。」

　　艾麗森指向桌子，而莉莉安則走近並拿起了那張紙。只見莉莉安在端詳了紙上的文字幾秒後，默默地將其放回桌上。並拿起了鋼筆，將蓋子打開，貌似要在文件上直接簽字。

　　但那雙血晶瞳眸瞬間散發出猛烈殺氣。

　　莉莉安高速甩動手臂，並將手中的鋼筆如同飛鏢般擲向坐在主席座位上的景能。

　　——想當然，即便這將直接貫穿腦袋的攻擊速度快如閃雷，但還是被景能輕鬆閃過。鋼筆則直直插入椅背上的大紅布塊中，黑墨水逐漸浸染艷紅色的高級用料。

　　「喔？」

　　景能站起身並徒手將鋼筆拔下。

　　手腕微抽，銀色筆尖上的大片墨水呈弧形飛濺，沒能染髒少年的衣物。

　　「所以談判破裂了？」

　　他熟練地轉了轉手中的筆，金屬筆身快速在指間迴旋遊走。

　　「——誰要跟你這種人同居啊？你是罪犯、罪犯欸！」

　　莉莉安在大聲抗議後轉身離開，並徑直走向會議廳的門口。

　　正當她要握住金屬手把拉開沉重的大門時，景能直接高速移動並死死壓住門板，並在莉莉安放手後不斷進逼，直到她的背貼上了會議室內的某塊木紋牆面上。

　　「幹、幹嘛啦？」

　　莉莉安看著不斷步步逼近的景能，於是臉頰又不自覺地轉為羞紅。

　　景能在到達她前方後，不斷將俊俏臉龐靠近，直到將要貼上莉莉安的白皙面容，近到連彼此的氣息都瀰漫縈繞在兩人間。

　　而在深情地四目相接幾秒後，景能將嘴唇緩緩移到了莉莉安的耳畔。

　　『——就這麼討厭我嗎？』

　　溫順深沉的男性嗓音如柔水般滑入耳中，莉莉安感覺自己的腦袋彷彿快要像那炎炎烈日下的冰品般當場融化。而且全身不知為何使不上力，雙腿發顫，宛如某種神秘魔咒般不讓她做出任何反抗。

　　而在景能移開身體後，莉莉安彷彿剛跑完全程馬拉松的選手般大口呼吸，胸口不斷激烈起伏，臉龐因快速的血液循環而顯得鮮紅發熱，全身無法自在地活動，因此能只能站在原地靠著牆發出輕微的嬌豔喘息聲。

　　「莉莉安！妳還好吧？」

　　艾麗森迅速上前關心，但她忽然覺得這景象似乎有些眼熟。

　　「莉莉安，妳們倆……昨天是近距離見過面了吧，不是只在遠處看著而已。」艾麗森說出她的結論。

　　「沒錯，部長妳的觀察力真不錯呢。」景能開始鼓掌，而莉莉安也終於調整好心情。

　　「——所以，妳的答案是？」

　　莉莉安的血色雙瞳如野狼般狠狠瞪了下著景能，但在幾秒後便轉為柔和。她從景能手中一把搶過鋼筆，並直接在文件上簽了字。

　　「莉莉安……」

　　艾麗森對她的決定表示擔憂，但眼下也已然沒有其他方法能化解這道難題。

　　「文件上的規定，請你好好遵守，我是因為你訂的這三條鐵則才同意的。」

　　莉莉安將文件抓起，並拿到了景能面前，表示自己已然同意了這項合約。

　　「——感謝妳的配合。」

　　「我先說了，你給我睡客房。」莉莉安嚴厲地警告景能。

　　「知道了知道了。」

　　「明明才比我大一歲而已，別太囂張。」

　　莉莉安頂著稍顯紅潤的臉蛋快步走出會議室，並順道帶上了門。

　　於是現場只剩景能和艾麗森在寬敞挑高的明亮會議廳內尷尬互看。

　　「——看我幹嘛？追上去啊。」

　　艾麗森叉起腰並翻了個白眼，面露無奈的神情。

　　「好啦，部長。對了，能請妳調查被傭兵團從銀行搶走『容器』的那個保險櫃的主人嗎？他應該與最近幾批流入的容器有關，說不定找到人就能一路追查下去，黑市那邊我也會動用關係打聽消息。」

　　「除非你為剛剛威脅整棟建築內的無辜員工這件事道歉，否則我才不要勒——」

　　艾麗森朝景能吐出舌頭並做出不願配合的鬼臉。

　　「……」

　　景能在思考幾秒後，決定暫時放下身為世界第一超能罪犯的尊嚴。

　　「那個……抱歉了……部長『大人』。因為我覺得妳們不會同意，所以才想嚇嚇妳們，我沒有要真動手的意思啦。」

　　景能的語調變為極度緩和，並滿臉委屈地騷了騷自己頂上的閃耀金髮。

　　「這還差不多，有情報會請莉莉安通知你的。」

　　艾麗森也決定不再刁難他，畢竟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合作關係，不需要特意對盟友找碴。否則無異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是替自身惹出不必要麻煩的罷了。

　　「——感激不盡。」

　　而正當景能要轉身離開會議室時，他突然騷了騷頭並朝艾麗森問道。

　　「那個……莉莉安她有交過男友嗎？」

　　艾麗森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景能因為前面的強逼態度過於旺盛，導致現在才想到要問這問題。

　　「從我高中和她同班認識以來都沒有，那時的她可是朵高嶺之花呢，沒幾個男生敢追。敢鼓起勇氣告白的烈士也都被直接打槍了。」

　　而艾麗森在說完後拍了拍景能的肩膀，彷彿是將某種無形的重責大任交付在了他身上。

　　「你這傢伙啊，既然看上了我閨密，還和她同居，就要給我保護她到底，知道嗎？」

　　「——是的，部長大人！」

　　景能在向艾麗森行過莊嚴的軍禮後，踏著明快的步伐離開了她的視線裡。

　　「……還真是個古怪的傢伙啊。」

　　＊＊＊

　　午後的海灣市區外，慵懶的陽光擠進了鮮綠的百葉間，在那由灰泥石磚鋪列而成的人行道上撒下數抹無形的光輝金粉。

　　莉莉安的視線順著雲彩往天邊望去，在那碧藍蒼穹下，無數高聳的水泥叢林、古色古香的斑駁建物及整齊規劃於其中的幾塊鮮豔綠地盡收眼底，豐沛滿盈的日照則將位於那其中的縫隙完全填滿，使這座繁忙都市的面容顯得更為飽和。

　　由於國際英雄聯盟海灣分部位於海灣市郊區的台地上，因此只須從門口踏出，整面海灣市容將完全映入眼簾。

　　莉莉安正靠著對向人行道上的欄杆發呆，一手托著那散發著剛毅神情卻又潤白無瑕的精緻臉蛋。熙日微風將那亮麗黑馬尾稍稍吹揚，配上那玲瓏有緻的姣好身材及血腥玫瑰般艷紅的美眸，宛如一朵挺立於高聳山巔的鮮花般，完全超脫了世俗的平凡。

　　——於是景能就這樣呆站在了海灣分部的閘門口整整十秒鐘，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哨站裡的持槍衛兵出言提醒他別擋住通行的公務車輛，他這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並快速走到對街的人行道上與莉莉安會和。

　　＊＊＊

　　米白高跟鞋的踱步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昏暗長廊內，敲擊著由拋光銀色磁磚所鋪成的走道，踏出了那孤寂的旋律。

　　金屬牆面上是由幾何線條所拉出的矩陣，走道兩旁則有著冷淡的白熾燈條，替這名遊走在聯盟分部機密區域的人士指名接下來的方向。

　　艾麗森正神情緊繃地向建築地下層的更深處走去。這並不是因為她才剛被一名來自外國的超能罪犯吃了一頓美味的霸王餐、還被威脅要自己的多年好友與他同居，導致她那白嫩的圓潤臉蛋上因緊繃情緒而出現了細緻摺痕。

　　——而是她接下來要面對的對象，隨時會讓自己丟了飯碗。

　　昏暗長廊的盡頭是道看來就十分厚重的雙扇防爆金屬門，如非裡頭真的存放著幾件曠世珍寶或世紀名畫，根本不會有人想耗費強大的火力及讓建築崩塌的風險將其強行爆開。

　　金屬門的右方牆上有著一小塊巴掌般大小的感測區塊。只見艾麗森刷了下掛在胸前的白色ID卡，而後將整個手掌輕觸感應區，再微微彎腰讓雙眼進入感測器視線，螢幕便亮起綠色燈號。

　　『歡迎，艾麗森分部長。「O4議會」全員出席，已於線上等候，祝商談愉快。』女性AI系統的甜美聲響灌入耳中。

　　厚重金屬門向兩旁自動拉開，映入眼簾的是個更加昏暗的空間。白熾燈條一路延伸，讓艾麗森終於看清楚了室內的廬山真面目。

　　這是一個大型球體的內部，弧形牆面是由流動靛藍線條組成的蜂巢結構，涵蓋了整個金屬穹頂。室內帶點涼意的空氣撲向仍站在門口外的艾麗森，讓她原就忐忑不安的心中更添一絲緊張感。

　　艾麗森在嚥了下口水後，還是一腳踏入球形空間，並在經過懸空的金屬走道後，抵達了圓心區域的金屬站台。

　　而她身後的厚重防爆門緩緩滑動，並重重閉上，沉重的聲響彷彿是在宣判艾麗森從此將永不見天日。

　　『——海灣分部長，許久不見，感謝妳願意撥冗參與此次的線上會議。』一名中年男性的嗓音從黑暗中傳來。

　　艾麗森周圍的靛藍六邊形線條逐漸匯集能量，如河水般流動聚集到了她面前，並打出四塊光學螢幕，那四塊顯示區域的左上角則分別顯示著不同文字。

　　「日本」、「美國」、「英國」、「法國」。

　　——即代表著「國際英雄聯盟」的四個創始國。

　　這顆星球上使用著一種被稱為「靈言」的語言，據傳是於地理大發現時期的航海時代傳遍全球。雖然各國在接續的時代中各自發展出語言，但在百年前的那場——被後代人視為愚蠢至極行為的「世界大戰」裡，靈魔因為人類的互相敵視所累積的萬千情緒，於中世紀的跨帝國戰爭後再次爆發。這逼迫所有人類放下對彼此的成見，共同對付這些曾在古代時期掀起腥風血雨的棘手怪物們。

　　而大部分國家所使用的語言，即是中古世紀所流傳下來的「靈言」，在世界大戰後於全球漸漸統一，這象徵性的進展代表著人類終於願意放下仇恨及成見攜手合作。

　　話雖如此，各國或各地所累積的獨特文化並沒有因此消逝，而是在「靈言」中加入自身國度或民族的獨有腔調、語法、口音等。雖然在某些艱澀的單詞解釋可能會有所誤差，但大致的意思是相通的。也正因如此，這並不會過度干擾彼此的溝通，反而增添了種族多樣性，因此現在的他們才能如此順暢地進行這場跨國間的重要會晤。

　　四塊暗色螢幕上並沒有顯示任何影像，只有那平淡無奇的聲紋線條。

　　而代表「美國」的聲線開始波動。

　　『我們這次的緊急會議，是要與妳談論關於世界頭號超能罪犯——【黃金惡魔（Golden Devil）】伊景能。聯盟的衛星在昨晚監測到一個不明發光物從日本飛至海灣國境內，相信妳也早已收到消息。而海灣國是第一次與他接觸，所以接下來我們將分享有關他的情報，希望能幫助到妳們應對。』

　　那紅色聲紋停止波動了幾秒。

　　『首先，「伊景能」這名罪犯是從兩年前開始活躍的，罪刑主要是殺了一些各國的高官權貴或超能罪犯，有時也與黑道有所糾葛。而一年多前，他將國際間惡名昭彰的組織——「殺手工會(KU)」徹底消滅，因此我們決議將他列為最具危險的人物，畢竟原本名列榜首的審判日領導人——『教皇』在這幾年都沒了消息，因此將他降為第二。

　　而目前已知，伊景能這個超能殺手無法被「人類的武器」殺死。』

　　艾麗森瞪大了翠玉雙眸，這充斥著冷冽空氣的通訊室內讓一股寒顫竄過她全身。

　　「什……什麼意思？」

　　『【黃金惡魔（Golden Devil）】的超能力讓他能以遠超戰鬥機的巡航速度飛行，這幾年的觀測裡他周遊列國，似乎是在「蒐集」著甚麼。而其中有幾個國家在領空被入侵時派遣戰機攔截，但即便地對空導彈擊中目標或用高射炮掃射，也還是完全起不了作用。』

　　只見弧形金屬牆上開始顯示出一塊影像。

　　一顆閃金彗星散發神聖光輝，拖著能量尾流劃過深夜天際，軍艦的探照燈試圖捕捉目標，高射炮的紅焰彈幕空虛地掃射著即將進入領空的刺眼物體。

　　在那顆閃耀球體飛速穿越艦隊上空後，對空飛彈從驅逐艦上的方形艙門噴煙直衝天際，尾端火光在留下蜿蜒灰白煙柱後漸漸遠離。

　　流金彗星與飛彈不停在蒼茫天際周旋，於黑暗深空高速迴避交錯。

　　只見那球體瞬間打出數道金黃射線，飛彈一個接一個被掃射引爆，在夜空留下數朵燦爛唯美的高溫煙花，為這原本冷寒無比的黑暗天際增添了許多熱度。

　　『這是目前已知地球上最棘手的不平衡戰力，各國軍方完全無法應對，因此我們也只能選擇持續追蹤他的動向。萬一他真的在海灣國造成災害，目前應該也只有我國的「愛國超人」勉強有能力阻止他了。』

　　「我記得，美國的英雄就只有他算得上是這世界的『頂尖戰力』。但他有很多美國境內的事要處理，應該無法馬上支援吧？」

　　『是的。因此如果有必要，日美英法四國的首席英雄將會破例一同組成小隊出擊，但能否戰勝又是另個問題。』

　　「——我認為沒這必要。」

　　『怎麼說？』代表「英國」的聲頻曲線開始波動。

　　「伊景能在剛剛——已經與海灣分部達成協議。」艾麗森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並滑動，將檔案投影在了通訊室的頻道上。

　　而螢幕上的四名部長沉默了幾刻。

　　『——真是胡鬧。』法國分部長率先吐出輕浮的語調。『就靠與這個新手英雄同居換取合作？我看他只是想在利用妳們時順便泡女人吧？』

　　『法國代表，請你注意用詞。』日本分部長出言制止。『依照伊景能在日本這段時間的活動，我不認為他是個罪大惡極的人。相反地，我覺得他是個「有原則」的殺手。』

　　『如何得知？』

　　美國分部長的語調上揚，似乎對這議題很感興趣。

　　『各位在經由一年多前的事件後都已經知道，「殺手工會(KG)」的總部就以「國際皇家銀行（International royal bank）」建築作偽裝，藏在東京市區內及世界各地。而造成那次事件的原因不明，只知道原本隸屬於KG的殺手們開始群起追殺伊景能。』

　　日本分部長分享了一段監控錄像，那白色音頻曲線則如棉蛇般不斷蜿蜒爬行。

　　『他們的戰鬥在東京市區掀起混亂，而某個街口監控拍到了一名金髮少年雖然被殺手們圍攻，但還是用不可思議的速度替即將被波及的民眾擋下攻擊，還接連把那些殺手清光。』日本代表關閉影像區塊。『——這次東京事件結束後的幾天，杜拜就發生了著名的「穹頂事件」，阿拉伯大公國的王儲調度警方圍在透明圓頂外，將整個地區封閉，以舉辦盛大宴席為由禁止普通人出入，讓國家頓時陷入了混亂。』

　　一張空拍圖片赫然出現在弧形螢幕上，沙漠國家的城市被半透明的圓頂給壟罩，彷彿是要保護隱藏在荒漠中的綠洲般。

　　『在幾小時後，圓頂被解除，而王儲也在流亡幾天後被政府抓獲，當局在之後的調查中也已經確認是伊景能將圓頂其中的靈魔和殺手們解決，但不知為何他沒殺那個王儲，這事件最終也導致了「殺手工會(KU)」的崩毀。因此各國情報局在彙整審訊結果以及物證後最終認定——這名王儲就是KU背後的金主，但因為不明原因而和伊景能起了衝突，導致整個組織崩塌。』

　　衛星照片消失，音頻曲線再次擺盪。

　　『你是說把杜拜市區轟了個大坑的那次嗎？【黃金惡魔（Golden Devil）】那傢伙還真是跟地標有仇呢。隨意殺死數十萬人的行為——我可不敢苟同。』法國分部長的憤慨話語中透露了他對於該罪犯的行為有多麼的不齒。

　　『我很好奇有關這名罪犯的資訊，因此在我們英雄聯盟情報部門的一番調查後，得知他的確是在世界各國殺了許多人沒錯，但那些人都算廣義上的「有罪」，像貪腐的高官或造成社會動盪的黑幫。相反地，他從不濫殺無辜，甚至會出手保護，算是較以自我為中心的絕對正義吧。

　　杜拜那次也是。在事後的調查發現，那幾十萬人似乎被「KU」實行了大範圍改造術式。雖然不保證能夠治療那些人，但也可能是認知到無法挽回他們的原狀態，所以才選擇一次清除吧。這對那些人來說也痛快些。』

　　『——簡直是個私刑者嘛。』法國代表再次表達不悅。

　　『……還有一點，就是關於他的殺人手法。』日本代表選擇直接無視法國分部長的嘮叨。

　　「手法？有什麼特別嗎？」

　　艾麗森突然對這議題感到有些好奇，因此決定豎起了耳朵專心聆聽。

　　『除了大部分的狀況外，某些被他選中的擊殺目標，都不具有外傷。』

　　「沒有外傷？那是內臟受損嗎？氣功之類的。」

　　艾麗森想起了自己過去常看的動漫及外國影集，開始發揮無限的想像力。

　　『不對，解剖報告顯示連內臟也都無損。依照他在過去展現的能力來看，他的「超能力」應該是能夠操縱某種金黃色的毀滅性能量，如果使用那種力量，目標應該是要屍骨無存才對，不可能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所以我研判，他掌握了某種「靈力」的高階使用技巧。』

　　靈力。

　　存在於每個靈魂生物的體內，是最原始、純粹的力量，遠比所謂五花八門的「超能力」古老許多，甚至是超能力的真正源頭。

　　靈力的高階使用技巧早已失傳，只剩當初的「靈能四族」仍然保留。因此他們為了延續許多技術及攜手消滅靈魔，共同創建了「國際靈能協會」。

　　那是由世界各地頂尖的「靈氣師」們所組成的強大陣容。

　　但約莫五十年前，協會裡的四宗族因為某些利益關係，加上過往累積的世仇，越互看不順眼，最終爆發為宗族間的大戰。而這些有著超凡戰鬥技術的長老們，紛紛在四族的爭鬥中死亡或老去，各家族實力日漸衰弱，因此四族擁有的戰力和技術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失傳。

　　而四宗族各自所屬的國家因應「超能力」的出現，共同利用靈能協會留下的資源，創立了「國際英雄聯盟」，在這個超能社會培養和管理英雄，讓民眾免於受到「靈魔」及「超能犯罪者」的威脅。

　　隨著越來越多加盟國的加入，因此每個盟國的分部長都需要定期聯繫「O4議會」，向創始國代表們匯報國內英雄和治安的近期狀況，或者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收到議會召開的緊急會議。

　　『這種事就必須問哲也了，畢竟他的家族就是「靈能四族」之一。待會談完伊景能後，我會再請他加入通話的。』日本分部長向艾麗森告知。

　　「知道了。那關於伊景能的事情，您們的決定是？」艾麗森將話題抓回原本開會的主題。

　　『如果用這點微不足道的代價就能換取合作，我舉雙手贊成，而且那名英雄少女也在文件上簽字了，兩方都必須履行契約。如果他真的像日本分部長說的那般「有原則」的的話。』美國代表似乎覺得這方法具備可行性。『那麼，只要再兩人通過，「國際英雄聯盟」就同意這項契約，並即刻生效。』

　　『同意。』一直以來都維持沉默的英國分部長終於出聲，以極具濃厚腔調的紳士口吻表達肯定。

　　『我也同意。』日本代表接著出聲。

　　『——好啦好啦。』法國代表似乎不太情願，但他的票數不具備決定性，因此有無投票皆無妨最終結果。

　　『看來我們已達成共識了。』美國代表的心情似乎不錯。

　　『——海灣分部長，妳做得不賴，替我們將一個重大威脅轉為合作對象。真不虧是聯盟有史以來最年輕就任的部長。』紅色聲線表達對她的肯定及認同。

　　而即便艾麗森知道這件事會成是因為伊景能這個人似乎算好講話，但她也終於鬆了口氣，為自己的飯碗仍然保留而感到慶幸。畢竟這還是她作為分部長以來第二次與「O4議會」的四名代表進行會談，並不是很熟悉這群人的處事方法。

　　『但我必須提醒，以後關於聯盟事務的契約，務必與「O4議會」討論，這件事會影響整個聯盟未來的走向，請更加慎重。接下來就請繼續觀察目標，並蒐集有關他的情報，不能過於大意，仍然要保持一定的警戒心。』

　　美國分部長語調轉為嚴肅地提醒，畢竟伊景能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就像個未爆彈，不知何時會脫離掌控並突然炸裂。

　　因此，如果無法排除他謀反的可能性，考慮到他具備壓倒性的絕對戰力，英雄聯盟也只能繼續暗中監視他，試圖別激怒或點燃戰火，並祈禱這奇蹟般的平衡不被打破。

　　『——還有，請替我們向那名英雄少女表達感謝。』

　　美國分部長隨即下線，在螢幕上留下「已斷線」的紅色字體後接著消失，其他國家的代表也紛紛離開。

　　此時，在所有成員下線後，弧形金屬牆上面重新匯聚靛藍流光，一名通話對象出現在空蕩的通訊室內。

　　『艾麗森？妳還好嗎？我都聽分部長說了，如果那個罪犯敢在海灣國亂來，妳就打電話給我，我馬上安排搭飛機過去對付他，順便叫上那個美國佬——總之我會叫上所有頂尖戰力過去幫忙的，知道嗎？』

　　那名年輕男性的語調非常快速，感覺十分著急。彷彿如果不將所有想說的話一次吐出，那些文字將卡在喉嚨讓他活活噎死。

　　「好啦，哲也。我知道你身為日本首席英雄很忙，沒有關係的。畢竟每半年就會見一次，不需要這麼著急啦。」艾麗森緩慢的語氣像是在溫柔地安撫年幼的小寶寶。

　　『可……可是最近工作有點多，我不確定下次能不能準時去海灣國看妳……』從哲也的語氣中，艾麗森能感受到他那滿滿的擔憂。

　　「如果你真的不能來，我抽空去也行。」艾麗森輕輕地微笑。

　　『對不起……艾麗森……不能一直陪在妳身邊，還要妳親自來……呵呵，我還真是個失敗的男友啊。』哲也聽來有些自暴自棄，因此開始嘲笑自己起來。

　　「——哲也，我不准你這樣說自己。」

　　艾麗森鼓起腮幫子並跺起腳，那翠玉雙眸緊盯著螢幕。即便身處通訊另一端的哲也並沒有直接看到她，但也感覺到她明顯生氣了。

　　「你在身為日本頭號英雄的同時還要管理整個家族，我都能理解。即便你很忙，無法完美顧及所有事物，但你也絕不是個失敗的人。」艾麗森糾正了他的觀念。

　　「別再自暴自棄了，暴風雨總有一天會結束的。我們就朝各自的方向努力，之後一定會有時間在一起的，好嗎?」

　　艾麗森即便看不到對方，但也嘗試著將自己的情感傳達到彼端，希望那個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人能夠理解。

　　『謝謝妳，艾麗森，我現在好多了。』經過了艾麗森的這番激勵後，彷彿哲也頭上的烏雲也漸漸散去。

　　『關於分部長剛才提及的——那個高階的靈力使用技巧，我們逆散家已經沒人會了。但對於那個招式的敘述有流傳下來，特徵也符合伊景能製造的那些屍體上的情況。

　　『——其名為「破魂」。據說那招式能夠直接破壞敵人的靈魂，而不在肉體上留下任何傷害。』

　　艾麗森頓時屏住呼吸，顯然這情報對她來說有些太過震憾。

　　「竟然擁有這種極度危險的攻擊手段……難怪會被聯盟名列第一。」

　　『大致是如此。總之妳自己小心，有緊急情況要跟我說，我會丟下身邊所有事情過去找妳的。』

　　「也不用這麼誇張啦……」

　　哲也的這番話讓艾麗森的臉龐稍稍浮現淡紅潤暈。她用手掌遮住羞紅的秀麗臉蛋，幽綠瞳眸也開始游移。被如此細心地關心呵護，讓她的嘴角浮現微笑，像個拿到糖果的孩子般，藏不住如洪水般洋溢而出的喜悅感。

　　＊＊＊

　　「——喔喔喔！」

　　在莉莉安百般不情願的的帶領下，兩人在買完晚餐後到達了住處，在踏進玄關的那刻景能便發出讚嘆的聲響，因為眼前的居住空間實在太過於整潔。除了玄關有著較多雜物外，室內的所有物品皆整齊放置，即便某些常用物並沒特別收納，但也擺放的十分有條理，並不會讓人感覺雜亂。

　　彷彿是有著傭人定期打掃才能如此一塵不染，景能將行李袋丟在玄關後仔細地打量著這間套房內的所有擺設。但因為太過專注而導致他完全忘了拖掉鞋子，直接踩進了那塊必須穿著乾淨室內拖才能踏進的神聖領域。

　　——因此一記直拳向景能的臉龐重重打來。

　　「別、別激動！我等下幫妳清潔就是了啦！」

　　在景能快速閃過必殺之拳後——此刻，於莉莉安那如野狼般噬血的眼神注視下，景能就像是一隻縮在角落等待著被捕食的無辜小動物，完全感受不到這名身為世界頭號罪犯之人該有的包袱。

　　於是景能在免於莉莉安的一陣毒打後，只能乖乖把鞋子脫在玄關，並默默拿出客用拖鞋穿上，這才在女孩的眼皮底下安然地進入客廳內。

　　寬敞的現代化裝潢客廳內有著三人座的灰白軟綿沙發、白鐵橢圓形長桌及大尺吋電視，但依照遙控器的擺放位置，它的主人並不常將它開啟。頭上則是現代化的內崁式間接照明，打出了暖色燈調，讓室內在海灣市區夜晚時的冷意不至於藉由陽台的落地窗灌入屋內。

　　而景能在套房內到處走走後向莉莉安高高舉手，像個仍然在學的稚嫩小書生般尋求老師的同意。

　　於是莉莉安在翻了個白眼後只能同意他發言。

　　「怎樣？伊景能同學？」

　　「以一名單身女子居住的空間來說，這裡未免也太大了吧？三房兩廳兩衛欸。原本是要跟誰住？是被甩了嗎還是怎樣？」

　　「……」

　　啊，死定了。

　　後面那幾句其實可以不用加上的。

　　自己明明已經問過艾麗森了，但還是改不了這渾然天成的嘴砲功力。

　　景能猛然拍了拍自己這張該死的賤嘴。

　　「痾……那個……我先去量一下棺材的尺寸，等會就回來。晚餐不用等我可以先吃沒關係……」

　　景能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額頭狂冒冷汗，並躡手躡腳地往玄關的方向撤離。

　　而剛將晚餐放在桌面的莉莉安緊握拳頭，力量大到彷彿要將手中的空氣徹底捏碎。體表發動超能力，讓周圍的空氣產生極快的波動，導致那黑亮馬尾直直豎起。

　　女孩周圍颳起生人勿近的強大氣旋，連整個套房都開始震動。

　　『——伊……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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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章II 「不平等的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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