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珀諾瓦之泉》（奇幻耽美） - 第三章：02 再會

　　木谷耶在機關課程上沒有看到圖內索，他獨自繞了校園一整圈才跑到交誼廳找到人。交誼廳有四面落地玻璃窗圍起，外面就是從水源流下來的瀑布和山景。裡面有好幾個沙發椅，學生們無聊時就會聚在這裡喝茶、下棋。

　　現在學生都在討論安德湖的事：

　　「聽說有幾個安德湖區來的人進我們學校上課。」

　　「為什麼？他們又沒有像其他平原的人一樣通過考試，我們學校什麼時候變成想進來就進來了？」

　　「哈你這傢伙，不也是你爸媽捐了實驗室才擠進來的嗎？」

　　「我們家至少捐了實驗室對學校有貢獻，那群安德湖的做了什麼？跑去地下挖礦嗎？」

　　「他們應該不會待太久吧，這些課這麼難大概也聽不懂，而且他們識字嗎？」

　　「比起識字，還是先擔心繳不起學費吧。」

　　貴族學生的對話之間流露許多輕視與不滿，旁邊有一群人則持著不同意見，包括圖內索在內。圖內索說：「你們在這裡講這麼大聲，不會到了瑪塔哈里面前一個字都不敢抱怨吧？」

　　那些人個個面面相覷。

　　木谷耶在門口角落往圖內索的方向看，才半年過去圖內索竟然也變得不同了。他一樣戴著木圓框眼鏡、一頭金色短捲髮，可是看起來比以前高了半顆頭，柔弱的氣質減少許多，和人講話也變得強硬。以前圖內索都是負責拉住被挑釁的木谷耶、很少主動與人發生爭執，現在圖內索卻是第一個站出來講話的，身邊還有不少朋友附和著。

　　「誰說我們不敢在瑪塔哈里面前講？待會就去教室前面找⋯⋯」

　　他們吵到一半，木谷耶就往交誼廳裡面走、想要和圖內索講話，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轉移到他身上了。

　　「木谷耶？」

　　「他現在怎麼變這個樣子？」

　　「他也回來了？」

　　「他還算侍光聖者嗎？」

　　講閒話的聲音沒有停過，木谷耶懶得理會他們、往圖內索的方向走去。久久沒有碰面，圖內索的臉上沒有喜悅，只有難過的表情。他往後站兩步，向身邊的朋友說：「走吧。」

　　木谷耶愣在原地停下腳步，他這是被圖內索閃躲了嗎？

　　圖內索和朋友們與他擦肩而過離開交誼廳。

　　沒有人想和木谷耶講話，他們又開始各自圍成圈子聊了起來，只有木谷耶一個人沉默不語。

　　木谷耶在極地最想念的人就是圖內索，好不容易有機會說上話，卻被圖內索以這樣的方式拒絕了。

　　圖內索有新朋友，不想理他了。

　　每件事都讓木谷耶難過得心痛，他扶著胸口離開交誼廳，還沒吸收過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木谷耶滿腦子只有悲傷與困惑，這麼久沒看到，難道圖內索沒有想見面嗎？是在生氣嗎？讓他失望了嗎？

　　木谷耶離開交誼廳、躲到無人的牆角邊蹲下，他已經好久沒有在清醒的時候哭了，這時候碩大的淚珠一顆一顆掉下來。

　　在極地他受過大大小小的傷，訓練的傷、跌倒的傷、被京狼咬穿大腿的傷，都沒有此時此刻這麼痛。木谷耶知道自己當初是不告而別，他也不敢寫信給圖內索、透露任何會讓人擔心的事，他想過可能會遭到圖內索的責罵、嘮叨，但他沒有想到會在重逢時失去好朋友。

　　圖內索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只是看著，然後走掉。就算想要攔住，他身邊圍繞了一群人，根本碰都碰不到。

　　木谷耶不知道，原來圖內索一個人可以交到這麼多朋友。之前圖內索都跟在他身後，他們兩個在伊茲米山上彼此照顧，從來沒有其他人的介入。

　　他躲在角落哭了很久，哭到渾身顫抖、用雙手摀住嘴巴掩蓋聲音。

　　但他還是被人找到了。

　　「怎麼了？」瑪塔哈里找到了角落的木谷耶，沙客黎也跟在後面。

　　安德湖眾人上完第一堂機關課後找不到木谷耶的蹤影，沙客黎飛在校園附近環繞尋找、看見附近掉落的羽毛，瑪塔哈里在附近找到了藏在角落的木谷耶。

　　木谷耶不敢抬頭看他。「圖內索不想理我。」

　　瑪塔哈里坐下來，沙客黎用翅膀拍拍木谷耶的背。瑪塔哈里問：「圖內索是誰？」

　　木谷耶說：「好朋友⋯⋯」

　　瑪塔哈里說：「他為什麼不理你？」

　　木谷耶本想解釋，結果又哭得停不下來。他這些年被取血、隱藏秘密、被流放，有一部分是為了保護圖內索的安全、不讓他成為下一個受難的天使。圖內索就像他的避風港一樣，現在頓時失去依靠，所有壓力和情緒一下子全部爆炸。

　　瑪塔哈里將他抱緊，安撫：「你先哭，不急，等你哭完再說。」

　　木谷耶知道極地人是不哭的，他努力止住眼淚、深怕被瑪塔哈里厭棄。圖內索已經不理他了，如果還被瑪塔哈里討厭，木谷耶實在想不到身邊還能剩下誰。

　　其實瑪塔哈里沒辦法把他整個人環抱住，因為木谷耶作為同齡男人他的身軀並不矮小，但木谷耶這時整個人縮起來，就像睡覺時一樣沒有安全感，地上脫落的羽毛越來越多。

　　等到木谷耶的抽泣停止之後，他慢慢脫離瑪塔哈里的觸碰，說：「抱歉。」他的眼淚和鼻涕全印在瑪塔哈里的衣服上，等到情緒緩和之後丟臉的感受再度湧上來，「我會賠你一件新衣服。」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愛哭的人⋯⋯」木谷耶心虛地澄清著，淚眼汪汪說這句話特別沒有說服力。

　　木谷耶省略了不能談論的前因後果，僅僅將剛才在交誼廳發生的事情和瑪塔哈里說，還順便轉述了學生們的那些閒話。

　　「挖礦怎麼了？他們哪個人沒用到我們挖出來的礦？」瑪塔哈里忿忿不平。對於圖內索的事情，他勸說：「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如直接找他問清楚，有誤會就趕快解開。」

　　木谷耶吸了吸鼻子點頭，「謝謝。」

　　他想著，如果瑪塔哈里這時候再問一次「你是不是喜歡我？」的話，此刻可能真的會忍不住承認。

　　木谷耶先站起來往前走，瑪塔哈里跟著他的背影。

　　圖內索是他喜歡的人嗎？不然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難道之前在睡夢中啜泣都是因為想念圖內索？

　　瑪塔哈里又開始猜測起來。他不知道木谷耶承受了什麼所以自然不懂他崩潰的真實理由。

　　他們走到校園裡的大草地，這裡有好幾個班的學生聚在一起上體育課，正好在踢足球。圖內索也在球場裡面奔跑，他跑得不快、球技普通，他們那隊還是零分。

　　「這是什麼球？」瑪塔哈里好奇。雖然同是用腳踢，但伊茲米人用的球顏色黑白相間、用皮革製成，且球網只有兩邊各一座。

　　木谷耶向他說明：「這和山上的規則差不多，也是要把球踢進網子。只是要分成兩隊一起踢，要踢進對方的網子、把自己這邊的守好。」

　　「大概懂了。」瑪塔哈里正認真地觀察場上學生們的動作，觀察他們如何彼此合作、傳球跟守門。山上的足球網子很多，不會有人刻意一直守在網子前面。

　　木谷耶小聲說：「圖內索也在裡面。」

　　瑪塔哈里問：「那個有翅膀的？」

　　木谷耶說：「對，他也是天使。」

　　瑪塔哈里說：「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上去幫他們那隊贏球，這樣等圖內索心情好的時候說不定就願意跟你說話了。」

　　木谷耶吐槽：「你只是自己想踢球吧。」

　　被識破的瑪塔哈里懶得狡辯，跟沙客黎說：「去把妲珂爾叫來，我們三個一起上。」

　　「咕咕。」

　　很快地，沙客黎迅速將妲珂爾載過來，妲珂爾還不知道要做什麼。「叫我來做什麼？」

　　瑪塔哈里指著球場，說：「幫零分那隊踢球。」他接著又解釋了一遍遊戲規則，他現在已經把足球摸得清清楚楚，只差上場實踐。

　　人湊齊之後，瑪塔哈里帶頭去和場上的老師溝通，老師欣然接受這個提議，將圖內索隊內三個興致不高、跑不動的人換下去。

　　圖內索有點困惑，雖然還沒有主動和木谷耶講話，但眼神都沒有離開過木谷耶。

　　有了三個新隊員的加入情勢很快就改變了。原本對手並不把瑪塔哈里他們當一回事，因為就算他們厲害，一兩個人也改變不了什麼，而多出來的那個木谷耶則不足為懼。沒想到光是木谷耶就讓他們意外——他跑得比以前快多了。

　　瑪塔哈里和妲珂爾更是可怕。瑪塔哈里光腳步就踩得比旁人重、草皮都快被他掀起來，偏偏他速度還沒有因此變慢，不論腳勁還是靈活度都是頂尖，球到他腳下不可能被其他人攔劫走；妲珂爾在極地雖然是醫職，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平時沒有訓練，山上的球她也沒少踢過，靈巧的身姿遊走在場中似乎完全不會累。

　　「極地人真可怕⋯⋯」連同隊的都發出驚嘆。

　　極地球員的加入讓場上的人都全心沉浸在比賽中、一點也不能放鬆。不用二十分鐘的時間分數就追平了。

　　木谷耶本來算是被瑪塔哈里強制報名，但他還是很高興還能和圖內索一起玩。「傳給我！」他大喊，圖內索毫不猶豫就將球傳給他。

　　這球一定要得分。木谷耶射門，結果球飛到網框上彈開來沒有進。「可惡！」

　　「沒關係，再一球！」圖內索說。

　　雙方有來有往，對手的整體實力更平均、團隊合作更緊密，沒有被瑪塔哈里他們打得潰不成軍。

　　瑪塔哈里再次從對方腳下截到球，跑了幾步之後就將球傳給木谷耶：「交給你了！」

　　木谷耶再度接到球，他迅速釐清場上球員的位置分佈、尋找到最好的路線衝刺奔馳，這次射門不偏不倚踢進球網、沒有被守門員攔下。

　　「贏了！」其他人關注到比賽時間只剩兩秒，在木谷耶射門得分的歡呼聲中迎來結束。最後是圖內索隊獲得勝利。

　　其他在場上比賽的人說：「太瘋狂了，從來沒有踢得這麼認真過⋯⋯」周圍也聚集了不少圍觀的學生，他們也注意到極地人下場踢球所以過來湊熱鬧，沒想到欣賞到了精彩的比賽。這本來只是體育課上隨意分組的練習。

　　瑪塔哈里不知不覺已經和其他球場上的學生打成一片、互相交流踢球的密技，伊茲米山上原本流傳許多關於他的傳聞，說他粗蠻、不講理，不過這些印象都被暫時拋卻，大家只記得他剛才在球場上的英姿。

　　正當所有人焦點都在瑪塔哈里身上時，木谷耶終於找到機會和圖內索說話。

　　「可以和你聊聊嗎？」木谷耶小心翼翼地問。

　　「⋯⋯」圖內索用毛巾將身上的汗擦乾，然後翻到背面遞給木谷耶，「晚上要來我家嗎？」

　　木谷耶問：「你從學校宿舍搬出去了？」

　　圖內索答：「嗯。就在你去極地之後，菲可說他一個人住家裡還有空房，問我要不要一起。」

　　原來是和菲可一起住？木谷耶對於這個決定有些意外。他拿到了圖內索家裡的地址，決定今晚要把話說開來，不論圖內索是會傷心還是失望、不論他是否能夠接受真正的真相，木谷耶都決定要把想說的話通通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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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02 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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