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上十點，桂顏坐上梧容派來接她的車，上車後她收到紅深的訊息。
『路上小心，有什麼事記得打給我。』明明只有十三個字，她卻像在看一千三百字的文章，許久才關閉螢幕，嘴角漾起笑意。
路程約一個半小時，望著窗外景色由山間小路轉為市區大道，心底竟隱隱產生排斥，她居然已經開始想念起茶廠的山間林色。
當然這山間林色包含的絕不單純僅是風景，而是那片風景裡有她在乎的人。
「到了。」司機制式化的嗓音勾回思緒，她回以道謝便下車走入與梧容約好的餐廳。
服務生引導她至窗邊的位置，遞上菜單與水，她打開菜單，思緒有些飄渺，似是陷入哪段回憶。
她還記得那段日子，梧容常常會帶她來這間餐廳吃飯，那時她還只是個大學生，而他早已接下家族企業，成功當上接班人，所以他總是很忙，總是遲到，而她總是滿心期待地等他，然後就能聽見他說──
「顏妹，抱歉我來遲了。」
她還陷在回憶，直至面前的座椅被拉開才猛然回神。
「怎麼了？看妳臉色不太好？」梧容入座。
桂顏望他一眼便是愣住，幾年不見，他面容雖和印象中的相同，目光卻覆上一層澹色，少了許多記憶中的光彩，她想問他好不好，然而啟口的話卻是一句：「我很好。」
梧容凝視她，嗓音低啞而感傷，「沒想到我們這麼久沒見了，總覺得帶妳來這間餐廳吃飯還只是昨天的事情，時間一過就是就是四年。」
桂顏勉強撐起一抹笑。
「我們先點餐吧？」梧容翻著菜單，目光看見了什麼而亮了幾分，「我記得妳最愛吃咖哩可樂餅套餐，今天一樣吃這個？」
咖哩？原來她那時喜歡咖哩嗎？而這問題才冒出不久，卻又突然想起青淺曾說過是她讓紅深重新喜歡上吃咖哩的，所以讓他不碰咖哩的原因又是什麼？
「顏妹？」梧容輕喚。
桂顏被抓回飄遠的思緒，淺道：「好，都可以。」
梧容見她異樣，卻也僅是一笑，招手向服務生點餐。
「妳是不是還氣我擅自主張幫妳辦留職停薪的事情？」梧容端起水杯，喝入幾口。
桂顏望他一眼，心中有些悶，一方面惱他、一方面她是惱自己居然到現在還會介意他的偏心，不過即使心中不悅卻也將語氣收得平淡，「陳先生也是好意。」
這話聽在梧容耳中便有些鬧脾氣的意味，他勾起一抹笑弧，解釋：「當初爺爺過世前，將山上那棟他原想和妳奶奶養老的別墅贈妳，而妳執意不收，因此爺爺將別墅轉交給我代為保管，而我也懂妳那時只想遠離我們陳家，所以我並不想去打擾妳的生活。
直到前段時間我發現我媽和桐語覬覦那棟別墅，我就想將別墅盡快歸還給妳，本來只想將別墅過戶，卻無意間得知妳由於工作加班太過勞累竟昏倒送醫，所以我便私自以監護人名義替妳辦了留職停薪，也算是成全了爺爺的遺願，讓妳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監護人？」桂顏不禁提高音量，剛想續言卻被服務生的送餐打斷。
待上餐完畢後，她的情緒也平復不少，續道：「我連成為你妹妹的資格都沒有，還談什麼監護人？」
梧容目光閃過一絲黯然，啟口：「原來妳是真的想成為我的妹妹。」
「我知道你當初不同意是因為想把妹妹的身分只留給桐語一人，而我也沒有資格爭，但現在想起來也還好你當初拒絕了。」
桂顏想起陳桐語說過的那些，再聽他語調似有些失落，她不得不正視他曾對她有過不只兄妹關係的情感，甚至到現在也還是……然她卻只想將錯就錯，故意不懂他的心思，自嘲一笑，「那時是我不自量力，還真以為自己可以和你們成為明正言順的兄妹。」
「桂顏妳……」梧容心口一緊，只覺懊悔，原來當初他靠著自以為心照不宣的情意而拒絕與她成為法定兄妹，竟讓她誤以為是他偏心只想要擁有桐語一個妹妹。
妳誤會了。
他想好好向她解釋她真的誤會了，他是因為不想只和她成為兄妹所以才這樣做，而他不說，她又如何懂？可他即便說了，她還來得及懂嗎？或許……他能再試一次，「那麼現在為時不晚，我們現在就去登記成為法定兄妹。」
他這樣說除了想讓桂顏知道他並非偏心外，也是想再試她心意、試她是否真對自己毫無二心。
而這話倒讓桂顏失笑，「你以為這是去登記結婚那麼簡單嗎？」
這話一出，梧容並不意外，心又往下沉了幾分，她這樣的玩笑語氣已能徹底證明她對他確實只有想成為兄妺的想法，他揚起一抹身為哥哥應該有的笑容．「妳回別墅生活得還好嗎？」
談及此，桂顏目光覆上暖色，嗓音格外柔和，「滿好的。」
梧容接收著她那令他陌生的目光，心中不斷分析到底是什麼樣的事物能讓她那樣柔軟，而他卻又抗拒知道，「妳電話中跟我說桐語搶了別墅？」
「你不相信？」桂顏反問。
「不是。」梧容話語一頓，「我只是不相信發生這種事情妳居然沒跟我說？」
「你不是也沒經過我同意、甚至連面都沒見，就擅自將別墅過戶給我，並且為我申請留職停薪了嗎？」雖然想這樣說……然她也僅是垂眸淺笑，「我只是覺得桐語她更需要妳這個哥哥。」
難道妳就不需要……梧容知道他就算這樣問也沒用，望著她恬淡的眉眼輕嘆一聲，將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放在她面前，「這是我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本來想等過兩個月妳的生日到了再送，但桐語既然已經先搶了妳的東西，那我就先送妳，也提前祝妳生日快樂。」
桂顏盯著他遞過來的一封紙袋，她接過，將信封裡的紙張打開，居然是一棟房產，聽他說：「這棟別墅比起爺爺給妳的那棟還大，我知道桐語要將別墅搶走，所以事先準備好另一棟給妳，從今天開始就搬過去住吧，別再借住別人家了。」
桂顏盯著紙張，她並沒忘記今天約他見面的目的，「我若不想要呢？」
梧容瞇了瞇眼，低沉的嗓音自唇邊發出，「那妳想要什麼？」
「我能用這棟別墅換你同意賣出山上的那塊地嗎？」桂顏緊握手心，凝神聽他回應。
梧容哼笑：「這就是妳約我見面的原因？」見桂顏默認，他續言：「若我說我能答應，但有條件呢？」
「你說。」
「條件是……」梧容刻意停下話語，「用妳來換。」
桂顏盯著他，一時間無法確定他是真心還是刻意。
梧容勾起一抹笑，低頭整理著襯衫衣領，略提高音量說：「都說到這地步，你還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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