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桂顏聽到門鈴聲時,正窩在窗台下的沙發追劇。
時間已近中午,她邊下樓邊想著應該是紅深,可他怎麼會按門鈴?忘記帶鑰匙嗎?
上前應門,卻迎來一個陌生男子。
「你好?」桂顏遲疑地開口招呼,對方是一年輕男子,他正用著驚呆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好半會才聽他啟口反問,語氣十分不善,「妳是誰?二七人呢?妳和二七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住在他家?」
桂顏反問:「請問是找紅深嗎?」
陌生男子點頭,神色相當不耐,「所以妳到底是誰?」
「我是……」桂顏遲疑了幾秒才言:「我是他朋友,暫住在他家。」
「二七讓妳住他家?」男子不禁提高音量,說著便想衝進去,桂顏急忙阻擋,「不好意思,我先問一下紅深。」
「什麼?」男子氣極,「妳現在是不讓我進去嗎?妳知道我是誰嗎?妳最好搞清楚我和二七的關係!還有,妳到底是誰?」話一說完,他也懶得等桂顏回答,逕自衝入屋內,不斷大喊著『二七』這個名字。
桂顏跟著進屋,趁著男子大喊時,打電話給紅深,卻是響了七、八聲都沒接,就在她要掛斷時,電話才被接起,她滿腹緊張的情緒瞬時舒緩,聽電話那頭的他正說著:『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聲音有些遠,應該是與現場的其他人對話。
「桂顏?」紅深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她忙歉道:「抱歉,會不會打擾到你。」
「沒事,妳說。」得到紅深的許可後,桂顏才壓低聲量開口道:「現在來了一個年輕男生說要找你,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認識,所以才打電話問你。」
聞言,紅深卻不急著問對方是誰,反倒是笑著:「我很開心妳這麼重視我的房子。」
桂顏有些傻眼,隨即反應過來,「你知道是誰?」
「他是不是說要找『二七』?」紅深含笑的嗓音還繞在耳邊,桂顏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剛剛居然還想擅作主張把人擋在門外……「對。」她心虛地應聲。
「別擔心,那是我朋友,但我現在暫時不能離開,不好意思,麻煩妳先留下他,我會讓他安靜一點,我盡量早點回去。」紅深的語氣稍急,桂顏立即回應:「好,我知道了。」
結束電話的紅深,傳了封訊息後才走回客戶面前。
現在他正帶領著客戶在茶園巡視,這次的客戶是一間中式餐廳的老闆,打算引進他的茶做為餐廳飲品的原料,這會正與他討價還價。
「我的餐廳雖是創立不久,但卻是各美食雜誌排行前十的餐廳,現在預約已經要排到好幾個月後了,若我們能達成合作,未來也少不了許老闆的好處,許老闆的目光應該長遠一些才對,別把價格抬得那麼高。」
紅深走在身後,淺笑著說:「林老闆現在看到的這片茶園都是我爺爺畢生的心血,我承接下這片產業除了要發揚泓漪製茶之外、更重要的是守護我爺爺的夢想,他將一生都奉獻在這,而我作為他孫子也不負期望地帶領著我的茶農們將泓漪越做越穩,雖然我將茶品推上市面的時間也不長,但靠著大家的努力和爺爺的庇佑,目前銷量穩定。
林老闆大可在銷售通路上大量收購我的茶品,而我之所以會答應讓林老闆以批發的方式直接購入作為貴餐廳飲品原料,是因為黃玫瑰小姐的推薦,還望林老闆明白我並非自抬身價。」
林老闆輕哼一聲,這茶廠老闆不就是想表達他的茶品銷量極好,之所以會同意與他見面全都是看在玫瑰的面子嗎?
「許老闆應該知道為什麼玫瑰要將我介紹給你吧?」林老闆笑道,他倒要看看是誰要給誰機會。
紅深倒是淡然,回:「我知道,林老闆的餐廳是許多美食作家必到訪的餐廳,若我的茶能成為貴餐廳的供應商,那我們茶廠的名聲肯定是水漲船高。」
林老闆挑眉,「看來許老闆也知道,那為何不肯同意呢?」
「聽起來是很吸引人,」紅深望了他一眼,「但……對林老闆有什麼好處?」
明面上讓泓漪成為他們餐廳的茶品供應商,但私下卻可能是濫竽充數,買進廉價茶品冒充,借此降低成本、從中賺取價差,若事後這事情曝光了還能將責任全數歸咎於泓漪。
可紅深好奇的是這麼粗淺的計謀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這個林老闆看起來就是個臨演,是黃玫瑰本人還是黃玫瑰也只是幌子?
林老闆這個臨演還在發揮演技,而紅深的心卻飄回了家中,也不知青淺看到他的訊息了沒。
結束與紅深電話的桂顏,正從廚房端出一杯蜂蜜檸檬紅茶,甚至尷尬地放於男子面前,開口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紅深的朋友。」
男子瞥了桂顏一眼,拿出手機讀取傳來提示音的訊息,是紅深傳來的,僅僅七個字──『她是我喜歡的人。』
男子用了數秒才接受這項事實,他收起手機,望著愣在原地的桂顏嘆道,「妳坐吧,我跟妳聊聊。」
桂顏依言坐於他面前,聽他下文,誰知他一開口便直問,「妳知道二七為何讓妳住他家嗎?」
男子喝了幾口茶,才言:「台茶13號,別名翠玉,俗稱『二九』,所製的部份發酵茶,會帶有檳榔花的清香,其滋味芬芳醇厚;台茶12號,別名金萱,俗稱『二七』,所製的的烏龍茶與包種茶具有特殊奶香。
我和紅深小的時候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我們的爺爺是換帖兄弟,我們是他們的孫子感情自然不用說,不僅穿同一條褲子長大、喝同一杯水、吃同一晚飯、甚至睡同一張床,爺爺們看我們感情這麼好,便給我們各自取了小名,我是二九、他是二七。
我們一直在這裡生活到國中,之後各自回都市讀書,直到大學我們才相遇,我們形影不離,就像小時候一樣,到現在雖然我們是遠距離,但只要我一有空就來這裡找他。」
桂顏點了點頭,只當他是在介紹他與紅深的交情很好,並不以為意,男子見她反應淡然,一時氣極,又道:「他的名字是紅深,我的名字叫青淺,天造地設的緣份。」
此話一出,桂顏連忙稱讚:「你們的綽號和名字居然都是一對的,可見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
對於桂顏目光中的羨慕,青淺感到滿意,卻又覺得少了點什麼,好像太平淡了一些,正常人聽到這裡基本上能猜出個大概了,怎麼她一點驚訝都沒有,她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所以阿!妳不是應該要很驚訝然後立刻離開他的房子嗎?」青淺真不知二七到底喜歡她什麼。
「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也知道你只是在開玩笑。」桂顏淺淺一笑。
青淺盯著桂顏好半會才愣著開口:「妳知道?妳怎麼會知道我是開玩笑的?該不會妳和二七已經在一起了?」
他話一說完便覺不對,就算在一起也不見得就知道紅深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那還要『親身體驗』過才會知道,所以這個女人跟他的二七已經──
「沒有。」其實桂顏也無法斷定紅深是不是,就只是憑感覺、憑自己能被他吸引的感覺。
青淺腦中突然有了主意,他就不相信這女人聽了他接下來的話還能這麼淡然,他咳了一聲說:「妳知道二七為什麼回來接他爺爺的茶廠嗎?」
他這樣問,桂顏便知他絕對是要警告她什麼,所以這個問題絕非那麼簡單,可她也只能搖搖頭。
青淺勾唇,「因為,他要忘記他的前女友。」
『前女友』三個字不輕不重地敲入桂顏心間,之所以說不輕不重,是因為她根本沒這方面的經驗,也就無法比較出輕重,但她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自己有些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
「這樣說起來……」青淺又打量了桂顏幾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突然發現妳和二七前女友長得還有點像。」
桂顏覺得有一股窒息感竄上心口。
青淺笑了幾聲,她果然嚇到了,他又看了幾眼這才好整以暇地補充幾句,「不過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想二七也忘了,妳也別放心上。」
「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桂顏滿心酸澀,開口問的語氣便十分直白。
青淺理所當然地回道:「沒什麼意思,就只是為了測試妳是不是喜歡二七。」說完,他也不再給桂顏有說話的機會,起身說:「那既然二七不在,我就先去茶廠了。」
青淺走出家門,桂顏還愣著,這個男人莫名其妙跟她說了這些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
叮咚。
是手機傳來的訊息提示聲,打開一看,是紅深。
『晚上我會帶晚餐回去跟妳一起吃,午餐我準備了涼麵已經放在冰箱,烤箱旁邊的悶燒鍋裡有湯,記得用夾子才不會燙到。』
他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就連要用夾子夾鍋裡的湯都要提醒。
可是為什麼呢?
桂顏突然有了答案,之前她總認為是木伯伯的關係,現在才明白原來是她讓他想起前女友了,他還忘不掉前女友,所以才對她如此照顧。
她打悶燒鍋,熱氣立即撲上臉頰,她退後一步在牆上找到他說的夾子,伸手想取的指尖卻是停滯在半空中,片刻糾結後還是決定收手不取。
她怎麼能這樣佔著他對前女友的好而接受得心安理得,這些本就都不是屬於她的東西,紅深的關心不是、紅深本人更不是。
桂顏將悶燒鍋蓋上,胃口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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