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諾站在窗邊,凝視著春日清晨的霧氣在花園的草叢間輕輕漂浮,像是一場低聲絮語的夢境。侯爵府邸沉默地矗立在晨曦中,灰白的石牆被朝陽染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芒。遠處的玫瑰花叢在晨露的點綴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這裡的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安全,然而她的內心卻如潮水般洶湧。
在那漫長的努力裡,朱莉安娜的病情逐漸好轉,蒼白的臉頰重新浮現紅潤。埃莉諾便感到一種莫名的釋然,心頭沉重的壓力終於得到些許緩解。那些日日夜夜守在病床前的煎熬,調配藥物時的戰戰兢兢,終於有了回報。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更強烈的渴望,她不再想被局限在這富麗堂皇的府邸裡,而是要去尋找一個屬於她的使命,去面對那些更深的痛苦與現實。
這種念頭愈來愈清晰,甚至讓她難以入眠。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想起那些在城內遇見的病患。他們蜷縮在臨時鋪設簡陋的草蓆裡,因為疾病而痛苦不堪,卻又有許多人因為根深蒂固的信仰或傳統而拒絕接受新的治療方法。埃莉諾明白自己不能改變所有人的想法,但她想去嘗試,想盡力讓更多人理解生命的寶貴。她輕輕嘆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晨霧中她的倒影顯得格外堅定。
窗外的鳥兒開始歌唱,春日的陽光漸漸驅散了霧氣。管家輕輕敲了敲門,走進房間。他是位年過半百的老者,據說在侯爵府服侍了大半輩子,臉上的皺紋裡藏著無數往事。「小姐,您找我有事嗎?」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有禮。
埃莉諾轉過身,她穿著簡單的深藍色長袍,一頭長髮簡單地挽在腦後,眼神清澈而堅定。「是的,請您代我向侯爵大人報告,我打算離開侯爵府,去教會那裡看看疫病的情況,也許還會去周邊的鄉村。」她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管家微微一愣,訝異的神色閃過眼底,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擔憂。「小姐,您是說……離開侯爵府邸?這裡不是很好嗎?您在這裡得到了侯爵大人的賞識,朱莉安娜小姐也十分依賴您。」
「沒錯,」埃莉諾點了點頭,語氣中透著溫和但堅定的力量。「我很感謝侯爵大人的收留,也很高興能夠幫助侯爵小姐康復。但我在這裡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小姐的病情也在好轉。而且,我有一個新的目標。我不能只在這裡施展我所學的醫術,還有許多人需要幫助。」
管家臉上的皺紋堆得更深了,他為難地皺起眉頭,聲音中帶著真切的關懷:「但您在這裡可以安全地生活,有充足的藥材,有舒適的環境,何必要冒險前往那些偏遠之地?外面的世界並不像府邸這般太平,尤其對一位年輕的女子來說。」
埃莉諾向前走了幾步,感謝地拍了拍管家的肩膀。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上,映照出她眼中堅定的光芒。「我明白您的擔心。但這就是我該走的路,我必須去幫助那些無法得到適當照顧的人們。」
管家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彷彿已經預見到接下來的風波。果然,當這個消息傳到艾德蒙耳中時,他的反應遠比想像中激烈。當他聽到埃莉諾計劃離開的決定時,心中憤怒與不解交織。他直奔她的房間,推門而入,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意。
「埃莉諾,妳為什麼要走?」艾德蒙語氣冰冷地問道,雙眼緊盯著她,彷彿要透視她的內心。
「艾德蒙……」埃莉諾抬頭迎上他的目光,雖然心中一絲不安閃過,但她仍保持著冷靜。她能感受到艾德蒙身上散發出的怒氣,就像即將爆發的火山。「我已經決定了,這是我應該去的地方。外面還有很多人需要幫助,我不能永遠躲在這安全的城堡裡。」
「應該?」他譏諷地笑了笑,大步走近她。「妳以為離開這裡就能拯救所有人?妳是不是太自負了?妳知道外面有多少危險嗎?」他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苦澀,似乎還隱藏著更深的情感。
「自負?」埃莉諾反問,忍不住感到心頭一陣委屈和憤怒。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衣擺。「我並不是為了自負才做這個決定,我只是想要盡我所能去幫助那些人。難道這有錯嗎?」
「妳幫不了所有人,埃莉諾!」艾德蒙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的語氣既堅定又帶著一絲無奈,「在這裡妳有最好的藥材,有完善的設備,有人保護妳的安全。為什麼妳要放棄這些?妳以為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那些偏遠的村莊裡連最基本的藥材都沒有,妳要怎麼救人?」
埃莉諾冷靜地看著他,她注意到艾德蒙緊握的拳頭在微微顫抖。「我知道外面有多危險,但如果我不去,我的內心將永遠無法安寧。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艾德蒙。我必須走自己的路。」
艾德蒙驚訝地看著她,自從幾個月前收到騎士徵召入城,他便沒再見過這樣堅決的埃莉諾。眼前的人彷彿已不再是那個在藥房裡耐心調配藥物的溫柔女子,而是一位準備赴戰場的勇士。艾德蒙的表情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他的憤怒似乎漸漸被某種更深的情感所取代。
「妳難道不知道,我……」艾德蒙話語微頓,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他的眼神閃爍著,似乎在掙扎著要不要說出心裡的話。
「你什麼?」埃莉諾微微揚起頭,望向他的眼神中帶著挑戰,但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妳難道不明白,妳的離開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嗎?」他終於低聲說道,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感。「我是那麼想要讓妳待在安全的地方,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妳去冒險。」
「艾德蒙,」埃莉諾輕聲回應,心中也因他那一瞬間流露的真情而感到一絲酸澀,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因此而動搖。「我不是屬於這裡的,這份安逸的生活……並不適合我。我必須去做我認為對的事,這就是我的使命。」
兩人之間的空氣凝結般緊張,沉默中彷彿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他們隔開。春日的陽光依然溫暖地灑在房間裡,但誰都感受不到它的溫度。艾德蒙深深地看了埃莉諾一眼,隨後轉身離開了房間,腳步聲在走廊上漸漸遠去。
埃莉諾獨自站在房間中央,窗外的鳥兒依然在歌唱,春風輕撫著窗簾,但她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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