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位列車長，每天的工作就是不斷的防止他人的不當行為、廣播和確認列車的安全，我不知道我在這工作了多久，只知道日復一日的固定行程、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和無窮無盡的枯燥快要將我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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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令人無聊的一天，我整理好面容、換上了不知道穿了多少次的制服、拿起了放在大門旁櫃子裡的車鑰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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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準時啊！」停車場門口的安保大哥這麼說著，他的笑容誠摯，令我感到些許不適，當然，這不代表我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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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已經是你第幾次這麼說了？」我總是疑問著，為什麼說了這麼多次還不感到厭煩？為什麼總是能面帶笑容？為什麼不會對生活感到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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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不下千次吧？這句話可是從你國中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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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我從十四歲那年開始被迫獨自上學，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多年，安保大哥頭上的白髮也多了不少，「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嗎？」我感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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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今天的你不太一樣啊。」安保大哥好奇地看著我，基於某些原因，我對人的警戒心非常之高，我下意識地稍稍後退了兩步，深怕自己熟悉的人又一次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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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常戴的眼鏡呢？還有那個印著海豚的白色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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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個嗎……」我鬆了口氣，畢竟我也帶了至少十年的眼鏡，那個包包也是從高中時起一直陪伴著我，「我打算改戴隱形眼鏡，包包因為太舊而被我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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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不太像你的個性，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對吧！」安保大哥依舊笑盈盈地回答，他似乎一直想讓我笑出來，但……我是一個無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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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假笑著，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的微笑過，反正裝出來的笑容也不會傷害到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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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走向了前面的車站，我已經很久沒說這麼多話了，每天都只是打個招呼就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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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所不知道的是當我一離開時，安保大哥的身體開始變得支離破碎，「看來……這是最後一次了。」他點了根菸，語重心長地看著我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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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早上四點，剛好到了交棒時間，我和同事換完班後便走進了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車廂內，「果然又是無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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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第一班車正式出發，一個個熟悉的臉孔映入眼簾，即便我有一點臉盲，在看了同一個人上千次後也會記得他(她)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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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坐在右方的一位西裝上班族為例，他每天早上都會來搭第一班車，每天都會跟自己的孩子們通話並告知他們要守規矩，但通完話後卻神經兮兮地看著手機的另一組號碼，看來，專一對他而言是不太可能的事；再以總是站在右邊車門的學生為例，他總是滑著手機，訊息音總是此起彼落不間斷，他身上的物品不管是鞋子、包包亦或是使用的化妝品以及香水都不屬於這個年紀能負擔的範圍，並且他的制服是特別改過的，沒意外的話應該是在故意吸引『搖錢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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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早已看到爛的面孔中，一位陌生的小孩搭了上車，他身上的衣服破爛，而且渾身上下都是臭味，長髮將他的臉覆蓋住，一位位乘客都避開了他，是因為『外表』還是『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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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思考這項問題時，他轉身面向了我，不知為何，我似乎能感受到那被隱藏在頭髮下的視線，直覺告訴我他似乎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雖然我是一個厭惡髒亂的人，但我畢竟還是列車長，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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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我略為蹲了下身，這樣對他而言應該比較方便溝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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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小孩只說了三個字就不再說任何話，他就只是一直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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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試著將那些將他臉蓋住的頭髮撥至一旁，但不知為何，頭髮越用越多，根本看不到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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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是？」我腦中立刻出現諸多疑問，他是誰？他是人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為什麼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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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還沒有發現？」他又突然張口說話，也是在這時，列車停了下來，無數乘客走下了列車，正當我打算起身之際，小孩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就這樣硬生生被拉下了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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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什麼！」我憤怒地對著他大吼，我現在還在值勤期間欸，要是列車發生了不可抗力的災禍，我的擅離職守會造成不小的傷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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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這裡很眼熟嗎？」小孩沒有理會我的憤怒，他拉著我的手，似乎是想帶我看看這裡。
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廣大無邊的森林，我並不想要進入那裡，但我無法掙脫小孩的手！他的力氣大到不像話，我只能乖乖地跟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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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底要去哪？」再走了至少一小時後，我忍不住問他，我當然知道這怎麼看都有問題，但我真的無法掙脫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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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撥開了一個又一個草叢，最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小小的空地，有腳踏車、信箱、花叢以及一棵參天巨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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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眼熟……我看過這東西嗎？我努力地回想過去的記憶，但一切都是那麼的模糊，小孩的手指著參天巨樹底下的一個樹洞，他應該是想告訴我那裡有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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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一步步走向樹洞時，我感受到小孩放開了他的手，我將手伸進樹洞內，一摸便摸到了一張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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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中是一男一女坐在樹下，兩人看起來都只有九到十歲左右，女孩笑得很開心，但男孩卻悶著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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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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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幕幕的記憶像是書頁般在我腦內翻動，我，對份記憶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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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從回憶中回神的我一個轉身便看見了一個臉被頭髮覆蓋住的青少年，如同剛剛的小孩，他直接抓住了我的手，並拉著我往森林的更深處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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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路程很短，因為我們直接走出了森林，我來到了一片汪洋前，而在海之上則是一個個燈火，像是在指引著誰回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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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我轉身看向青少年，他只是給了我一盞燈籠，「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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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小小的碼頭上，燈籠讓我能稍微看清眼前的景象，突然間，一陣衝擊感襲上我的大腦，一樣，我似乎早就來過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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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求……」、「……安息」、「……約定……」、「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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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了雙眼，一個少年正滑著船來到碼頭，他放下了船槳，改拿起放在身旁的蠟燭，燭火將他的臉映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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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我下意識地跑向他，但等待著我的是冰冷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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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痛苦地看向秋明，他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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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討厭假笑、我討厭日復一日的枯燥、我討厭酒、我討厭謊言、我討厭化妝、我討厭香水、我討厭工作、我討厭……我討厭著這一切！」我幾近瘋狂地喊著，為什麼這一切是那麼的討厭，為什麼我無法再碰觸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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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即是如此，沒有人喜歡被討人厭的事物給包圍著，但為了生活、為了活下去，只能咬緊牙關硬撐。」秋明無奈地說，「教會我假笑的人是妳、教會我交朋友的人也是妳，那麼，這一次讓我來教妳一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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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思考為什麼要活下去、思考為什麼要行動、思考為什麼自己會討厭那些事、思考自己所追求的自由是否真為自由，只要一直思考下去，終有一天，妳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秋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那是我在他生前幾乎沒看過的『真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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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別忘記啊，這樣也不虛讓妳做了這麼久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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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逐漸在我的面前崩解，等我回過神時，我已經躺在了一個長椅上，我看了眼還放在自己身旁的啤酒，「看來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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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木製長椅上欣賞著凌晨一點的月亮，身旁也有著幾隻相對不怕生的流浪狗陪著我一同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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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為什麼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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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景象還是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當我得知秋明一家出車禍，全家都命喪黃泉的那一刻，一直以來支撐著『我』這個存在的支柱在瞬間四分五裂。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n1xtdKi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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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一口氣，實在有太多話想說了……「總歸就是一句—謝謝你，秋明，沒有你，我想，我早已經變成了像是我姐那樣的臭婊子；或是像我爸媽那樣的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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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剩下的酒全部倒在了地上，也是時候該回歸正常的生活了，我拿起了自己的學生證，『黃春晝』這三個大字真是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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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還是喜歡被叫這個名字，而不是什麼奇怪的『初華』。」我將學生證收好，看來要擺脫『黃初華』這個身分其實還是挺簡單的。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VKY07p7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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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道路上靜的可怕，但此刻的我，已經重獲了新生，只要好好的思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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