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著個人送到慕容山莊,而此人還是慕容家寶貝的二兒子慕容朔──若說有誰辦到了此事尚能全身退出山莊的,恐怕也只剩秦逍了。江湖素知慕容山莊人才濟濟,卻也個個自命不凡,這回弄丟了二公子,還讓綁匪送人送到莊門前,說出去恐怕十有八九都要以為是個笑話。莫說旁人不信,當初儘管霍顛瞧得出那年輕人倨傲、雍容的氣質不凡,卻又怎肯相信慕容朔會狼狽落到別人手裡?
因此霍顛果然不得不和秦逍走上一遭。
秦逍緩緩道:「在下為照老爺子請來將軍,係因將軍身上有著照老爺子夢寐以求的東西。同樣的,以此為價,照爺手中自然也有一樣將軍求之不得的寶物。」
霍顛「嘿」的一聲,道:「霍某一生求戰,照爺卻素來不以武藝聞名,如真有能滿足霍某的寶物,那也只有——」
說到這他也忽然明白了,還未說下去,秦逍已道:「到了,將軍請。」
霍顛走入那小石屋的前院,屋子煙囪上頭正冒著團團烏煙。他還未及思考,裡頭驀地衝出一人,劈頭就罵道:「怎地去了這許久?你小子存心壞老子的事?血已乾了!完了!沒戲了!」
霍顛回頭看秦逍,忽然聽得背後風聲,見一把鐵鎚旋著砸來,速度還不慢。他側身閃過,到秦逍跟前,他紙扇斜抵,鐵鎚遂遠遠飛了出去,將那大樹幹撞得都凹陷下去。霍顛也是武林的成名人物,各個門派什麼路數沒見過,此刻見秦逍這一手「紙扇擋鐵鎚」的功夫,紙扇竟不破損,也不禁微微動容,暗暗稱許他手上巧勁不凡。
這時那丟鐵鎚的瘋子已又叫道:「我不是說了,三日開爐!三日開爐!你人這時候來有個屁用!」
秦逍嘆道:「我在大營旁…………」
話還未說完,那瘋子忽地揉身而上,叫道:「氣煞我也!老子跟你拚了!」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兩柄鐵鎚,左右開弓往秦逍的面砸。
秦逍遠遠退了丈餘,那瘋子立即逼上,片刻竟朝秦逍攻出五六招,招招致命。秦逍一閃一退,隻手負在身後,只以紙扇抵擋,白影綽綽,端的是優雅迷人。
霍顛有意試探秦逍的底細,當下凝神觀看,那瘋子手中兩只鐵鎚看來平凡無奇,簡直和莊稼人釘打屋子的鎚子沒有分別,可一旦砸到了人,骨頭不碎還真奇怪。且瘋子使起鎚來絲毫不見滯礙,秦逍的身法已不能說不快,數十招過去,那瘋子使的兩只鎚子居然仍緊咬著他身形不放。
瞧了大半刻鐘,只見瘋子的勢頭雖是要和秦逍拚命,秦逍另外一隻手卻始終沒給他的狠辣逼出來。糾纏許久,秦逍忽然旋身,輕輕一躍就躍上了屋頂。在這種時候,這種情形下,他竟能將輕功使將出來而絲毫不見急迫,霍顛微怔:無怪乎任何地方他都能來去自如,果真不負「玉面俠盜」盛名。
只見他上了屋簷,那瘋子卻只在底下又叫又跳大罵著,霍顛這才發覺原來瘋子的輕功不僅不高明,簡直連一丁點也躍不起來。從剛剛到現在的拚命戲碼,竟都任由秦逍逗他玩的。
秦逍站在屋脊上不疾不徐道:「照老爺子,容我為你引薦,這位是霍顛將軍,你未來百日的唯一助手。」
這瘋子自然就是已十年不曾鑄劍的劍師照火。自昨夜二人目睹霍顛一戰洗去路族軍百餘人,照火便瘋了似地也不顧夜正深沉就升起了爐。可是萬事俱備,就欠霍顛這道東風,身為照火專屬的「助手」,秦逍自然負責為他將霍顛領來,可何時能來,卻沒半點主意。一個早上過去,照火兀自在石屋中等得氣急敗壞,眼看著日頭自山腰走到山頂,樹影子一個個自西飄到東。直到爐子由熱變冷,秦逍才漫步而來。
人雖來了,但照火一向的脾氣,是不由分說的,這尋人的經過是辛苦也好,不辛苦也好,自是先和他動手——或者說先和他拚命——再說。
霍顛也不和照火打揖抱拳,只冷冷一個點頭,但照火已氣得沒了半分興致,當下竟瞧也不瞧上霍顛一眼,重重丟下兩手鐵鎚,嘴裡咒罵著逕望屋裡走了。霍顛心道:聞名不如一見,十數年過去,此人脾性倒仍和十年前傳說中一般古怪乖張,六親不認。
秦逍這時卻道:「將軍已可走了。」
「什麼意思?」
「將軍輸了賭注,依約需隨在下前來與人相見。現下面已見了,將軍請自便。」
秦逍嘴角上揚,如月下清風般爽朗的微笑漫在頰邊,忽然一旋身,輕功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霍顛微怔,隨即卻也笑了,他望那緊閉的門扉忽然道:「霍某即去,數日後再來拜訪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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