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輕快的聲音聽起來很像一個女人,哈維想。她頭戴白色的帽子,穿著白色長裙和高跟鞋,還有白色的長手套。全部都是白色的,除了那塊黑色的面紗。
「嗨、嗨?」哈維有點緊張。
等等,她剛剛叫了我的名字嗎?
「你認識我嗎?」哈維問。除非挪亞或者芬利提及過,不然的話,她是怎樣知道哈維的名字?但她們兩個都不會叫他的名字。
「當然了,親愛的。」白色女人轉身,對著法塔拉說:「我要帶他回去了。」她的聲音有點冰冷。
「等等,什麼?」哈維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要帶我去哪裏?」
「學校,你應該上的學校。」她的聲音又變得溫柔了。
「那個鬼地方說不定很適合你呢怪胎,」芬利說,「去那裏學些小丑的把戲,將來就當個小丑過活,真不錯!」
「你最好閉上嘴巴。」
哈維聽得出來了,他或許要去一個馬戲團而白色女人對芬利的話深感憤怒。但他不知道白色女人不喜歡的是叫他作「怪胎」的部分還是馬戲團的部分,哈維猜應該是後者。
「你還沒問他的意見呢。」挪亞冷笑。「事先説明,我們沒有他的出生證明。」
「不需要你們擔心。」白色女人轉向哈維,問:「你願意跟我走嗎?」
「但、但你是誰呢?」
「我是海倫娜,海倫娜·歐賽莉,不要告訴她們。」海倫娜在哈維耳邊細語。
「好、好吧。但我們要去哪裏?馬戲團嗎?」哈維沒有説出她的名字。
「噢,當然不是了。我們要去格蘭帝烈,一所魔法學校。」她蹲下,她的聲音很柔和。
好的,看來海倫娜並不討厭馬戲團。
等等,什麼?
「一所什麼?」哈維再度懷疑自己的耳朵,肯定是因為他太久沒睡好覺所以出現幻聽了。
「一所魔法學校,哈維,你是一個巫師,你天生就是一個巫師啊。」海倫娜對哈維的疑惑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
「巫師?」哈維在嘴裏重複這個詞,就好像他第一次學會它一樣。
「噢,或者是法師,我也不知道,要到學校後才會知道。」
巫師或者法師……它們不是一樣的嗎?不都是會魔法的人嗎?或許我真的應該好好上課,不該去管貝克斯的分數。
哈維的臉有點苦澀,他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瘋掉了。
「你要來嗎?就好像你的父母一樣。」海倫娜說。
我的父母!哈維抬頭看著海倫娜,這代表海倫娜認識他的父母嗎?這是第一次哈維得到關於自己父母的線索。
「哈維,你想來嗎?」海倫娜站起來,伸出了手。
老實説他不知道。他只是如同往常一樣回到這裏,準備過著一樣且枯燥乏味的生活。然後突然就有個陌生的女人告訴他:他是一個巫師或者法師。不管兩者有沒有分別,這幾分鐘本身就很奇異。
他可不肯定自己喜不喜歡魔法。特別是,如果所有怪事都是因魔法而起,那他這些年可被魔法害慘了。
會不會其實她是個人口販子,要將哈維買走?會不會她是政府的人,要將他關進監獄裏?又或者是某個科學家,要研究他的怪事?他不知道,腦子好像動的比平時慢,慢得哈維甚至不確定是否有隻狗咬走了他的腦袋。
他在猶豫,這種事太突然,太奇妙了。
去還是不去?他好想找個人好好商量,但他忘記了自己並沒有這樣的傾訴對象。
但突然,好像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風,將哈維的手吹起來。他抓住了海倫娜的手。
「好孩子。」海倫娜似乎很滿意。她摸了摸哈維的頭,然後牽著他的手,正要離開。
「嘿!女人,將你的把戲弄走!」芬利在後面咆哮。她們嘗試從沙發上起來,卻好像被膠水黏住一樣。
哈維不禁笑了,到底怎麼回事?
儘管哈維想多看幾眼,但海倫娜的手擋住他的視線,她說:「你們應該要學習等待,大概兩天後你們就可以從沙發上離開了。」
無視了芬利和挪亞的怒哮,海倫娜繼續說:「那個紙袋裏的東西是複製的,我們還有更多的呢。」
説罷,她拉著哈維的手,走出屋子。在再三確認哈維沒有東西想要帶走以後,他們上了車。海倫娜讓哈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自動自覺地扣上安全帶。
哈維在想,千萬不能惹怒海倫娜,要是她突然改變主意,他可就慘了。所以他決定要:全神貫注,安靜並不發出聲音,盡量說「好」而不是「不」,做一個好男孩。
不過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個好男孩」的定義。
海倫娜看見哈維坐好以後,便開車。
「哇!」哈維一瞬間就忘記了自己的決定。但這也難怪,車子沒走幾秒便用超出他常識的方式移動——它飛起來了!
哈維嘗試靠近車窗,卻好像害怕些什麼一樣,始終保持距離。他看著車離地面越來越遠,最後比昏暗的雲層低一點。他難以掩飾自己的驚訝,興奮地到處張望:那些原本很高的樓房此刻也如同玩具模型一般大小。
哈維看向海倫娜,好像有許多話想說,但隔著面紗,他看不到海倫娜的臉。她正在握著方向盤。他的頭來回兩次便記起了自己要當「一個好男孩」的決定了。他重新坐好,只看著前方。
「很高對吧?」海倫娜問。哈維這才放心下來,他認為海倫娜沒有反感他剛才的大驚小怪。
「對,這真的很高。這車到底是怎樣飛起來的?」哈維望著海倫娜,嘗試從不同的角度找出面紗的漏洞。但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好奇。
為什麼海倫娜要遮住自己的臉?為什麼這輛車可以飛起來?是因為魔法的緣故嗎?
「這就是魔法,哈維,」海倫娜瞥了一眼哈維,問:「我猜你有許多要問吧?你儘管問,我會盡量回答——當然了,私人問題的話我恐怕不能給你答覆。」
「嗯。」好極了,我可以問問題,哈維心想,儘管他不肯定自己該先問哪個。他跟著一個認識不足半小時的人離開他住了十年的地方,説真的,他很緊張。哈維完全能感受雙手之間的汗。不過,既然汽車都能飛起來了,魔法應該真的存在於世上。
「我們要去哪裏?」
「格蘭帝烈,如同我一開始說的。」
「不,不,我的意思是,格蘭……」
「格蘭帝烈。」
「對,格蘭帝烈,我想知道格蘭帝烈的地理位置。」
「噢,它在英國的東北部分。」海倫娜笑了笑。
東北部……哈維閉上眼睛,嘗試回想在地圖上英國的模樣。然而他失敗了。儘管他在大部分的科目上幹得不錯,但在地理這科目上從未拿過合理的成績。哪怕是在芬利·法塔拉因為他比貝克斯考得更好罰他以前。這可真遺憾,不過哈維知道每個人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例如他擅長催生怪事,不擅長地理,這絕不是因為坎普夫人是授課老師的緣故。
「不過無論如何,你不能在麻瓜的地圖上找得到格蘭帝烈。」海倫娜見哈維那個緊鎖眉頭的樣子,想將哈維從腦中奇特的地圖中解救出來。
「麻瓜?」他眉頭輕皺。又是一個哈維不知道的字。
「一個挺老的字,那是指不會魔法的人。」海倫娜似乎對哈維的不解不感到意外。
「麻瓜,麻瓜,麻瓜……」哈維喃喃自語,似是想將這個字記入心裏。「等等,那我們要怎樣去格蘭帝烈?」
「過些日子你就會知道。」
「好、好吧。」哈維嘀咕。他希望是飛機,他不曾坐過,雖然他已經坐在一輛會飛的車上。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要先買些東西。」就在海倫娜説完以後,哈維的肚子響起了。他的臉有點熱。
「你有點餓,對嗎?」海倫娜從後座拿來一個袋子,放在哈維的腿上。「裏面有點零食,你可以先吃一下。」
「謝謝。」哈維見海倫娜點頭,便低頭看一下袋子裏裝的是什麼零食。
哈維覺得這個袋子很有可能是出自某些名牌衣服店的。奇怪的是,他看不清裏面。
可能我餓壞了吧。哈維想。他索性把手放入裏面,更奇怪的是,他碰不到袋子的底部。但手掌周圍被許多東西擠壓,於是哈維隨便握住一把東西,然後把手收回。
那是一堆哈維不曾見過的包裝。這是糖果嗎?憑著手指按下的感覺,哈維在其中選出了一些他認為是糖果的包裝,然後將其他的都放回袋子。事實上這堆糖果包裝得很相似,所以他很快就挑出同類。哈維故意不選餅乾,儘管他真的有點餓。他害怕餅乾的碎屑會掉到車子裏。
他拆開包裝,拿出裏面的一顆糖果,它看上去是棕色的。沒有氣味,所以哈維也不知道是什麼口味的糖果。
他猜那是巧克力味的,因為它嘗起來就是這個味道。他接著吃了檸檬、草莓——他特別喜歡、薄荷——他特別不喜歡、青草和一種很像泥土氣味的糖果。這麼多口味的糖果他還是第一次嘗到呢。
但他停下來了,即使還有四五顆在手上。為了避免有更多奇怪的口味等著他放入口,他決定他剩下的糖果都放回去。他將拆開的包裝放進自己的口袋,反正他應該不用再穿這套一點都不合身的校服,即使弄髒亦不會有問題——這本來就不是他的校服。
「對了,歐賽莉小姐,格蘭帝烈的學生要穿校服嗎?」哈維問,他覺得自己的舌頭有點熱。
「噢,叫海倫娜就可以了。還有,沒錯,校服,你真聰明,哈維。但在買校服之前我們會先吃個晚飯,明天才出發買東西。」海倫娜瞥了一眼後照鏡,笑問:「你吃了變色糖?你的舌頭變色了呢。」
「嗯?」哈維張開口看向鏡子,即使不伸出舌頭他也能看到原本淺紅色的舌頭摻和了棕色、黃色、紅色和幾種綠色,就和他吃下的糖一樣顔色。
「不用擔心,它只會持續半個小時。」海倫娜看見哈維十分擔憂和不知所措的表情,解釋道。
哈維隨即放鬆下來,靠在椅背。窗外昏暗的天空好像在提醒著他,現在已經七點多了。哈維沉重的眼皮逐漸合上,他的確有點累。
直到海倫娜搖醒他,車子已經回到地上。哈維才知道自己睡着了。畢竟海倫娜開車開得很穩,他坐了這麼多年校車也沒有一次如同海倫娜聲音般溫柔的體驗。他揉著眼睛,跟著海倫娜下了車,在昏暗的天色之下,只有街燈的光照明。哈維捉緊海倫娜的尾指。
他們來到一個被海倫娜稱作酒吧的地方,那裏一點都不整潔,這使得海倫娜乾淨的衣著顯得極其格格不入。
酒吧裏很多人,特別是漲紅臉的男人。有些舉著杯子唱歌,有些則在跳舞,有些看見海倫娜便吹起口哨。哈維猜他們都有點醉。他們的衣著和哈維見過的人不同:許多人都穿著一件巫師的袍子——至少哈維是這樣認為。有些人還戴著又高又尖的三角帽,這些或許只會在萬聖節才會看得到的打扮,居然很平常地出現在哈維的眼前。海倫娜和他走到櫃檯,有一個中年婦女和她交談,但周圍吵鬧的環境使得哈維聽不見。很快海倫娜就拉著他像樓梯口去。
突然有一聲口哨傳來,角落一桌的男人站起來,大聲問道:「那是你的孩子嗎,海倫娜?」
突然周圍靜下來,客人們都盯著他們,似乎在等海倫娜回應。不過海倫娜並沒有理會,拉著哈維就上了樓。等上樓以後,哈維聽見下面的人又吵了起來。
他們進了個有兩間房間和休息室的地方。哈維知道今晚就住在這裏。
「好,哈維,我們今晚在這裏住,明天開始買上學用品。」海倫娜伸了個懶腰。
「好的。」哈維在休息室裏走走,他看見相框裏的照片會動,就像小型電視一樣。相片裏一個騎著掃帚的人還會跟他揮手呢。哈維驚訝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因為這些相框沒有接駁電線,他甚至不知道這裏的燈是怎麼亮起來的。這裏沒有電視機或者電腦,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或許跟照片裏的人打手語?
至於地毯、沙發、椅子一類的家具則是很平常的,沒有特別的表現。
「海倫娜?」哈維喊了聲,但見她靠著沙發似乎睡着了,他便不再多言。哈維猜駕駛一定不簡單,特別是一輛會飛的車。
哈維到房間裏看看,兩間房間的佈置一模一樣,有床、化妝桌和椅子。雖然房間很簡陋,但比他原本待在的大許多許多。這裏有與哈維一樣高的窗戶,也有窗簾。他猜陽光一定能好好進來,只是現在天色昏暗,對面沒有開燈。
哈維在房間裏待了一陣,就聽到了敲門聲。
「嗨,海倫——噢,可愛的小男孩!」哈維開門,那是剛剛跟海倫娜説話的婦女。
「你好,我是哈維。」哈維將門完全打開,因為他看見她身邊有一輛手推車。他聞到香味。
「你好呀,我是巴維格。」婦女說。哈維估計這裏的人應該不會叫他「怪胎」了吧。
「女士?」
「夫人。」巴維格夫人將手推車推進房間,而海倫娜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了。
「晚安,海倫娜,這是你要的晚餐。」巴維格夫人將碟子都放到桌子上。
哈維好奇地踮高腳,他看見兩碗湯、兩碟肉排、兩碟麵和兩個盛著不同顏色的飲料。
「這真的是你的孩子嗎?梅林的鬍子,下面的人吵得我快瘋了,還開了賭局!」巴維格夫人在海倫娜耳邊説話。「我老公也讓我問問呢!」
噢,這是哈維想問其中一個問題。但他不肯定自己想聽到「是」或者「不是」中的哪個。他或許害怕她答「是」。萬一海倫娜真是他的母親,他要問問她為什麼將他丟在孤兒院嗎?而且是個根本不能稱作孤兒院的虐童監獄?他有點惱怒,但他將視線定在食物上,裝作自己沒聽到或者對她們的交談内容不感興趣。
「無聊,我還沒結婚呢!」海倫娜回應。哈維鬆一口氣。
「但你知道的,近些年的女孩子……」巴維格夫人仍不放棄,只是將聲音壓得更低,用手半掩嘴巴,似乎避免哈維聽得到。哈維則很想知道巴維格夫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那樣的人,不要再胡扯了。哈維也餓了,我們要用餐了。」聽上去海倫娜有點生氣。
「好吧,反正你還年輕。」巴維格夫人聳了聳肩,在祝他們用餐愉快後,便出去了。
「我可以吃?」哈維坐下。
「當然了,親愛的哈維。」
哈維現在很好奇海倫娜面紗下遮住的面容。她為什麼要戴著面紗?而且,那片面紗是連著帽子的,這意味著她必須同時戴著帽子。是因為她臉上有疤痕嗎?是狗還是熊抓傷的?她會在吃飯的時候摘下來嗎?如果不會,那她要怎樣吃飯呢?
「為什麼你要戴著面紗?」哈維才剛問出口便後悔了,那肯定藏著讓人感到遺憾的秘密。「我很抱歉……」
「你想看看嗎?我的樣子。」海倫娜輕快地說。她並沒有怪責哈維。
哈維點頭,海倫娜便摘下帽子。
「哇!」哈維不禁驚呼。她看上去很年輕也很漂亮,她真的很漂亮。哈維想。
海倫娜或許是他看過最好看的女性了。芬利、挪亞或者坎普夫人都比不上海倫娜,不論是性格還是樣子。哈維這個時候才發現海倫娜的頭髮是很漂亮的金色,柔順而且充滿光澤。她的眼睛是很迷人的灰色。這比坎普夫人年輕的照片好看得多許多了。
「你這麼漂亮,為什麼要戴著面紗呢?」哈維相當不解。人們都想自己長得好看吧?那為什麼海倫娜長得這麼好看,反而要遮住自己的臉?
「謝謝你。」海倫娜將兩杯飲料調換。她面前是紫色的,而哈維的則是米黃色的。「或許是為了減少麻煩吧?或許吧。」
哈維想了想,學校裏長得好看的女孩子多半會有很多朋友。老師們也很少為難她們。但當哈維想起樓下的酒鬼的時候,他好像明白了。
於是他開動了,就好像海倫娜一樣。哈維雖然很餓,但也盡量讓自己吃得慢一點,正如他看見海倫娜優雅的動作。他不想自己看起來像個野人或者貝克斯。順帶一提,海倫娜調給他的是蘋果汁。
「你喜歡白色嗎?」哈維在飯後問。
「噢,你是問為什麼我只穿白色的衣服嗎?」海倫娜反問。哈維點頭。
「嗯,我很喜歡白色。雖然在我工作上白色並非最佳選擇。白色很漂亮,不是嗎?當然,我也有整套藍色或者其他顔色的。」
「你是格蘭帝烈的保姆嗎?」
「保姆?噢梅林!」海倫娜掩臉。「雖然我經常被調侃成貓頭鷹或者保姆——」
「我很抱歉。」哈維為自己的問題道歉。
「不要緊的孩子。我事實上是格蘭帝烈的老師,還有理論上你即將成為我的學生——」
「你認識我的父母嗎?」哈維冷不防問。「你知道他們對吧?你説過他們都在格蘭帝烈上學。」
「是的,孩子。我就知道你會問及你的父母。」海倫娜嘆了口氣,但她知道這是一條必問的問題。
「為什麼他們要抛下我?」哈維知道自己很狡猾,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寂寞。
「噢不!」海倫娜馬上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肩頭,說:「他們,不,他們沒有抛下你……」
「呃,我是説,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哈維看到海倫娜的眼睛充滿水分,他有點不知所措。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哈維大概知道海倫娜的意思,他的父母去了一個遠得不能帶上他的地方,那個地方。他輕輕掙脫海倫娜的手,他現在只想睡一覺。他逃走了。
「你要記住,哈維,他們是英雄,他們愛你,我向你保證。」這是哈維進房間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哈維躺在床上。儘管這是他躺過最大最舒服的床,可他還是睡不着。海倫娜說他的父母是英雄,但英雄之子住在孤兒院。
或許他的父母都是獨生子,他父母的父母也是獨生子,所以這些年來都沒有一個親戚探訪他。如果他有的話,他是否不用待在那個孤兒院呢?
有時候他在想,或者他的父親跟他一樣,頭頂有著跟鳥巢相差無幾的髮型——如果是母親擁有這樣的髮型,那也太糟糕了。他倒是不知道他眼睛是遺傳父親的還是母親的。
噢,他忘記跟海倫娜說晚安了。希望她不會介意吧。
哈維也不知道是什麼使他感到煩躁,但他整晚都沒睡着。或許他害怕過了午夜,他會重新出現在法塔拉的地方,而哈維想不出更糟糕的事。又或者醒來發現今天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這使得他有點沮喪,更不敢隨便合上眼睛。
第二天他裝作忘記昨晚的事,再也不提及父母的話題。他們已經死了,哈維心想。不過只要跟著海倫娜就沒有問題吧,畢竟他也沒地方可去了。
在吃完早餐以後,海倫娜帶他出酒吧,但也沒有回到車上。走過幾條巷,他們來到一個市集。那裏的人的衣著跟哈維昨晚在酒吧裏看到差不多,一副就是童話裏跳出來的巫婆的樣子。這使得哈維的衣著顯得很奇怪,但他看到海倫娜換了顔色但幾乎一模一樣的衣著後,便放下心來。看來巫師袍子並非必須的。
「我們先去買一套衣服。」海倫娜說。噢,這是要他穿上那些巫師的袍子嗎?畢竟他現在還穿著貝克斯的舊校服。
然而,海倫娜帶他買的是很平常的衣服,買了三套呢。還有襪子,其中一邊穿了四個洞,別提哈維脫下的時候多麼的尷尬。再加上哈維長得比同齡人要瘦小得多,海倫娜還被店員質疑她虐待哈維,而哈維極力否認。他們還買了兩套睡衣。海倫娜是除了幫忙身體檢查的護士以外對他最好的人了。至於鞋子,哈維覺得貝克斯的鞋夠他多穿幾年。為了不讓海倫娜破費,哈維拒絕了買新鞋的提議。
「噢,我真是的。」海倫娜在等午餐的時候,突然拍了下手掌。然後她從手袋裏拿出一封又漲又厚厚的羊皮紙信封,遞給哈維。
哈維接過信封,上面整潔的字用深藍色的墨水寫著他的名字和地址。原來真的有人覺得那是個房間,哈維心想。在燈光照射下,墨水的痕跡有一點一點金色圓點閃爍,就像星空一樣。他抽出信和兩面金屬徽章。原來是徽章將信封撐得鼓鼓的。他打開信,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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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帝烈魔法學校
校長:亞露霍格·多拉格尼爾
親愛的帕卡斯先生:
讓我們愉快地通知你:你已被格蘭帝烈正式錄取。本年你將在格蘭帝烈魔法學校就讀一年級。
請跟隨附件内容準備所需書籍及上課用品。學期將在本年九月一日正式開始,我們將於七月三十一日結束前靜候你的回信。
讓我們全體教授期待並祝福你在格蘭帝烈愉快地渡過一年。
副校長
曼蒂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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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哈維真的被一所叫格蘭帝烈的魔法學校錄取了,他並沒有懷疑海倫娜的話,但是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他其實懷疑過格蘭帝烈是不是一所精神病院,不過當他看見會飛的車以後便打消了念頭。
哈維看著那兩個徽章,問:「這些是什麼?」其中一個圖案跟信封的白蠟燙印一樣,而另一個則只有空白的金屬面。
「有一條龍的是校章,現在空白的是院章。另外我已經替你回信了,就在昨晚。」海倫娜從房外拿來他們的午餐。她似乎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脫下帽子。讓哈維更擔心的是回信的事,因為現在距離七月三十一日已經不是一兩天的間隔。不過既然有海倫娜,大概沒問題吧。
等等,校章和院章?哈維視線放回手上的徽章。那的確是一條龍,一條線條很流暢的白色的龍。那種白色讓哈維感到熟悉。「院章是什麼意思?」
「所有學生入學時都會被分進不同學院。」海倫娜脫下帽子開始用餐。於是哈維將東西放回信封,然後將信封放回海倫娜的手袋。「於是分院以後,它就會出現圖騰,變成該院的院章。」
「酷。所以我會進哪個學院?」哈維喝了口草莓汁,他覺得自己愛上這個味道了。
「我也不知道,這要取決於一個測試。」噢糟糕,這代表要先通過入學試才算正式入學嗎?萬一他不合格呢?
「如果沒有學院要我,我會被趕出去嗎?」
「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是説如果,如果所有的學院都不要我呢?我會被趕出去嗎?」哈維舔舔嘴唇問。要是他的分數太低,説不定沒有學院會接納他。
「噢,不哈維。你不會被趕出來的。另外,九間學院總會有一間學院收你。」海倫娜安慰道。哈維則暗自決定要在入學試好好表現。但是他並不知道入學試的内容是什麼。如果只是考他小學學的知識,那麼他完全不擔心,除了地理。不過魔法學校會考那些東西嗎?他決定趕快吃完午餐,然後和海倫娜買上學用品。哈維猜,或許考核内容就在附件所寫的書籍裏。他可得趕快準備好。
哈維和海倫娜走向市集更深的部分。那裏有許多人,很是熱鬧。街道並不狹窄,但有一些商鋪將他們的貨物搬出店外,這使道路並不是完整的直線。哈維雖然嘗試尋找馬路,但他一條都找不到。由於路上一直有人來往,他只好讓海倫娜牽著,免得到時走失迷路。
一路上的幾間藥店傳出極其刺鼻的氣味,哈維幾乎想鬆開海倫娜的手跑走。儘管哈維並不高,但他依然能從人們走動的空隙看見櫥窗裏擺滿大大瓶的眼球、肝臟還有倉鼠大小的心臟等等,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它們是來自哪種動物。其中一間更將巨大的蜘蛛屍體當作門面招牌。
有些則是出售裝飾的店,放滿不同而且看上去很珍貴的銀器和金器,它們大多鑲滿漂亮的寶石。有些出售望遠鏡、古怪手杖的店,哈維估計它們是雜貨店。有的櫥窗裏展示了不同的咒語書和掃帚,哈維見海倫娜沒有停留便不把心神浪費在它們身上。
他突然想要一副眼鏡——他聽説戴眼鏡的人都有四隻眼睛。這裏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幾乎全部都是哈維不認識的物品。
海倫娜將一直拿住信裏的附件,哈維能看見它上面列了個清單,並在每樣物品的名字旁邊畫著各自的模樣。它們可不會動,哈維想。
很快,他們便走進一間長袍店,名叫「萊斯長袍」。很正常的名字,哈維想。裏面只有三個人,都是這裏員工。其中長得矮矮的、笑容親切並身穿綠衣的是萊斯夫人。她一看見海倫娜就知道哈維要買的是格蘭帝烈的制服。於是讓哈維站好,在套上一件長袍後,用捲尺和別針量度。她一邊工作一邊很熱情地跟哈維介紹她店裏的長袍,她説它們都是用來自世界各地的材料製成,還逐一仔細説明各種布料和針線,聽得哈維頭暈乎乎的。
他們大概用了二十分鐘便走出萊斯長袍店,萊斯夫人告訴他們下午五點左右便可以過來領衣服。哈維原本還以為這是一間普通的店,但當他看見裁縫機自己動起來後便記起自己即將到魔法學校就讀。
「海倫娜,我們可以買飛天掃帚嗎?」哈維看見某幾間店的櫥窗裏展示著不同的掃帚,他不知道樣子不同有什麼分別。也許會飛得高點快點吧?飛天掃帚能拿來打掃嗎?普通的掃帚也能飛嗎?他想。
「不,一年級生不能帶自己的掃帚進學校。即使你現在買了,作用也不大。」
「雖然話是這麼説,但我很想給你幾把最新的飛天掃帚呢。等你上完這一年的飛行課以後再説吧。」海倫娜補充。
隨後他們到了一間店,買了好幾個坩堝,都是不同大小的。還有一個天秤,雖然哈維很想買一個純銀做的(他實際上更喜歡用純金做的),但海倫娜卻説黃銅的比較實用。
他們之後買了一大堆的玻璃杯和瓶子,都跟哈維在科學課本上看過的差不多。還有厚厚的手套和一堆奇怪的藥粉。正當哈維想問海倫娜他們要怎麼樣拿走這些包裹好的大家伙的時候,海倫娜卻將它們都塞進手袋裏。
好吧,海倫娜的手袋萬歲,哈維想。
這可真輕鬆,海倫娜說他們幾乎將所有的東西都買齊了,便帶著哈維到處逛。順便買下上學要用的書,有教授咒語、飛行、魔藥、草藥、黑魔法、白魔法、魔法史等等,其中以魔法史最厚。還有一本哈維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海倫娜卻説它是字典。全部都是全新的書,哈維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儘管他不肯定自己想不想現在就將書都看個遍。以前他和貝克斯讀同一間小學時,書都是借鄰座的,法塔拉可不會給他買新書。本來沒帶書會被老師罰站的,後來老師都懶得理他了;後來同學都不借了,怕他把書都燒了,於是哈維乾脆靠聽老師講課算了。
海倫娜還給他買了兩球草莓冰淇淋,哈維只得不斷感謝海倫娜。
在領了哈維的制服後,海倫娜問:「哈維,你餓嗎?」
「完全不餓。」哈維回答。倒是他想問問海倫娜餓不餓,她在一路上一直給哈維買吃的,卻沒有給自己買。現在接近五點半,天色都開始變暗了。
「很好。那現在我們去買魔杖,趁它還沒關門。」
「魔杖?」
「對啊,魔杖,巫師都用魔杖。」
「那我父母都有魔杖嗎?」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提及他的父母,不過他幾乎已經接受了他們的死訊。
「只有約翰尼有,露娜沒有。」
「好的,但為什麼?」這是哈維第一次聽到有關父母的名字。他猜他的父親叫約翰尼而母親叫露娜,一般都是這樣的吧。
「因為約翰尼是巫師……」海倫娜停頓幾秒,接著説:「露娜是個法師。」
轉眼間,他們便穿過幾條巷子,來到一間相當簡陋的店前。門的左右都有櫥窗,不過佈滿了灰塵,裏面或者外面的光都不能穿透,這玻璃簡直就和他以前睡的地方的小塊玻璃一樣髒!不過哈維卻覺得他有好好把裏面擦乾淨,只是法塔拉不讓他把外面也擦乾淨。門面甚至連招牌都沒有,哈維根本不知道這家店的名字。
天啊!哈維心想。他看到門外的模樣眉頭都皺了起來。
「就沒有其他的魔杖店了嗎?」哈維問,他可不想將海倫娜買給他的新衣服弄髒了。
「有倒是有,不過蒙特朗西家族的店很不錯,我私人推薦。」
或者它叫「蒙特朗西魔杖」?一般人即使來到門前也不可能知道它是賣魔杖的店。
於是海倫娜拉一下門外吊著的魔杖,然後就打開門進去了。哈維猜那根魔杖相當於門鈴。
當他們進店以後,身後叮叮噹噹地響起兩次。店裏並不大,而且沒有人,不過周圍甚至牆上和櫃子裏都堆滿了大小不同的木盒和灰塵。極度不整齊的模樣讓哈維感到很不舒服,他有種想將木盒按不同大小分類的衝動。同樣地,空氣中的灰塵也讓他不舒服。
他回頭看了看海倫娜,想知道她是不是也感到不舒服。
「蒙特朗西家族在10世紀以前便開始做魔杖了,直到今天依然在歐洲名列前茅,你不用擔心。」海倫娜安慰道。
「晚上好。」一個帶有口音的聲音說,把哈維嚇了一跳。哈維轉身,沒有人啊?突然有人從天而降,正當哈維以為那個人要摔倒地上的時候,那個人卻刹停了。那是一個踩著繩梯的男人。哈維忽然很想梯子的繩斷掉。
雖然那個人身穿很正式的西裝,但他臉上的鬍子幾乎沒有處理,甚至夾雜著灰塵。當然他的衣服上也佈滿灰塵。
「晚上好,蒙特朗西先生。」海倫娜打招呼,而哈維也跟著打招呼。
「這是你的孩子嗎,海倫娜·歐賽莉?長得還不錯啊,誰的?」蒙特朗西先生目光銳利地上下打量哈維。
「約翰尼的,不過母親不是我。還有,這是我今天第二十七次回答這個問題了。」海倫娜嘆了口氣說。
原來她有數,哈維想。
「噢,我本來想給個漂亮的折扣的。」蒙特朗西先生看上去好像有點失望。「帕卡斯?」
「沒錯。」海倫娜回答。
「看得出來,一樣獨特的髮型,除了他的綠眼睛,幾乎一模一樣。希望他能像他父母一樣帶著榮耀死去。」
綠眼睛?哈維心想:他可能看錯了吧,我的眼睛可是淺藍色的啊。他曾在百科全書上讀過關於「色弱」的介紹,他猜蒙特朗西先生患有色弱。
「你能幫我照顧他一陣子嗎?他需要一根魔杖而我要去買點東西。」
「沒問題,但請八點前回來不然我會趕他出去。」
海倫娜點頭,然後對哈維說:「你好好聽著蒙特朗西先生的話,選一根最適合你的魔杖,好嗎?我等等就會回來的。」
哈維點點頭,海倫娜説了句「等等見」後便推門出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
「哈維,哈維·帕卡斯。」
「很好。我一般會記下所有從這裏出售的魔杖和其持有者。要是將來某日你用我的魔杖完成一些很厲害的事的話,我會高興得不得了。」
哈維點點頭,他的雙手又不自覺地握著。
「放輕鬆,年輕的帕卡斯先生。海倫娜以前也是從我這裏買的魔杖,你爸爸帶過來的。剛好十二英吋,柔靭的冬青木,龍的心臟神經,揮起來手感不錯。」蒙特朗西先生拿著捲尺走過來。
「那麼我父親呢?他又是用什麼樣的魔杖?」
「來自冰島的,並非出自我手。哪隻是你的慣用手?」冰島?哈維伸出右手,然後蒙特朗西先生便量度他的手臂以及許多其他位置,這讓哈維覺得自己又回到萊斯夫人的制服店。他甚至不知道他頭的大小跟魔杖有什麼關係,但海倫娜説過要他選根最適合自己的魔杖。
「很好,等等記得用你的右手握魔杖。」蒙特郎西先生鬆開捲尺,它還捲在哈維的脖子上。
「這裏有最強的魔杖嗎?」捲尺事實上是可以自動的,它現在繞在哈維的右手手腕。
「最強?沒有,當然沒有。只有最適合巫師的魔杖而沒有最強的,理論上。不過你最好記住,是魔杖選擇巫師而不是巫師選擇魔杖。」蒙特朗西先生在貨架之間穿梭。「所以就算我這裏真的有所謂最強的魔杖,只要它不喜歡你,你也不可能成為它的主人。」
蒙特朗西先生拿著一個鋪滿塵埃的木盒回來。當他將它打開的時候,哈維看見一根形狀很像匕首的木棒。
「好吧。」蒙特朗西先生將「匕首」拿出,遞給哈維,說:「你試一下這根,剛好八英吋的蘋果木,迷拉頭髮,彈性和韌度都不錯。你揮一揮試試。」
哈維接過,感覺怪怪的,就在他輕輕揮一下的時候,身後爆發玻璃碎掉的聲音。哈維幾乎要嚇死了,他看見櫥窗的玻璃都不見了。於是哈維趕緊將魔杖還給蒙特朗西先生。
「真任性。」但蒙特朗西先生毫不在乎地說,接著又拿來一根。「試試這根,十二又五分之三英吋的榛木,龍的心臟神經,韌度很不錯。」
雖然哈維有點猶豫該不該試下去,但看見蒙特朗西先生熱切的眼神,他還是接過魔杖。他還是覺得不趁手。可他剛要舉起,魔杖就被蒙特朗西先生拿走,他手上竟多了幾個盒子。
「不,試一下這根,十一英吋的冬青木,配鳳凰羽毛……可以説是『絕配』。」蒙特朗西先生遞給哈維一根很光滑又很黑的魔杖。
哈維接過魔杖,在他舉起的時候,一旁的椅子突然裂開。哈維覺得,這裏或許沒有適合他的魔杖。但怎樣才算得上「適合他的魔杖」呢?就在哈維苦惱的時候,蒙特朗西先生已經塞給他一根十四又二分之一英吋長的葡萄藤木魔杖,獨角獸尾毛的。噢,等等,這些他不曾見過的動物毛髮有什麼用?
「蒙特朗西先生,這些毛髮有什麼用?」在哈維還沒舉起以前,魔杖又被收走。
「那是魔杖的杖芯。它跟不同魔杖木材組合會賦予魔杖不同的特性,例如迷拉比較任性,可能有時候不太聽話。」蒙特朗西先生將不適合的魔杖放回盒子,並擺在一旁的椅子上。「鳳凰羽毛的則比較難找主人,但只要能馴服它,忠誠度極佳。順帶一提,我這裏的魔杖杖芯百分之九十都是用不同的獨角獸尾毛、鳳凰羽毛、迷拉頭髮、騎士墮鬼馬尾毛和龍的心臟神經做的。它們的魔法特質較佳,做出來的魔杖也比較上乘。」
好吧,沒有一種動物是他見過的,哈維想。
「魔杖就跟人一樣,獨一無二……啊哈,這根肯定可以。來吧,紫衫木,十二又四分之一英吋,騎士墮鬼馬尾毛,相當稀有。這是我爺爺唯一被留下的傑作。來吧,試試看。」它的盒子是黑色的。
它拿起來有點扎手。哈維隨意揮了一下,魔杖卻從他的手上跳走。
「噢,沒見證過死亡對吧?嗯,真挑剔。」蒙特朗西先生看上去好像很高興似的。
於是哈維試了一根又一根,當中許多他還未舉起就已經被拿走。看著那堆得越來越高的盒子,哈維終於明白為什麼這裏這麼亂了。有些盒子放不上盒子堆上,便放到地上。哈維每次都很擔心自己會將這裏弄得再糟糕一些,特別是他已經將櫥窗、四個花瓶、兩張椅子還有一個燈泡弄壞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海倫娜解釋。
就在哈維發現蒙特朗西先生因為不斷在貨架之間來回走動,導致他滿頭大汗的時候,身後叮叮噹噹地響起。
「選好了嗎?」那是海倫娜。
「海倫娜!海倫娜,我很抱歉……」哈維低著頭道歉,他也只能道歉了。
「怎麼了?噢,別擔心,蒙特朗西先生會打理好的。」海倫娜順著哈維的視線,發現周圍一團糟。連櫥窗的玻璃都沒了,難怪剛剛能在外面看到哈維。
見海倫娜沒有怪責他或者對這裏的混亂感到厭惡,哈維終於放下心。她還伸手拍走落在哈維頭髮和肩頭上的灰塵。
「你買了什麼?」哈維問,趁蒙特朗西先生還沒回來。
「一些種子和肥料,剛剛正在促銷呢。」海倫娜回答。哈維猜海倫娜很可能是格蘭帝烈裏教學生種菜的老師。
「哈哈,不錯不錯。」蒙特朗西先生只拿著一個木盒走過來。他越是接近,哈維就越覺得不安。在這段時間裏哈維幾乎試過所有的杖芯和木頭的組合了。
「來吧,要是這根也不合適,那我只能放棄你這樣稀有的客人了。」蒙特朗西先生的臉上充滿期待,他打開了木盒,但並沒有將其中的魔杖取出。哈維嚥了口唾沫,説不定這世上就沒有一根屬於他的魔杖。
它是根筆直的深黑色魔杖,只是上面有著一節又一節,如同腐爛的果實種子製成的關節,它們的大小不同。哈維眼睛深深地被它吸引著,仿佛不能抽離。
哈維實際上沒有將它拿出,而是手掌接近它的時候,它自己跳進哈維的掌心。仿佛在兩者之間裝上了磁石。正當哈維將它握住,有股溫暖在手指之間流動。隨即有一道白銀色的光在整根魔杖的邊緣亮起。那柔和之光很漂亮。不用蒙特朗西先生說,哈維也感覺得出它和其他魔杖的不同。
「好極了!」蒙特朗西先生雙拳握緊,臉色漲紅,激動地喊了聲哈維聽不懂的話。他這個表情就好像中了彩票一樣。
「一根魔杖,一個巫師。它是你的了。」蒙特朗西先生拍拍哈維的肩頭,然後讓哈維將魔杖放回木盒。他走回他的櫃檯。
「恭喜你,哈維。」海倫娜也高興地說。隨後海倫娜走過去櫃檯結賬。
哈維覺得這很神奇,魔杖到底是怎樣選他的主人呢?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原本以為這裏沒有適合他的魔杖呢。哈維高興地蹲下,想要幫忙收拾這些裝著不適合他的魔杖的盒子。
在他們回去之前,因為哈維很想幫忙收拾好這裏,所以蒙特朗西先生抽出自己魔杖揮一下。哈維弄壞的櫥窗玻璃、花瓶、椅子還有燈泡眨眼間就全部重新修好,而那些被哈維排好的木盒又重新排成一個讓哈維不太舒服的模樣。虧他還因為跌在木盒上的玻璃劃破了指尖,儘管傷口很淺。哈維原本還很擔心賠償的問題。
魔法萬歲,哈維心想。他們在跟蒙特朗西先生道別以後才離開,他還回了句哈維聽不懂的話。
「海倫娜,我的魔杖怎麼樣?」哈維出了門以後,馬上問。
「蒙特朗西先生說它很不錯呢。十三英寸的接骨木,配年輕強壯的獨角獸尾毛。忠誠卻欠缺彈性和柔韌。」海倫娜原本以為哈維會想拿著他的魔杖,但哈維卻覺得還是放進海倫娜的手袋裏比較安全。「他還説,你肯定是一個不尋常的巫師呢。我想也是,很少人能用接骨木製成的魔杖。」
欠缺彈性也好,欠缺柔韌度也好,反正這是他的,是獨一無二的魔杖,就像每個人一樣。
「不尋常是好事嗎?」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哈維被別人說他不正常了。不過他沒有想到在這個充滿魔法和稀奇古怪的東西的地方,他還會有機會被人說他「不尋常」。他忽然覺得當個不尋常的男孩也不壞。
「如果你願意。」海倫娜頓了頓,又説:「不過我猜蒙特朗西先生的意思是『一個很優秀的巫師』。」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哈維才發現自己肚子餓得不得了。海倫娜帶他回到昨晚的酒吧,草草用膳以後便睡覺了。今天可真累,儘管哈維很興奮,但他花了幾分鐘的時間便入睡了。
之後的幾天哈維都跟著海倫娜出門買東西。儘管哈維很想試試自己魔杖,可他對魔法一竅不通,他覺得即便自己握著魔杖也做不了什麼。甚至可能會跟試魔杖的時候一樣,將房間弄得一團糟,為了當一個好男孩,他決定不去拿自己的魔杖。
於是他堅持繼續把魔杖放在海倫娜的手袋裏,那裏可是哈維認知中最安全的地方了。陪著海倫娜逛街的哈維長了不少見識,儘管他還是沒有記下海倫娜給他介紹的草藥、魔藥或者是一些神奇生物的名字。另一個好處就是海倫娜偶爾會買點零食給他,像是冰淇淋、糖果和味道很奇怪的肉餅。雖然哈維都很喜歡,但他不得不擔心如果他住在這裏幾個月會不會變得跟貝克斯一樣。有時候陪海倫娜買衣服,海倫娜都會試來試去,花了很長時間。哈維最不理解的是海倫娜每次都會選全身同一隻色的服裝,他不明白這又有什麼意義。但他沒有問出口而海倫娜最後又給哈維多買幾套衣服。
距離開學只剩下不足一個星期了,哈維才記起有入學測這一回事,只好請海倫娜拿出他的新書。不過他沒有告訴海倫娜他這麼急著看書的原因,海倫娜也單純地覺得哈維是個好學的好孩子。於是這幾天當海倫娜外出的時候,哈維依然待在酒吧裏讀書,儘管偶爾樓下會傳來一點吵鬧聲。海倫娜外出的時候更拜托巴維格夫人幫忙照顧,所以她有空就會上來陪哈維聊天。他覺得巴維格夫人比海倫娜更像一個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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