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繼續,有些人隨之舞蹈,很隨性。
可是考驗才正要開始,傍晚來的時候還有些霞光,回程時連月光都派不上用場,勉強有只安撫蘇菲顫抖的星光。
雖然下午環島一次,那是天還亮,往後的日子在正中午,也是會如此明亮,她已經後悔將事情想得太簡單,懊悔幻想起眼前的路是一條西藏公路,只是提早預習。去Do VanWa的路上又騎過一次,大概知道路面的狀況,可是在毫無陪伴下,左邊是山右邊是海,時不時路窄得像岩石靠近,所有存在的一切都將成為恐懼,把她困在原地,她只能靠著前頭燈慢慢騎,倔強的忍住想哭的念頭,也不責怪自己為什麼要來,哭著逃避自己的恐懼。她將車速維持在二十公里左右,和自己的內心起了衝突。那些「妳看吧,妳看吧」的聲音不斷環繞;那些「活該、活該」也不曾缺席。
那麼一瞬間她才了解,如果想要往前,到達妳想要到的地方,不管白天多麼美麗夜晚多麼神秘和恐懼,只要抱著要到達的心情,慢慢的靠著前燈,就算不知道下一個彎再一個拐會是哪裡,那些未知成了一點都不重要的依據。那些話最終消失在眼前的路要怎麼走的問,不斷被徘徊。
「穩穩的走不要急,不要急。」雖然後照鏡已經沒有什麼作用,整個路程也只有一輛汽車從後經過,也不要慌張,不要照著它的路走,稍有不慎,一個起心動念就會摔倒一旁的草堆,再下去就是岩石跟海。
經過白天看到的十字基督聖地,應該是過去祈禱、儀式、甚至墳墓的洞窟,諸多想像從腦海中跑過,為什麼要在洞窟,想起達文西密碼的劇情,她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一路嘲諷自己:「看吧!這下神真的替妳預備好,讓妳先練習練習了。」慶幸的是月亮在山頭,星星在旁點綴的心動,美得叫人慚愧、要人感動,只是四下寧靜的氛圍對蘇菲變成酷刑,只好戴上耳機,聽著近期她喜歡的宋冬野歌聲,順利來到椰油的光明處。她沒有停下腳步在超商消費,只是加快速度朝還有一段距離的民宿前進。在部落群聚的地方有時暗有時亮,卻不用那麼害怕。興許是旁邊有黃黃紅紅的路障讓人心安。
沿著公路蜿蜒處可以到見海灣彼端的部落燈光,月亮已經偷偷跑到海邊,波浪若有似無的撥弄,又是一個清風明月。景色漸漸開始有情侶在堤防上聊天併坐,比手畫腳,規劃美好的未來。
這天晚上的月亮海,總讓她想起一首歌,歌詞說著有一個人在孤單的海獨自滑著船筏⋯⋯。
蘇菲開始駛近郵局的上坡,跟著旋律走進那片幽谷,靜靜地看著那聲音的模樣,背對大海輕哼著。
她滿是煎熬的回到友達,快速抹去滿身的疙瘩,再套進舒適的睡衣裡。
啊——終於活了。
回到住處她習慣踏出小客廳的門,成排的沙灘躺椅她最喜歡左邊,那個角落的位置,旁邊有支海邊撿回的枯木,早上還掛著蘇菲的貼身衣褲,朝夕令改的景色。如果非要為這個位置列出吸引程度,大概就是咖啡豆的好友小豬,屎味寓意深長。只是豬舍門口前的一盞巨人床前燈不偏不倚照向這裡,好讓人一眼看盡前方的海波浪。郵局旁邊挨著的小巷,正前方,平穩的呼吸聲隨浪前浪落。
想了這麼多,最重要的還是因為它是角落,而且只剩右邊一個嘮叨的側邊。
少了昨晚逗趣的客滿身影,安安搬出早上講解潛水的四方桌,緊貼旋轉樓梯旁的位置,特別用小烤箱烹調海鮮。他特別跟大家強調,說:「你們台灣來的哦!魚下巴還有蝦子。」你們台灣?蘇菲看了一眼就轉過身面對豬舍,「什麼叫你們台灣?」蘇菲這才發現雖然都是以中文做溝通,拿著同款身分證與綠色護照,更多的是覺得他自己被邊緣化了。
蘇菲昨天在同一個角落的躺椅寫日記,結識一旁新的遊客,有咧嘴笑的海龜保育志工綠龜俠三十二歲男子,還有澳門來台讀大學已經回去就業的小朱,他們有說有笑,在躺椅身後的桌子邊雕刻邊和邊聊的起勁,是要曖昧的氛圍沒有錯。蘇菲的直覺總是特別容易發現,還好她口風很緊。
還有結伴來的兩男兩女。說起話來字正腔圓的姊妹男,還有頻頻傻笑看穿蘇菲總是雲淡風輕沒有想知道這些閒話家常的細節的鳳梨頭小黑,還有剛開始見面就拍妳大腿的豪邁天蠍女,還有受感情困擾的娃娃。這群人佔據陽台的一角,有的自己聽音樂、寫日記,聊天,滑手機,刻木頭的獨木舟。到哪都有開口閉口談感情的人。
總之,這夜冷冷清清,只剩蘇菲和綠龜俠各自忙碌在這空曠露台。然而,娃娃一屁股挨下,椅子發出撕裂聲如同我的一片寧靜,悄悄碎了一道。
「好安靜喔,妳在做什麼?」
「寫日記。」
「妳聽什麼音樂?我也可以聽嗎?」
蘇菲看了看耳機,某些時刻有潔癖的她面露難色,打算拔下耳機。她們轉身看了一眼安靜待在桌子,刻著自己手邊工作的綠龜俠,「你介意嗎?」
他如往常揚了嘴角露出廣告般的潔白牙齒,年紀從大叔回到少年。
「聽吧!」
音樂大方地走入空曠荒野,試圖帶來一絲春天氣息。
咖啡豆噠噠噠地按班表上了二樓,同樣刮著我的小腿爬上,一臉沒什麼地窩進懷裡。沒什麼地,夜裡颳起一陣蕭瑟,迎來枯萎的盎然,失落和惆悵地娃娃對天空說話。「這首歌,好適合現在。」
歌詞是這麼寫的:「她發現孤獨的人準備動身,於是就禱告著,黃昏。直到夜裡她轉頭聽見,悲傷的嗚咽,一個善良的女子,長髮垂肩,她已跟隨黃昏,來臨⋯⋯在離這很遠的地方,有一片海灘,孤獨的人他就在海上,撐著船帆。如果你看到他,回到海岸,就請你告訴他你的名字,我的名⋯⋯」
「蘇菲,妳喜歡的歌,好有妳的味道,是一首唱不完的故事。對吧?妳一定有很多故事。」
她露出想聽故事的表情。
如果她不將因為長期睡眠障礙導致皮膚暗沈的滄桑一併列入有故事的評分項目裡,或許我真的有些故事?誰不是呢?
「告訴我妳的故事吧⋯⋯我好喜歡聽故事。」
面對蘇菲的沈默兩人也跟著不說話,綠龜俠的耳朵蓄勢待發如娃娃,他總是這樣,專心眼前的雕刻,卻向著熱絡的話題語句突襲,視線一點鐘方向偶爾抬頭。
我發現自己在數過去一秒兩秒三秒,漫長尷尬的煎熬隨音樂清單的專輯播完了,重新回到莉莉安,又開始找尋那位孤獨的人。我也嘀咕一聲完了,列行日記的工作結束,它向著不想結束的夜攤攤手。如果要說人際關係裡最厭惡的部分,便是以交換故事得到親近⋯⋯,彷彿急著眼前的人快點聽完這些,就能快點了解你,不管到底懂不懂。
那她也得繼續投入螢幕故作忙碌,打破「說好的不要搜尋歌詞的緣由」,要保留神秘感。說到這點執著,她一直都是這樣,聽中文歌,很容易活進歌詞,找到自己的影子,充分享受這首創作結束之後延伸的獨立性,當下,作家已死,領著每道生命歷程帶來的水花漣漪,捕風捉影,胡言亂語。更真實的是,那些靈感背後的沈重,她一點也不想要扛起。
今晚就算犯規一次了。
大海與音樂相容。
莉莉安原創故事:「是宋冬野的朋友圈裡有位女性友人格分裂。後來治癒,治好了以後說自己得病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出現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相愛,她在旁觀。後來這位男人走了,女人瘋了似找他,得病的這個女人就是他們的綜合,自然是痛苦不堪。宋冬野聽了故事覺得很有意思,就寫了這首歌。」
莉莉安是臆想出來的角色,不顧一切的尋找曾經摯愛,是一個精神分裂的故事。跟我⋯⋯一樣。歌詞裡的代名詞:他、你、我,全是一個人,敘事裡的旁觀者和當局者,也全是一個人,你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孤獨的人就是尋找的人。
隔天早上,咖啡豆站在門口猶豫不決,對於蘇菲的親近依然保有戒備,我蹲下身體,輕輕呼喚牠,「咖啡豆,來,來。」還得趕走一旁擅自前進的小黑豬。她打算到前面購買郵票,將手邊採購來的明信片逐個寄送。咖啡豆總是跟在她屁股後,只是範圍都在露台,又或是一樓空曠處,牠最愛咬著蘇菲那條尼泊爾風格的寬敞涼褲甩,直到洋海的公公拿著玩具將牠拐回一樓客廳。彷彿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經過洋海一家的同意,她才試著將咖啡豆帶離家,造成現在的尷尬局面,牠蹲著尿尿,一動也不動地看著蘇菲,直到她越走越遠,不甘願地跟了上來。蘇菲將牠抱在胸口,突然乖順的牠也許擔心著,「這女人就像窗口大哥開的玩笑,不會是要把我寄離開這裡吧?」被櫥窗大哥導自演的幽默逗笑的她也跟著搭唱,「要是這樣,倒霉的是郵差叔叔還有裝你的那只紙箱。」
她慢慢散步回友達旅社的陽台,看著手機裡的行程,還有必須體驗的店家。回到民宿洋海和澳門室友小朱正在聊天。
正式出發三點鐘方向的部落前,她打算先到飛魚料理以外的小便當店用餐,這裡天天主打飛魚,她已經有點厭倦,迫不急得享用炸得香酥的排骨飯。
見蘇菲要出門,洋海先是開玩笑的指了她身上的配件,項鍊、手鍊以及帶妝的臉蛋,說:「都來這裡了,還這麼city girl ,放鬆一點吧!」
鑑於前一個半月的環島歷練,蘇菲不再這麼關注這樣的評論,搔搔頭,大方承認。「對啊⋯⋯沒辦法,我覺得這樣比較輕鬆自在,看到心情就好。」她邊說邊甩甩手上的飾品。
小朱笑的輕柔,繼續剛才的話題,好像沒有她的事情。「其實我們當地人不太沈迷賭博,應該是說只有本身入迷的人才會流連在賭場裡,一般人完全不會。」小朱收起平時和氣待人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造成影響的反而是許多剛成年的小朋友,他們不再繼續升學,跳過大學直接到賭場工作。」
洋海驚訝,「怎麼會?」大學很重要!
「賭場的待遇比一般大學畢業的職場要好太多了,荷官的收入加上小費,很驚人。」
「這樣不好嗎?如果收入可以改變生活品質的話。」蘇菲逕自穿越兩人的對話,到冰箱倒了麥茶。不以為意。
洋海不好意思露出妳怎麼會這麼想的表情。
小朱說,「現在澳門最繞人擔心的是,不斷興建賭場與遊客人潮不穩的惡性循環正在重複上演,沒有一技之長的情況下很難投入其他就業市場,失業提升。」
「但是,讀完大學就有一技之長嗎?」蘇菲和洋海對視,扶著下巴,也陷入小朱沒有正解的困窘。
小朱陷入無止盡的沈思,不如保持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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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蘇菲第一次在正中午環島,她慶幸著自己不需要徒步挑戰就能見到蘭嶼的美麗,儘管路越走越荒涼,卻美不勝收,要人怎麼形容和回顧。從海洋、不高的山,偶爾躲在突兀的工地車下面乘涼或橫跨馬路,站在高處不勝寒的羊隻,以及在懸崖想不開的羊。有好幾次她都以為要背著羊去找獸醫。崎嶇不平的石子路、咫尺的山壁,要不是另一頭的海水把她喚回現實,還真讓人以為這裡是西藏公路,一次兩次三次,不要懷疑,再怎麼不了解西藏公路,也明白一條直徑大陸是多麽壯觀。蘇菲一面穿越距離不等的部落,一邊觀察他們有什麼不同,的確像查到的資訊一樣,越往東邊越沒有商業化成分,也就沒有這麼方便,在朗島看到了道路跟海距離更近的地方,可以玩水、有幾艘獨木舟還有背景很好的曬飛魚竿子。從超商過後才開始有些涼台,就是小型的涼亭,有時會在道路和海邊的分隔處,有些則在路邊,甚至是民宅的前面。上面坐著看海的老人,看海的中年人,也有在看海發呆的老太太,海邊的孩子是看不膩自己的家,這也讓她能夠區分遊客多是三五成群或是手拿電子產品,唉,如果是我大概也無法只盯著海發呆,肯定有太多想法想要寫下來,不能這樣放過它,「我捨不得。」
炙熱的太陽沒有停歇地追著車屁股奔走,有時她騎著騎著,感到有些累,就將檔車隨意停在涼亭前,她轉身走向絡繹人潮的市集,那裡有家雜貨店。
蘇菲又回到車前,見到告示牌,脫去鞋子,坐上涼亭旁的涼台,沒有頂上遮蔽的那種厚實木板所拼湊的露台,緊挨著沙灘,風咻咻地吹,配上一口汽水,真是痛快。知道這裡獨有的放鬆空間,她就一直躍躍欲試,沿途不斷物色那個有緣來相逢的棲息之地,不過都因為有遊客,或是位置太過偏僻,就像洋海說的,或許是私人涼亭,不好打擾。
光溜的腳趾頭使勁地伸展,她看著海水漲起又退下,又覺得海邊的遊客好笑,有可愛的犬站在一旁泡腳,也有另外一隻黃金獵犬不理會男人跟牠玩拋排球的呆萌模樣,最後穿著沙灘褲的他只好引導牠,親自模仿如何撿球;還有那穿著紅色上衣,帶著魯夫帽的爸爸牽著兩名小孩;哦——還有一位小妹妹的黃色泳裙都已經鬆脫在屁股中間了,牽著她的長輩卻不知道,拉著她走了好長一段路。
身旁的老婆婆不時趕走身旁的狗,這次趕去了小黃,看著蘇菲在曬太陽的她說:「過來一點啊,那邊有太陽。」於是拍拍身後的位置,有一道柱子倒映的黑影。就都躲在那。然後,她就這麼融入當地,盡情發呆。只是這個天氣實在是很難自在的坐躺著,雖然一旁在涼亭的叔叔爺爺們把腳伸出木板間,懸在半空的發呆模樣很有意思。但我們就這麼發呆好長一段時間,什麼都沒說。在她打了哈欠覺得有些睡意時,老婆婆開口問了她住在哪一區。
她指著八點鐘部落。「紅頭」
老婆婆揚起眉毛,哦——一聲,「在山的另外一頭。」
聽洋海說,這裡的一年有長達六個月的期間屬炎熱,對於農牧業的發展甚為不利,又因為耕作之地過於狹小以及零散,高低不平,還沒有完善的灌溉和排水系統,農路設施也是,所以無法以牛或農機耕作,以致於蘭嶼達悟人仍然維持傳統的農業型態,只種植芋頭、甘薯與粟等做主食。聽老婆婆說和回宿舍研究蘇菲才知道,達悟族之主要生產方式有兩種,一是水田定耕,意思是像台灣平地那樣田埂的種植方式,定耕則是從游耕演變而來,由於人口增多,土地日益減少,不得不重複利用以前丟荒的土地,但必須採取養畜施肥、用犁耕作、輪歇或輪作,以保持和恢復土壤的肥沃。另一種則是山田耨耕;二是海上捕魚。因此,村落位置若是在沿海斜坡,可以兼收農漁之便。其他次要的生產方式則為山羊的放牧,豬、雞等家畜飼養,還有採集野生植物。她們都特別叮嚀,路上的山羊皆是有主人放養的,尤其會在耳朵做記號。
講到山羊,蘇菲便想起路上的顛波,忍不住和她訴苦,覺得這些路段實在太可怕了,環島公路一點也不友善,特別是不再有柏油的地方。這是因為蘇菲在台灣環島時,總是在石子路打滑吃虧了不少。
她像對孫子碎念的語氣說:「那有什麼好怕,慢慢騎啊,這裡又不像台灣這麼危險。」蘇菲聽了不禁大笑,聽見她的率真絲毫不怕得罪遊客,雖然,她也不是她的客人。
只是老婆婆也不是吃素的,見到沒有禮貌的觀光客,則任她吆喝,大聲斥責。他們不在意地穿著鞋子踩上木棧板,露出「反正只是拍幾張照片而已,又不會死」的表情,無視掛在一旁斗大字眼的看板,寫著:「尊重當地文化,請脫鞋。」沒有立場的蘇菲跟著皺眉,頭仇敵愾,又因為涼亭的叔叔們出口喝斥責,臉上更顯不悅,「嘖,這些目中無人的鬼子。」
蘇菲剛體驗過環島一圈的風景,正躺在陽台躺椅休息,逗著管家咖啡豆,一隻米克斯,如其名的狗狗,盯著她手上的香腸。
嗯⋯⋯不怎麼好吃的飛魚卵香腸,再配上咖啡,實在有夠詭異。
「你要吃嗎?」
「哈哈哈哈,」咖啡豆興奮地伸出右爪,在她腿上抓呀抓,畫下白色的痕跡。還沒到嘴的肉,牠繼續吐著舌頭,發出哈哈哈哈的聲音,哈個不停。
蘇菲將香腸咬成塊狀,慢慢餵給牠,讓咖啡豆熟悉自己手掌的味道,蘇菲的母親家有一隻,叫做瑪莉,她想牠。心裡也消化著剛才從五點部落回到這裡騎上的陡峻小徑,人們口中的中橫,一條美麗的拋物線乘載兩邊部落的交流,煞車又煞車,瀕臨熄火的折磨,終於抵達高處,山下原本偌大的房,瞬間矮小了起來,密密麻麻,團結一塊。
蘇菲摸摸咖啡豆的頭,任由牠玩弄輕喫自己香腸般的手指,「你也討厭觀光客嗎?」牠沒有說話,只是越玩越上心,終於忍不住咬了一口。牠無辜地看著蘇菲發出啊——的一聲,才又溫柔地穿梭在收回的手,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對,就是好像沒有什麼事發生。
從那一天討論之後,她就沒有什麼時間繼續研究,要嘛也是片片斷斷,為了能成功見到夕陽她打算抓緊時間回房間處理事情。一篇她熬夜整理的資訊,不過內容可能又是洋海接受不了的事實,或是其他反核四的人們又要找到機會說,拼裝車可行。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理性看待。
規模與設計的初衷類似蘭嶼的福島事件,事情就發生在距離東京二百五十公里,是位於西北海的福島第一核能發電廠。規模約有六座滾燙的爐子,起因在於地震引起的海嘯導致工廠作業停擺,系統無法供電運作,防災系統一個個失靈,冷卻水無法供應導致爐子熔毀。
一方面是冷卻核廢料的池子失靈,裡面負責冷卻的水不斷蒸發至乾,導致用過的燃料依舊處於高溫引起了高輻射氫爆,造成當時二號爐部分熔燬;三號爐發生爆炸且能量外洩,此爐含有武器等級鈽元素製成的高危險混合氧化燃料;四號爐的用過燃料池發生大火;五號、六號爐用過燃料池溫度也急速升高。在國際激光事件分級表中屬第六級(車諾比屬第七級)。
地震發生後,掌握中子數量的控制棒成功插入爐心,分裂連鎖反應因此隨即停止,設備立即進入停機狀態。停機後的爐心仍有餘熱,是組件本身的高溫與燃料衰變,持續產生熱能,必須藉由緊急爐心冷卻系統的連續運作移除。系統主要包括了作為第一道防線的高壓注水系統;第二道防線的爐心噴灑系統與低壓注水系統;作為緊急爐心冷卻的最後一道防線——爐心隔離冷卻系統。
不過,海嘯將輸配電系統沖毀,造成電源喪失,專家推測強震時已經停擺,幸好還有緊急柴油發電機成功地啟動供電,前者提到的緊急爐心冷卻系統才開始運作。但不幸的是,海嘯造成柴油發電機的燃料供應系統故障,柴油發電機供電一小時後便停止運轉導致工廠全黑,緊急爐心冷卻系統因為電源喪失而無法全面運作(即第一、二道防線的三個子系統均無法運作),這時只剩下利用直流電控制還有汽機帶動的爐心隔離冷卻系統正常運作,將爐心的餘熱導入圍阻體。
約八小時後,直流電耗盡,爐心隔離冷卻系統也無法再運作,緊急爐心冷卻系統於此時停擺所有餘熱移除功能,導致爐心溫度上升,並使爐水汽化成為水蒸氣,爐心水位下降,加上燃料棒裸露還有壓力槽內部壓力上升。裸露的燃料棒在無法冷卻的情況下,表面溫度迅速竄升,燃料棒護套隨即與壓力槽內的水蒸氣進行劇烈的氧化還原反應,產生大量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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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這一次的海嘯事件,摧毀的並不是原本核電廠的主要系統,而是對冷卻方面的供電破壞,才導致高溫上升到了難以挽救的地步,雖然說較適當的做法是人員直接釋放壓力至大氣環境,即水蒸氣、氫氣與少量的放射性物質,但是操作人員將壓力釋放在廠內(也許是不想引起環境和附近的危害),誰知道居然與室內氧氣產生劇烈化學反應,進而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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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災難帶給日本人民正面的收穫是全民對核電的知識進步,易懂的相關書籍逐漸普及,以及修正災難預防的安全範圍,數據進而加強系統間的運作。人民也以廢墟中重生,花謝了明年會再開的精神面對挑戰。甚至帶動其他核電廠對於原先設計的規格重新審視。福島核電廠發展時如其他國家的建造,必須先對環境做安全評估,包含了地理位置、過去發生的天然災害程度,甚至是近海的板塊類型作為保護程度的指標。而福島一廠的安全設定以8.2規模地震,5.7公尺海嘯作為防範。當時第一波產生的海嘯巨浪 最高高度約5.2公尺,並沒有超出防範設計基準,只是地震時間持續長達二分鐘,主震過後還發生至少五十起餘震,不同海域發生的海嘯抵達福島一廠沿岸,發生了始料未及的疊浪效應,其規模達到約15公尺。像這樣規模的災難不但少見,發生的時間甚至可追至西元869年。
這讓人著實明白一件事,活在核電廠所帶來的便利生活的我們依然未正視它的使用手冊,不論是三十年前或後,人們面對災難時依舊只能憑藉慌張失措,謀尋一絲可能。
而這場災難不僅破壞了核電廠與人命,延續的事還有日本的南相馬市。這是福島縣內死亡人數最多的地區。災難發生時,南相馬市並沒有被劃入緊急避難圈內,災難來得突然,也沒有確實的資訊提供,只能仰賴電視的即時報導。因為沒有偵測器,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輻射危害。也沒有任何政府的指示。當電視撥出距離核電廠十公里內的居民必須避難時,市長也就照此發布出去,卻沒有明確的避難所位置,不知道該到哪的居民徒步翻山越嶺,逃到鄰近的飯飯村。遺憾的是,兩個月後政府發布當時測出濃度最高的地方,正是飯飯村。
當時距離二十至三十公里範圍內的居民,政府則宣佈在屋內避難,這才是研究員,跟我們分享的射線與射程問題,此舉是正確的。能夠阻隔穿透人體的最遠伽馬射線,需要厚達數厘米的鉛、混凝土,或約一米深的水。只是這樣的方式卻也成了救援資源進出的阻礙,所有的救援糧食、民生用品都得停放在三十公里的警戒線外。直到兩週後,居民與市政廳的職員,無一倖免,面臨了糧食彈盡的狀態,使得南相馬市孤立無援,成了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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