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是我家的寵物貓,也是我至今唯一飼養的貓兒。
牠,跟其他花貓的外貌差不多,沒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我,也不像愛貓作家女王多麗斯。萊辛(Doris Lessing, 1919-2013)般,愛貓如痴如醉。[1]不過,我得認同她的說法:「擁有貓是多麼奢侈啊!使你的生活中時常充滿令人驚艷的喜悅……」[2]
當牠離世的時候,我極度悲傷,托朋友找了城中經營「寵物墓場」的公司,來為「喵喵」超渡往生。我也在寵物墓場開設的網絡神龕上供奉「喵喵」。本來,我還想為「喵喵」開設臉書專頁的,但恐怕過度睹物思貓,所以暫且作罷了!
朋友笑我是「貓癡」,我說非也,純因「喵喵」而已。若然是其他貓兒,一概免了!除非……朋友好奇地問:
「這樣說來,你是再不會飼養貓兒了?」
「是的。」
「你跟『喵喵』一定有宿世的不解緣吧?」
「哈哈!或許?」
「你剛剛說『除非』,難道有什麼秘密或特別的條件,才會再飼養另一隻『喵喵』?」
「我剛才有說『除非』嘛?是你聽錯了吧?」
「喂喂,你剛才的確有說過『除非』,究竟『喵喵』有什麼秘密或特別的條件?喂喂,你惹起了人的疑團,卻又賣關子,很令人懷疑你是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癖好的?」
「不要胡思亂想,以及胡言亂說了,我告訴你就是……」
你知道嘛,「喵喵」……
之所以叫「喵喵」,是因為牠無論在何種狀態,例如:餓了,或者被踏了尾巴也好,牠都只會叫兩聲「喵喵」而已。真的!很少聽見牠一次叫三聲「喵喵喵」的。而且,也很少聽見牠會發惡亂叫的。「喵喵」總是會安安靜靜地躺臥在沙發,或在我的膝頭上,或在我的書桌上,或在我的睡床上。
知道,稍安無躁,朋友!我之所以要從「喵喵」起名說起來,跟我以下要說的奇譚,也是有一定程度的關係!「奇譚」?嗯,我收養「喵喵」的來由。哦?
距今幾年前左右,我因為身體胖了,所以到近郊一處名為「紅梅谷」的地方跑步去。又因為工作關係,我只能在下班後吃晚飯前才能跑步去,通常多在傍晚入夜的時份。當時,「紅梅谷」及其附近是新開發的高級洋房別墅區。那裡還保有樹林及雜木林的,再深入就是深山地區了。在那人造之境與大自然模糊化了地帶之中,開出了一條似路非路的跑步山徑。由於,那裡遠離城市的車道,空氣較好,我不時在那裡跑上一段長路。
某一個晚上,我在那裡的山徑上跑著。由於,午後曾下大雨,地上還有絲絲點點的黏稠,每一步也似有人從泥地中伸出手來拉著我的腳跟一樣怪怪的。我跑得有點兒吃力,渾身也是不大自在的。突然,晚風冷冷的來了;風過山谷群樹之際,響起了陣陣的呼嘯也為人帶來一點點的恐怖。
當我想著跑著的時候,忽地不知從哪兒來了大風,還帶來了雨絲,呼呼作嘯地吹得起勁,附近的群樹像跟大風和雨勢像合謀一樣,奏起了嚇人悲傷的交響樂曲,本來還堅持向前跑著的雙腿也不禁畏懼,渾身濕透令我停下了腳步來。就在此時,離我後面不遠處竟出現了一個人影,直覺告訴我是一個女人;因為她的窈窕身形,尤其她的柳腰纖細得根本不是人,還有她的長長被風吹得散亂的頭髮!
朋友,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不害怕才真是奇怪的!尤其,突然間來了一聲「喵喵」;我根本來不及回頭再望身後那一個長髮柳腰的女人身影,就已被腳下的「喵喵」的黑影嚇得雙腿發軟。膝頭也一鬆,然後就跪坐在原地上。泥濘弄得我的雙腿及雙膝都黏答答的,我一時間也站不了起來。原來,在我身邊徘徊不去的,就是牠------一隻貓兒,後來的「喵喵」。而「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的不斷的貓叫聲,我也僅僅聽過這樣的一次而已。以後,我再也沒有聽過「喵喵」會如此嚎叫了。當我回頭再看看身後,那一個長髮柳腰的女人身影早已不見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驚魂未定的時候,前面約一百米左右的山徑,突然來了極大的聲響,在新月與陰雲雨絲互相糾纏的朦朧微光之中,也在我的雙眼矇矓之間,只聽見山上泥土伴著兩三棵大樹一起倒塌下來,活埋了前方的山徑道路。在我定神看著前面的時候,才發現那些大樹就像一把把的斬馬刀,對著山徑硬生生地或砍或斬了下去。我勉強站起來,不由自主地向前多走了幾步,倒抽了一大口的涼氣,顧不了身上的泥濘及濕透,手卻不停在心胸前拍著……眼前的貓兒,還搖搖尾巴靜靜地跟到我的跟前來。
我已沒有再向前多走一步的勇氣。不!應該說是要向後加速逃跑才是,我一手抱起貓兒,立刻往回路走,而且跑得越來越快的,害怕身後有什麼追趕似的。不僅如此,因為四周曾被突如其來的雨水沖洗過,山徑的山坡上的樹木都可能成了無形的砍斬殺手,隨時隨地倒塌下來,張開泥濘大口把人活活地吞噬……
「嗯……原來如此,竟有這樣的故事!」
「你看我家的『喵喵』,跟一般的花貓是無異的,但我跟牠卻有……」
「卻果真有一段不解的宿世未了之緣吧!」朋友接著替我補充說。
「後來,那個『紅梅谷』又如何,就是現在的這裡嗎?」
朋友站在「紅梅谷」郊野公園的瀝青水泥的緩跑步徑上,問起我當天的事情。隨著城市開發,附近早已變了天。不要說山徑、樹林、雜木林,就連山坡也被鏟平了,成了一幢又一幢的洋房別墅,當然還建起了這樣的一個「紅梅谷」城市公園。
「咦!那個長髮柳腰的女人呢?」朋友突然問起來。
「她,不就在你我的身後嘛!」我笑笑說著。
忽地,身後跑來了一個相像的女人,像穿過我們的身體一樣,從我和朋友身邊前後閃了出來,又迅速地跑了過去,活像一頭身手敏捷的靈巧貓兒。她呢,害得我的朋友「依依嘩嘩」地鬼叫了起來!
前方茂密的樹叢深處,有兩個不知名的墓碑,沒有名字,卻一直被丟空沒人理會但也沒人敢把它們拆掉。即使在那兒被城市化了也好,據說還不時會閃出一隻貓兒「喵喵」兩聲,然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註:
[1] 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1919-2013),英國女作家,代表作有《金色筆記》等,2007年獲諾貝爾文學獎。她是迄今為止獲獎時最年長的女性諾貝爾獲獎者。她寫有關貓的文章系列,相信少有人能及得上,有關貓之作品包括:《特別的貓》(Particularly Cats,1967)、《貓語錄:大帥貓的晚年》(The Old Age of El Magnifico,2000)等等。
[2] 多麗絲·萊辛著,彭倩文譯:《貓語錄:大帥貓的晚年》(The Old Age of El Magnifico),台北,時報文化,2002,頁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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