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瞳孔掃過一片狼藉的小院,半垮不垮的廊道,再看了眼被分別兩地倒在地上的男女。沒看見褚曦。
褚曦在出劍攻擊前趁隙丟出一個靈訊給蘇晨,甚麼內容也沒有。
另外一頭的蘇晨剛布置好暫居的別院就收到褚曦傳來空白的靈訊,頓時警覺心大起,連忙邊感應褚曦的位置邊往城趕,普近城附近就感受到空氣中異樣的波動。
“青雲君。”打過招呼後蘇晨收起威壓,白之繭也隨之收起。蘇晨淡淡看了眼被護在懷中的紫棠,”紫棠公子,請問小艾現下在何處?”
收到答案後蘇晨大步越過兩人直往室內走,看見倒在地上留著血的褚曦,目光沉下來,小心扶起人,先探過靈脈再摸摸露出的絨耳,拭去嘴角血跡後才抱著人走出。
“誰傷的?”
語氣很冷很淡,沒有一絲暴怒,但紫棠就是在之中聽出藏在深處暗流湧動的怒意,忍不住在白之繭的懷中縮了縮,汲取點後面的溫暖才指向倒在地上的方臉男,”他。”
“先別殺。”紫棠慌忙阻止蘇晨,”那黑色手環是他的,小艾被那女人強迫戴上後,人瞬間就失去意識。”
蘇晨看了褚曦手腕上垂著的黑環,白皙的腕上還有幾道紅痕,眉角浮出青筋隱隱跳動,幾個深呼吸,看向白之繭,”晚輩稍早布置了別院處所,此地已不宜久留,青雲君和紫棠公子可要一同前往?”
得到回應,蘇晨抱著褚曦隱過身形踏步空中在前方帶路,白之繭帶著紫棠,撈過被藤蔓牢實綁住的兩人,離開半毀的小院,迫人的壓力一離開沒多久,小院外又開始喧鬧,生起火把、提燈,火光照耀黝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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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曦感覺自己在浮沉,飄來盪去沒一個穩。
夢境?
哪裡?好黑…
滿天滿地都被壟罩住濃黑,失去時間感,褚曦不知道自己在這裡飄盪多久,上上下下繞了好久,找不到一個頭,連一絲光源和聲音都沒有。
不知哪個時間點,不遠處在地上投出一道圓圓的光,開始注意到時是淺淺的,只是濃黑中那塊淡了一點,後來那股淡愈盛,逐漸和環繞的濃黑剝離。
褚曦控制自己往前…飄?好奇低下頭,沒瞧見自己的身子,好似自己隱了形,只剩下魂魄在遊蕩,應該要感到奇怪的,但褚曦卻莫名覺得這樣很正常,沒有多深思,他又往著光源飄去。
光源處下透出景象,某一處的清澈水源映照著一身光滑的黑皮毛。小黑貓?
好奇伸出手…沒手…改用意識探到光源,先是一股熱力席捲全身,再來是一股重力拉扯,濃黑的世界從一角被撕開透出光,漸漸的,光慢慢興盛開展,逼退了黑,褚曦瞇起眼,想用手擋住逐漸刺眼的光,驀然發現應該要展開的五指成了一只黑爪。
動動逐漸有了感覺的四肢,身後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多了第五肢,同手同腳僵硬往前湊到水邊,一張毛茸茸的黑臉映出,可愛的絨耳晃了晃,裏面的白色絨毛呆呆隨風飄動,長長的尾巴在身後直豎。
貓呆了,整隻僵硬在水邊。
啪㗳!水面散出無數同心圓,濕潤的感覺讓貓瞬間炸毛,豎起四肢回看,一條黑尾巴在空中搖來晃去,好不無辜的模樣。
褚曦花了時間適應這副突如其來的小身軀,有意識之後都是輕巧的在空中隨意亂飄,現在多了沉重的身體,還帶著四腳,完全不知該先動左前腳還是右前腳,跟上的要動左後腳還是右後腳,好幾次都是貓臉著地摔或是同邊抬腳往旁側摔,摔了好次的褚曦貓總算摸清楚四隻腳該怎樣協作才能順利往前踏步。
來回好幾次總算熟悉身體的褚曦,藉著貓爪輕鬆上樹,在枝梢間來回跳躍,蹭回水邊撥弄水花玩著,習慣這具新身體後自顧自玩得開心,但時不時有種莫名的情緒忽然上來,玩得正開心的小貓就成了傷心的小貓。
他好像開始忘了甚麼?
小貓的足跡開始拓展,不再僅侷限在小小池邊,他到處探險,東嗅嗅西湊湊遠離了一開始停佇的地方。
周圍景像開始加快流轉,翠綠的樹梢成了橘黃的葉,最後白色輕飄飄落下沉重的壓彎枝頭,啪一聲把身體都埋了,冰冷到骨子裡的感覺讓褚曦渾身發顫,他躲進某個被放棄的巢穴,寒冷和陰暗的天讓他幾乎一直躲著不敢出來,時光加轉的更快,幾年過去,小貓還是一樣小隻,沒長大一點。
畫面轉到他身邊都是許多不同種的小崽,大家互相挨著,體溫連著體溫,熱呼呼。抬頭看著眼前來去高大的獸,跟著那群崽學著呼吸吐納,學著凝練氣息,那些獸臉很模糊,聲音也很遙遠。
第一次他開始感覺體內有種不同的力量,即使沒甚麼吃喝也能好好長大,那些遠比自己高大的獸偶爾會幫自己順毛,帶著倒刺的舌頭一舔,小身軀都天地倒轉翻了過去,四肢朝天,其他小崽看見了紛紛也湊了過來,褚曦開始覺得熱,體內也多了一股暖暖的感覺,他甩著長尾巴跟著其他小獸出去玩,畫面翻轉,又是一個又一個漆黑冰冷的夜。
沒了保護,小貓被迫快速成長,一日不歇的反覆鍊著大獸教過的修練,順著本能找的靈氣重的地方,藉著小身體躲在角落,一吸一吐把靈氣納在自己體內,壓實成球,身體還是沒長多大,體內卻愈來愈溫暖,一顆小小的太陽在體內形成。
輾轉換了好幾個地方,偶爾被不同的獸暫時收留,有些會跟之前一樣帶著他學習,有些則是只容許他生活在邊緣。
邁著小爪子,愈往前走高大遮頂的樹愈來愈稀疏,陽光灑進來,有點熱。
畫面再次快轉,再出現,黑貓已經不在綠意盎然的山林中,身邊盡是熱鬧交易談笑的…奇怪兩腳獸,只有兩條後肢直立著,說著聽不懂的聲音,不似他們會用各種聲音低吼,高低起伏發出奇怪的聲律。
待久了,褚曦開始聽懂那些兩腳獸說的聲律是甚麼意思,也知道那不叫兩腳獸,他們有個另外的名稱,人。
這裡比樹林山野有趣,褚曦開始一座城晃過另外一座城,小小的世界被打開,各式不同的人還有各個不同階層的人,和他們一樣有著高低分別,不過他弄不清,那些自認為高等的人沒有像大獸一樣雄壯有力,也不一定有睿智的智慧,甚至一點都沒有好一點的脾氣。
城與城,府邸與府邸的畫面開始融解流轉,中間穿過一個翹著尾巴的黑色剪影,畫面在流轉中猛然停下,一股刺痛穿透頭部,全身毛炸起。
好疼。
那股刺骨的疼讓褚曦想起點甚麼,很久很久之前,他好似忘卻了的那個甚麼,而那個甚麼正透過痛覺提醒他,他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疼痛加劇,讓他從樹上倒翻下來,模糊的視野中,有被樹梢遮住的藍天,接著多一雙黝黑的眼,靜靜地注視自己。
褚曦想快點想起那個被遺忘的甚麼,嗚嗚嗚的低鳴。
一雙溫暖的手從地上撈起自己,黑色的瞳孔只帶著淡淡的興味,沒有多餘的情感,略小的手闔上他的眼,周圍又變得一片漆黑,就似回到當初的濃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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