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銀灑落滿地,微光中隱隱可見的金木樨散著香甜的淡香,一道打破寧靜窸窣聲響後是一道輕輕歎息聲。
褚曦苦著臉縮著腿蹲坐在門檻上,拿著樹枝戳著被月華照耀的地面。
他已經被關了近三個月,就連小白也被師尊趕走,整座小小的院子更顯孤零。
第一個月他專心煉化身體裡師叔留下的靈力,一點一滴纏進自己金丹內,拓展靈脈,努力把提升的修為壓實。靈力被煉完,感受不到冰冷的氣息,他開始想師叔。
第二個月他在小院的院子中練劍,每一天每個清晨黃昏夜裡,一招一式練著師叔教的劍招,他繼續想著師叔。
之後他只好交替著,三天打坐三天練劍,以前不覺得修行無趣,甚至不覺得三個月時間很長,現在他全身上下都想師叔,修行得耐著性子,壓著想念,他開始怕自己修練會出岔子。
記憶深處,他好像也總是這樣等著一個人。
修練緩了下來,他開始戳著自己體內的小黑貓,小黑貓很弱,就像剛出生的小幼崽,大部分時間都在睡,之後不修練、不練劍的時候,他就沉浸自己的小識海中逗著黑貓玩。
慢慢他發現黑貓入睡時,他能感應到牠曾經的經歷,破碎凌亂,每一個畫面都晃得令人頭疼,他想跟師叔分享,見不到師叔,想跟小白說說,找遍小院才想起小白也不在。
他發現自己又成了一個人。
孤寂襲來,鼻子湧上酸意。
他好想好想師叔。
褚曦站起身,乾脆就著手中的樹枝練起劍,一招一式舞的扎實,騰空迴旋,揮出的樹枝被一道力道打回,他驚喜抬頭,小白站在不遠處,手裡也拿著折下的樹枝。
不等他反應,小白接著招式打了過來,身體本能閃過幾招,褚曦樂了,低沉的情緒散開,就著樹枝在月光下和小白一來一往的對打。
輕巧迴避,伸手撥開,矮身回擊,抬腿畫出距離,凌空下砍,凌厲的劍招慢慢混著稚嫩的身影,修長的身影旁有著模糊的小身影,一大一小對應著一大一小的伺童,一邊是銀白月光,一邊是燦爛日光,一樣散發香甜氣味的金木樨。
蘇晨透過伺童的眼看著褚曦,一邊是現在長成少年的褚曦,一邊是小不點的孩童褚曦。
他端坐在咸峰主殿主位上,殿中黑黝黝的,只有月光透過窗櫺滑過地面帶來些許亮度。
被禁足的不只褚曦,還有蘇晨。蘇大峰主被宗主禁止靠近褚曦的小院,如果他還想光明正大和褚曦結契,就需忍住這三個月的分離。
形同另類禁足的蘇峰主把目光轉到百獸門身上,滿腔不滿全數倒在上面,陰沉著臉和褚華郁一干師兄妹對流程和細節做了更詳細的擬定,還親自出了幾趟宗門,順帶也規劃了預定帶著褚曦出門歷練的路線。
尊重身為褚曦師尊的褚華郁,他可以忍三個月,但絕不會忍三年。
忙碌之餘,他就抽回放在伺童上的神識,一點一滴回味當他不在宗門內時小褚曦的生活,透過伺童的眼填補他沒體驗到的時光。
伺童帶著他修練,在他哭的時候摸摸他的頭,又拿著折下的樹枝和他對打練招數,也看見小褚曦坐在咸峰山門階梯上,叨唸著每一句話都是要和自己說的話。他很少回來,藉著歷練的理由在世間遊走只想找到那隻小黑貓。
當時擋在眼前的小黑貓死的連小身軀都留不住,碎不成塊,他不知道小黑貓已修成妖丹,已有了小小的神魂,只能花了數百年光陰一步一步慢慢找,哪怕找到的是轉世,沒了前幾世的記憶。
再一次慢慢地將神識中的記憶看過一遍,蘇晨才戀戀不捨的收起,召回伺童。
才召回沒幾刻,一道傳音就傳到主殿,捻訣開啟,褚華郁懶洋洋的聲音出現,“蘇峰主,後日卯時啟程,就只是提醒提醒。”
“多謝。”
蘇晨沒多回應酸溜溜的褚華郁,關了靈訊另外打了一道靈訊出去,讓伺童把褚華郁偷摸摸塞過來的小本本同時轉送過去,附帶親筆信一封,裡面全是褚華郁的要點。
照當時師弟的說法,那些小本本都是孤本,珍貴的很。
沒多久,蘇晨就收到某師侄傳來開心的感謝,附贈他最近收集到幾本絕倫精彩的小本。
翻了翻,畫面精細,連紋理表情都十分生動,還有仔細的文字說明,蘇晨滿意的收起。
某師侄躲在自己小煉丹房中,仔細看著師叔大方送來的孤本,研究師尊的喜好,笑的眼彎彎,樂不思蜀,再打開師叔的信,閱畢的某師侄決定要讓師叔在大典當上見證人,助攻大恩人哪!
褚華郁打了大噴嚏,一臉疑惑,他有種危機將至的感覺,但不是生命危險那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想不出來乾脆就拋在腦後。
“多穿點,別出發就病了。”陳玉竹邊把一瓶瓶丹藥塞給褚華郁,”你要的都在這了。”
“沒事沒事。”褚華郁揮開怪異的感受,”八成是師兄偷罵我。”
“壞人姻緣會出事。”陳玉竹好心提醒。
“我看著呢,不過擋著三個月不見面,我還沒算我徒弟被…算了。”想到就來氣。
“人家甘願的很,你這就叫壞人姻緣!別說我沒提醒!”陳玉竹冷哼一聲,”陳三那回覆都布置好了。”
褚華郁揮揮手把想要多說幾句的陳玉竹趕出主院,轉身就去泡泡溫泉暖身,去掉那股莫名升起的寒意,心裡感嘆,要是現在二徒弟在還能邊泡邊捏捏肩,鬆鬆骨,享受養大徒弟的樂趣。
被惦記的二徒弟正樂呵呵的搜括某個普通不過卻十分關鍵的草藥,細心的磨碎成粉,分裝在不同小錦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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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晨沒等三個月褚曦出關就先行離開宗門,熬過思念三個月的褚曦才踏出院門,就被前來的二師兄弄得眼眶紅。
“欸欸欸,小師弟可別哭呀。”褚明語搔搔頭,想了想換作師尊這樣對自己,好像也能理解小師弟的反應。”算了算了,沒逗你。”
“師兄逗我的?”睜大圓圓的大眼,裡面滿滿埋怨。
“是真的,早出發幾天了,趕在宗門大會開始前幾天先到了凌霄派。”褚明語翹起腳,順走桌上一杯茶,解渴。
看著褚曦皺起眉,一臉委屈,忍不住伸手彈了額頭,惹著褚曦又是紅眼瞪,嘴裡也罵著:“二師兄騙我,師叔一向不管這事的。”
按著額頭的褚曦咬唇,還以為能離開小院後就能見到師叔,結果人影沒見著便罷,師叔更是已經不在宗門。
師叔又離開了。
如同往常一樣,離開。
這次要多久,師叔才會歸來?
明明…明明還說自己是他的…明明都知道心意…
心底湧上酸澀,濃烈的快要把自己分解。
陌生的難受情緒讓褚曦嚇壞了,心好像要被分割拆解的難受,濃烈的失落感讓褚曦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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