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要加入我們嗎?」伊吹咧著開心的笑容,對格林說道。從格林到來開始,他就一直保持著這樣愉悅的心情,這是他從那天與格林分別後,第一次在他臉上出現的笑容。
他確實對格林的到來非常欣喜,畢竟他非常喜歡格林身上『味道』。那並非體味,而是更抽象的概念,是一種他活了幾百年也從來都沒聞見過的,一種清新而自然的氣味,與他聞過的所有好人、壞人、好妖,與壞妖都不一樣。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形容,但就好像……像是大自然一樣,充滿包容力,卻又更為特殊。
「加個毛線加,下面一堆人準備要上來討伐山賊了!」格林皺起眉頭看著傻笑的伊吹,然後環顧了一下這群完全沒有緊張感的『山賊』們。
「啊啊,你說他們,茨木有說過關於他們的事兒,我也派斥候下去觀察過了。他們那點人根本不足為懼,而且我前天就捶死過幾個傻子。」伊吹滿不在乎地說道。
見旁邊格林投來疑惑的眼神,伊吹像是等很久了一樣,咧開笑容解釋道:「前幾天我聞到風中傳來你的氣味,想說你差不多快要到家了,所以就打了頭鹿往你那兒運。」
『我味兒真有這麽大嗎?』格林聽到這,倒不是很在意他捶死幾個傻子了,而是糾結起伊吹是如何從整整半天腳程之外的地方聞見自己的,他不由想起了莉亞之前的嘲諷。
「本機表示確認,玩家的氣味可以從希臘飄到特洛伊。」莉亞最近似乎連格林腦子裡的想法都加載了吐槽功能。
格林偷偷地聞了聞自己,但只聞到一股香皂味兒——他每天都至少會用肥皂、濕毛巾,或溪水清潔一下自己。
伊吹倒沒發現格林的小動作,而是激動地繼續說著:「結果你猜怎麽著?我剛存好那鹿走沒幾步,就有幾個傻缺,二話不說跑過去把你房子給點著了。嗄?你說這我哪忍的了?衝上去就是一頓胖揍,等我回過神來,幾個傻缺都已經嗝屁了。」說完,伊吹滿臉得意,好像立了什麽功一樣擡起臉,用鼻孔看著格林,似乎正期待著格林吹捧。
但格林只是抿著嘴與他面面相覷著。
半晌,伊吹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哦,因為事發太過突然,你的小茅房我實在來不及搶救。」他撅著嘴,聳肩攤了攤手說道。
「……」那是因為你忙著捶人,忘記了房子著火這件事吧。格林無語地看著自我感覺良好的伊吹。
格林想了想,並沒有指責伊吹草菅人命的行為。
畢竟那些士兵們連房子裡有沒有人都不確認,就屁顛屁顛跑上去點火,以那種毫無理智的作為來說,被人捶死好像也沒什麽好說的。雖然格林總覺得伊吹的行為似乎同樣沒什麽理智可言……
兩人已經轉了一圈,又經過了先前格林在營寨外看到的那些高大的樹屋。
走著走著,伊吹指向樹屋叫道:「啊!你看,那些是前幾個月金用妖術搞出來的,」
這幾棵樹屋在營寨的正面上去時,非常的自然,必須仔細觀察才能發現些微的異常。然而從背面一看就不是如此了,在背對著城門口的那一面,有樓梯、大大小小的門窗,甚至有些門口還掛著「熊專用」之類意義不明的牌子。看來它平常的用途比格林原本想像的還要更加廣泛一些。
伊吹又指向旁邊的田地、菜園及果樹叢道:「還有這個也是,厲害吧?」
「咱們有了自己的田和菜園,要不了多久,那些吃素的小子們就可以自給自足了。」他笑著聳了聳肩說道:「我當然也嘗試過讓食肉的妖怪也都改吃素食,但是他們好幾個都會拉肚子或開始生病。」
營寨中不少妖怪是鹿妖、鼠妖、鳥妖等,他們大多靠素食就能夠維生,但是還是有部分例如:貓妖、犬妖等食肉妖怪必須要攝取血肉,因此捕獵野生動物還是必不可少的。
雖然現在已是收穫時期,但這些植物在妖術的作用下卻反常地才剛開始抽芽發育。而且這塊田的土地相當肥沃,幼苗也看起來非常健康。有些田地中,甚至利用雞鴨當作除蟲害的幫手。看來金除了用妖術培育植物之外,在普通的農業知識上也確實有一兩把刷子。
「然後等以後種出來果子來,咱們還可以自己釀出好酒!這樣一來,咱們也不用拿毛皮去跟人家換酒啦!」伊吹一臉嚮往地說道,對於營寨的未來,他已經在腦中勾勒出了美好的藍圖。
按照伊吹的介紹,他們的營寨後山還有個小礦洞,因此他們也擁有自己的簡易鐵匠鋪,以及不少鐵製的農具,和一些狩獵用的匕首等小工具——鋼鐵武器的製造技術含量較高,營寨中還沒有這種人才。
「格林,快點!考慮好了沒,要不要加入我們?」伊吹介紹完營地後,眨巴眨巴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格林看。
格林還沒來得及回應,伊吹便突然湊近過來,似乎怕什麽人聽到似的,小聲地說道:「現在加入的話,我個人還可以再加送你三小杯高品質的蜂蜜哦!」
格林滿頭黑線地說道:「可以是可以……但蜂蜜就不用了。」這詭異的勸誘方式……不說的話他還以為自己加入的是什麽奇怪的宗教團體哩。
說完,他看向一旁,正與幾隻小半妖和動物一同,歡快地奔跑玩耍的『小鬼頭』,以及滿頭汗水地整著農地,有人經過時還會笑容滿面地打招呼的妖怪與人類。
一路行來,不論老人還是小孩,老妖怪還是小妖怪,每個人臉上都只有笑容。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桃花源記中的景象,如此真實地呈現在格林眼前。
格林最終決定加入伊吹的營寨,他並不希望這樣的地方受到破壞,那怕伊吹這裡幾乎都是世人所稱的妖怪,而源賴光那邊才與他同是人類——不如說,正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所以才要去看,去思考,去判斷,究竟什麽正確的,什麽又是錯誤的。
在格林的眼中,只要擁有智慧的光輝,那麽就應當予以尊重,只要懂得抑製本能去思考,那麽人與妖就沒有任何區別。他既會燒死食人的惡妖,也能討伐為惡的人類。
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指責依靠種族和謠言來給他人定罪的源賴光,才是所謂的「妖怪」,因為那是一種放棄思考,放棄智慧,將自己交給本能驅使的行為。
跟著伊吹不知不覺聊到太陽都已經開始西斜,格林也沒有問起關於中納言大小姐,或是香的事情。
畢竟他不認為有這樣光景的營寨,會存在源賴光口中的那種『吃人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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