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唄。」秀妍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回應。
回家後,我和秀妍訴說剛才的狀況,由阿狗進了醫院,再到阿雞的請帖等一一說明。
其實自中學畢業後,秀妍除了我以外幾乎沒有和任何人有聯絡,對於阿雞,秀妍在中學的時候已經不太喜歡他,應該說⋯⋯阿雞在班上不太受女孩子歡迎,可能是因為說話不討喜,經常張嘴便得罪人有關。
秀妍向來就比較獨來獨往,不喜歡應酬,因此她不出席。但在她的角度,我和阿雞也算是朋友,所以無論怎麼樣我也得露個面。(實情只是她八卦,又不想出遠門才會推我出去滿足她的好奇心。)
本以為當晚只會簡簡單單地結束,我猜大家也沒意料到婚禮會演變成葉念琛電影式的鬧劇,但事情確如此地發生了。
我沒有參加他們的觀禮,而是八時左右直接入席,他們的婚宴在尖沙咀一家頗具名氣的酒店內進行。
我和剛痊癒的阿狗一起到場,阿狗從啡色襯衣裡掏出紅包,我見狀也拿了出來比對比對,然後問:「你封多少?」
阿狗瞥了瞥四周,悄悄地向我豎起了一根手指。
當我們在迎賓的櫃檯放下紅包時,遠處突然傳來爭吵聲。操流利普通話的中年婦人正和一個應該是酒店部長的人爭議著什麼,因我不太懂普通話,所以沒聽明白。不久,滿臉像吃了屎的阿雞走過去嘗試調解,西裝筆挺的他梳了個油頭,為他那世故的外表又增添幾分俗氣。
阿雞拍了拍部長的肩膀,同時安撫了那個大媽——大媽應該是他的岳母,阿雞拉著她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然後示意垂頭喪氣的部長先離開。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我和阿狗到了朋友席那邊坐下,熟悉的人寥寥無幾,也就只有我、阿狗和偉然三人坐在一起,同一圓桌下,有幾個和阿狗滲透出同款俗氣的西裝男,相信應該是他的同事。
「很久不見。」一把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後傳來,我轉身望向後方,果真是方霆鈞,這低沉而沙啞的聲線,我是不會記錯的。
自中學畢業後,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完全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有人說他在做賣水晶的生意,但後來失敗了,自此一蹶不振,也有人說他移民到台灣。
「方霆鈞?」我有點錯愕,但他的臉上卻毫無波瀾——也許是他戴了一副圓框墨鏡,根本不可能看得出任何情緒。
我站起身向他握手,他瞧了瞧我的右手(有低頭的動作所以我估計他應該在觀察我的手),遲疑了片刻,方霆鈞終於把手從西褲掏出來,此時我才注意到他戴在手腕的紫水晶手鏈。
他的手冰冷而纖瘦,仿佛像冬天掉落在地上的枯枝。
「嘩⋯⋯你今天不應該來這裡。」方霆鈞繼續說,「我這裡有串紫水晶手鏈,你戴著它,也許能幫到什麼忙。」話畢,他便把手上的紫水晶脫下來,順著我們握著的手滑到我的手腕。
「搞什麼?我可沒有那麼迷信啊!還有,你搞這個是要收我錢的嗎?」
「一場同學,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剛想脫下來還給他,結果那串紫水晶手鏈卻忽然斷開了。
我慌張地趴在地上把四散的水晶珠子拾回來,「這該不會是新型的騙案吧?」我心想。
此際,宴會廳上一直播放著的音樂逐漸變大,站在台上久久沒發一言的主持人突然輕拍了麥克風幾下,麥克風隨即「嘯」的一聲,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剎那間便將人聲鼎沸的氣氛湮滅掉。
主持人說了幾句開場白,台上的大屏幕便播放兩人的成長片段。
影片不外乎也是簡單的投影片式剪接,新娘是內地成長的,所以由小時候到念大學的照片也是深圳背景,與阿雞小時候的照片拼湊在一起,總有說不出來的突兀。
我一邊忙著撿水晶珠子,一邊探頭看台。
「⋯⋯相信大家也期待已久了,不如有請一對新人出來了,好不好?我希望大家一會兒使勁地拍手啊!」
宴會廳的燈光在一瞬間集中在門口,侍應拉開厚重的大門,阿雞牽著新娘亮相,二人流露出無比幸福的笑臉徐徐上台。宴會上的親友無不拿起電話拍攝這個難能可貴的畫面。
雖然我和阿雞算是斷了聯絡,但怎麼說也是曾經的同窗,今天看到他滿臉幸福的樣子,我還是挺為他高興的。一生人勞勞碌碌,窮盡一生,不就是為了製造幾個屬於自己的高光時刻嗎?那可能就是幸福的答案。
新娘的婚紗太累贅,上台的時候她還是有點步履蹣跚,但粗心的阿雞沒有注意,只顧自己站在台上呆呆的望著席上的來賓。新娘用眼神幾番示意無果後,還是被裙腳拌倒,摔在地上。阿雞見狀才走上前扶起新娘。
雖然有這樣的小插曲,但婚禮依舊順利進行著。待雙方父母上台敬酒後,阿雞便和新娘進了房換裝,再出來敬酒。
「喂,你在幹嘛啊?一直趴在地上,跌了什麼?」待我把珠子拾得七七八八時,阿雞已出發在我面前。他拍了拍我的肩,我才站起來。新娘挽著阿雞的手,然後對我擠了一個微笑。
「剛剛方霆⋯⋯咦?人呢?」我問。
奇怪,難道那是我眼花嗎?
「什麼方霆鈞啊?我都沒有請他來。」阿雞疑惑地看著我。
還沒搞清楚狀況,一個黑色的身影從身後閃了出來,我被它狠狠地撞開了,黑影撲向阿雞身旁的新娘,只是一個瞬間,新娘腰際便插了一把刀,深紅色的血液隨即暈開,白裙一下子像長出了一朵大紅花。新娘跌坐在地上,臉上早已失去了剛才新婚的喜悅,面目猙獰地嘶叫著。
阿雞見狀,湧上前按住那道黑影,此際我才清楚看見那個突然發起襲擊的人是誰。
阿狗和偉然也跟著一擁而上,打算把那人按在地上,四人扭作一團。在混亂間,那個人不知從哪裡摸到一把水果刀,胡亂揮舞起來。
現場充斥著女人的尖叫聲和餐桌碰撞的聲音,有人上前扶起中刀的新娘,嚷著叫救護車。
在一片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瞬間,我想逃跑卻使不出一點力氣,咦⋯⋯?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已經雙手壓在那個黑影身上,那人正是剛才被大媽罵的部長。在混沌間,阿狗拉開了我,神情慌張地緊捏著我的肩膀,我摸了摸胸口,一股熱流湧了出來。
原來我也中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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