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可以去接受他們是忽略你的情感,也可以接受他們令你長期處於壓抑的成長環境。可以接受對母親的感覺是既愛且恨,無需要覺得是一個二選一的答題。」
「後父的個性是怎樣?你在與他相處時是怎樣?」在某一次的輔導會談時,輔導員問道。
「要我用詞語容他的個性—暴躁。我不知為何母親要選擇一個暴躁男作為丈夫。」我對輔導員坦白道。
最初回到母親與後父身邊一起生活時,後父有嘗試擔起父親的角色,指導我做功課,但小時的我天資不聰穎,尤其是在數學方面更是無天份可言,每當計算數式時,我的腦袋便會打結,完全沒法算出答案,當後父發現怎樣講解我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時,他的耐心逐漸告,便將責任交回母親。母親是一個怕麻煩的人,所以她不是指導功課,而是把答告直接告訴我,當然這個做法令後父非常不滿,惹來一頓責罵。
另一個深刻的場景是在我中學。中學時我們舉家已經搬到公共屋邨居住,有一晚睡到凌晨時份,他突然扯著我的睡衣衣領把我整個人扯起來。目的是為什麼?是為了聽他工作一整天後的一不愉快。我、母親、妹妹都在凌晨時份坐在沙發上聽他不斷在發泄,粗口橫飛,到最後是我頂不住疲倦,沒理會他的嘮叨回房睡覺,才終結這場鬧劇。
後父的情緒波動很大,會因小事情發生又或者因為賭博結果不理想也會觸發他發脾氣。整個童年到青春期都因為他的性格而過得十分壓抑,以及學懂察言觀色,亦影響到我沒法接受到與人相處時氣氛上出現衝突感。這些問題都在輔導之後才得到改善。現時的我已經懂得在別人發生衝突時退到一旁吃花生。花生真香,衝突好看。
壓抑氣氛的生活維持到大約中二時,後父回家的日數開始逐漸變少,大約到中三時母親和後父離婚了,即使離婚後父仍會間歇性回家住,情況一直到大約中四時基本上已經沒有回家,我開始覺得生活變得輕鬆一點,以為開紿變好,然而生活免費送給你的打擊不會這麼快停止,這些是後話了。
「那母親的個性是怎樣,以及後父發脾氣時她又在做什麼呢?」
「母親是一個需要依附別人才可以生活的人,個性愛浪漫,拒絕長大。其實在我提及的過往中,應該察覺得到母親並沒有做什麼,沒有在父親發脾氣時安撫他,沒有在凌晨時被扯起衣領時保護我,後父發脾氣後亦沒有安慰我和妹妹,若説後父是精神壓力的加害者,當時母親就是無聲的幫兇,離婚後的她更變成加害者。離婚時她並不知道真相,以為就是後父說的感情淡了,所以離婚,而且離婚後後父仍然會回家,對她來說生活沒有太大分別,直到好幾年後她才知道離婚的真相,原來是後父在國內有了情人,而且情人為他生了個女嬰。」
「那離婚後的母親做了什麼令你容她是一個加害者?」輔導員對問題總是一針見血。
「最初後父少了回家,家裡的氣氛少了壓抑感,的確是過了一段輕鬆節奏的日子,直至後來母親發現離婚是因為在不知情下被背叛,而後父更開始不再給予經濟援助,致使母親要申請援助金,開始變得經常哭,氣氛開始由後父存在帶來的壓抑、後父離家的解放、再變成母親帶來的抑鬱感。到後來在我中五時,會考成績不理想,母親建議我重讀一年,但開始重讀的三個月後,有一天母親突然發難,說不知我為啥要重讀,我應該要出來工作舒緩家庭經濟壓力,又說別人家的孩多懂事。事情發生後我很快便經同學介紹下找到一份超級市場的兼職。回家告知母親找到兼職工作會開始開始半工讀,母親的反應是非常開心地對著我說「找到工作就好了!」,那年我十七歲開始了兼職工作後,只有拿錢回家,沒有再問家裡拿錢。」
「你憎恨他們嗎?」
「對後父的感覺不如說是恐懼,至於和母親的關係,我形容為有過一段歡樂時光。」
「有沒有覺得自己要接受情緒的出現很困難?或者說要你接受對母親有不悅的感覺很難,對嗎?」
我感到要面向某種我不想面對的感受,喉嚨有種微酸感,我帶著不想承認的情緒點了點頭。
「其實你可以去接受他們是忽略你的情感,也可以接受他們令你長期處於壓抑的成長環境。可以接受對母親的感覺是既愛且恨,無需要覺得是一個二選一的答題。」
一個名為「恨」的盒子打開了,我開口道「我是恨我的母親,我接受不到她不出去工作,但把這件事的責任推到我身上,我恨她有一次在我凌晨下班時,一聲不響把家中的大門反鎖了,讓我有家歸不得,幸好那時候我可以到男友家中留宿,就是因為她把大門反鎖,我便搬到男友的家裡住,所以乏略了妹妹的情緒病發,沒有盡到家姐的責任,把妹妹遺下,亦令妹妹誤會我不愛她了,這事情在多年後與妹妹詳談過往時,她才得知我沒有要抛棄她。我亦恨她沒有問過意願便把我的名字改掉。」淚水滑過臉龐,我輕輕把它抺掉,也同時把心裡的委屈抹掉。
「有沒有覺得接受情緒的出現,比起拒絕接受情緒來得輕鬆點?」
我梳理了內心的感受後發現,原來恨自己的母親是不會有人責怪自己,我突然從心理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甚至連肩膀都輕鬆了。
我對導員再一次點頭,表示認同。
「我們會在往後會做情感上的梳導,之後你不用再帶著恨這個情緒。」輔導員柔聲道。
的確經歷兩年的輔導後,我對母親和後父沒有了恨的情緒。對母親我放下了負面情感,但親近不來。對後父一樣不親近但同時不畏懼,可以閒來見一面聚一聚交流近況,這是很大的進步,可以說,與後父見面是解開了心結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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