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市中心近郊的草山下,有一條沿著河堤的小小岔路,這條路是附近居民,在交通阻塞的時候,會繞道的捷徑。順著這條路往下走,有一片年代久遠的矮屋,是當年國安局用來當成工作人員的宿舍,現在已經沒什麼人住在這兒,只剩幾戶還在國安會負責清潔的待退人員。
矮屋之間的巷子,大概僅容一個人行走,若是對面方向有來人,其中一個人得先側身縮進別人家的大門,才能順利進出。
接近傍晚時分,三個留著俐落的短髮,身穿便裝的男子,在窄巷裡快步地走著,在巷底的地方左轉之後,又轉進另外一條亮著烏絲燈泡的小巷。
他們來到一戶人家的大門前,屋裡飄來陣陣香味。在接近晚餐的時候問到這股蘊含中藥材,夾雜辣味豆瓣,還有牛肉油脂散發出來的香氣,很難不讓人口水直流。但來到門前的這幾個人,顯然不是為了這股誘惑而來。
領頭的那個人推開大門,矮屋的院子裡擺著好幾個陶甕,正冒著騰騰的熱氣,誘人的香味正是從此而來。
再往院子裡走,矮屋門口坐著一個看來年紀已過耳順的老人,叼著一根快要燒盡的香菸。老人抬頭看了幾個人一眼,沒有多加理會。幾個人也沒多停留,直接走向屋內一個正在吃著牛肉麵的中年人。
夾起一塊帶著半透明牛筋的牛肉放進嘴裡,軟爛又不失彈牙的入味牛肉,這樣的美味讓中年男子不自覺地眉毛上揚。他沒有理會來到桌前的這幾個人,又繼續夾起幾根手擀的寬麵入口。一點五公分寬的麵條,荷葉狀的邊緣夾帶著微辣的湯底,滑順又有嚼勁。
「什麼事?」中年男子吞下嘴裡的食物之後,頭也不抬。
領頭的那個人對著中年男子說:「立哥,關於陳委那件事,跟您報告一下。」
坐在屋裡吃麵的是國安會的秘書長-顧立翔,認識他的人都稱呼他『立哥』,就連擔任國安會主席的總統,在私底下也是這樣稱呼他。
「嗯......」顧立翔依然頭也沒抬地繼續動著筷子。
這三個人都不是第一次跟著顧立翔做事,自然清楚他的這一聲『嗯』是什麼意思,於是領頭的那人繼續往下說。
「我們已經大致鎖定了目標人物,現在正在清查行蹤。另外,我們發現有兩個人也正在找目標人物,一個是雜誌社的主編,另外一個是電視台的製作人,我已經先派人跟著這兩個人。」
吞下最後一塊牛肉,顧立翔抬起頭來:「那兩個人為什麼也在找?」
「我們正在釐清.。」領頭的人看到顧立翔的眉頭皺了一下,馬上就接著說:「立哥,還是乾脆把他們帶回來問問?」
顧立翔稍微挺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一個飽嗝,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什麼時候給答案?」
「兩天!」
顧立翔點了點頭,舉起手來要面前的三個人坐下,自己則是走向門口,來到老人面前,對著老人比了比屋內,又比了個三,然後就走了出去。
二
『航運類股在受到外資法人的青睞之下,今天的表現……』
電視上的投顧老師正在對今天的股市做盤後分析,坐在辦公室裡的吳乃倫聽了覺得煩,關掉了掛在牆上的六十吋電視。大洋航運的股票已經連續一周漲停,但他心裡卻高興不起來。
吳乃倫曾經在政府裡位居要職,旦因為跟現任總統所屬的派系不同,在改朝換代之後,經由卸任總統的居中協商,被動地卸下了官職,改任大洋航運公司的董事長。
大洋航運是一間專營貨櫃運輸業務的輪船公司,後來因為一次的航運意外,需賠付巨額的違約金,但在政府主權基金-『永續發展基金』的資金挹注下,免除了破產危機,從此『永續發展基金』成為了大洋航運的大股東,而大洋航運也成為政府高官卸任後的去處之一。
雖然吳乃倫已經不在權力核心的圈圈裡,但過往累積下來的政治資源還是非常豐厚,這些政治資源的網絡連結,並不是其他黨派或是同黨的其他派系,用嘴巴說說就可以奪取,還是得靠吳乃倫的一張老臉出面,才有辦法順利繼承。
現任的總統也明白這個道理,尤其是在她準備競選連任的這一年,黨內早已經有了不同的聲音,為了鞏固自己在黨內的地位,順利出馬競選連任,她只能盡力拉攏跟自己比較友好的派系,其中勢力最為強大的就是吳乃倫的這一支。
而吳乃倫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自己的重要性足以左右一年以後的大選,但他也深知,現在的政治環境已經容不下像他這樣的老派人物,必須由年輕的一輩來掌舵。於是在兩邊派系的協調之下,吳乃倫同意支持現任總統,但由他所積累的政治資源得由他的兒子-吳亦農來繼承,還要現在的權力核心承諾,幫助吳亦農選上下一任的首都市長。
就在一切的佈局正準備開始進行的時候,卻發生了陳敏文的三百萬事件。原本這個突發事件,只要稍微運用一下議題的操作,就可以船過水無痕。但誰也沒料想到,這個看似應該可以順利解決的事件,卻被三號公園裡的預言打亂了整個計劃。
坐在辦公室裡的吳乃倫,越想越覺得心煩,拿出手機點開了其中一個APP,從聯絡清單裡找到了一個名字,按下了通話鍵。
「喂,現在到底是怎麼樣了?」吳乃倫的語氣透露了他的不耐。
「暫時還沒有新的消息,不過,吳老,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我放不放心不重要,重點是問題要能解決!」
「我明白你的心情,這樣吧,先讓我把手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們晚上碰個面,我再跟你說明一下,OK?」電話那頭顯得有些急促地想要結束這通電話。
「好,那晚上再說。」
結束了短暫的通話,心裡不是很高興的吳乃倫把手機往桌上一丟,走到了窗邊。看著窗外的城市街廓,他心裡盤算著,如果接下來事態的發展不能如他所願,他該如何重新安排這盤棋局。
三
顧立翔掛上了電話,臉上浮出無可奈何的厭惡,不過,他很快地就將臉上的表情抹去。他將手機收進口袋,走進電梯,拿出門禁卡朝著感應區比劃了一下,電梯裡的螢幕上出現了『25』,接著叮的一聲之後,電梯門迅速關上。
出了電梯,顧立翔往其中一戶住家的大門走去,才剛走到門前,大門就應聲開啟。開門的是一個穿著寬鬆中山裝上衣的男子,男子點了點頭,顧立翔沒有理會,繼續往屋內走。經過大門長廊,從牆壁上的保全系統,可以看到電梯裡與大門外的監視影像。
穿過了以歐洲皇室風格裝飾的客廳,顧立翔對著一扇實心櫻桃木門敲了兩聲,房內的人出聲要他進去。
「事情現在處理的怎麼樣了?」卸任總統-陳水遠,拄著拐杖背對著顧立翔,站在一片書櫃前。
「船期跟文件都已經安排好了,等您通知,就可以上船了。」
「接船的那邊也OK了嗎?」陳水遠從書櫃裡抽出一本書,轉過身來,示意顧立翔坐下。
顧立翔打開西裝上衣的扣子,選了書桌前沙發的位子坐下:「也都安排好了。」
陳水遠走向顧立翔,坐在了顧立翔的對面,將手中的書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
陳水遠低頭看了看沙發椅墊,拍掉上面的狗毛:「陳敏文的那件事,現在處理得怎麼樣了,我們會不會受到影響?」
「我正在處理,不會讓它影響到計劃的進行!」
陳水遠露出了滿意的表情,用手拍了拍沙發:「你知道,坐在這個位子上,有時候不可避免的要做一些必要之惡,等找到人之後,我想你應該明白該怎麼做。」
顧立翔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還有,弄清楚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陳水遠指著茶几上的書又繼續說:「你知道我書裡面提到的那些條件,說的是誰嗎?」
顧立翔瞄了一眼桌上的書,那是陳水遠在卸任後出的回憶錄,書裡除了提到他在任時,處理國家事務的一些心路歷程之外,還提到了他所認為接班人選的必要條件。他沒有說話,只是炯炯有神地看著陳水遠。
這是顧立翔從小到大一貫地表現方式,從不會讓別人直接發現他心中所想,但卻又會明白地讓別人知道他的目標是什麼。
「等到我們的計劃成功,接下來就輪到你了。」陳水遠笑著說。
四
「實在是不懂,為什麼要約在這裡?」吳乃倫邊走邊抱怨。
顧立翔走在他的前面,回頭堆起笑臉:「吳老,這裡東西好吃,又不會有人打擾,對我們來說,不是挺適合的嗎?」
顧立翔喜歡在草山下的這間牛肉麵店談些事情,不是沒有道理的。從外面進來這裡的路只有一條,任何人只要接近這裡都馬上會被發現,而且麵店的後面還有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以防萬一。
坐定了位子,麵店的老人端上了兩碗牛肉麵,和好幾大盤的滷菜和冰鎮過的啤酒。這邊的滷菜,比較像是潮州滷水那種清爽的口味,但跟著滷菜一起端上來的還有兩碟散發著椒麻香氣的辣椒沾料。
顧立翔拿起其中一碟的辣椒沾料,倒了一些到牛肉麵裡,慢慢地用筷子攪拌了幾下:「吳老,你也試試看,保證一吃就上癮!」
吳乃倫並不是來吃麵的,他關心的是顧立翔甚麼時候才能把問題解決:「你那邊甚麼時候可以把問題解決?」
花椒的麻香混著辣椒油,在嘴裡激烈地刺激著味蕾,顧立翔又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裡,吞下之後,一口飲盡杯裡的冰啤酒:「我的人已經在處理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夠太著急的。」
「我不著急,你老闆也不著急嗎?」聞到花椒的香氣,又看到顧立翔吃得津津有味,吳乃倫也有樣學樣,加了一些辣椒到麵裡。
聽見吳乃倫這麼說,顧立翔的心裡其實不太高興,因為他很不喜歡別人用陳水遠來壓他:「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倒是你那邊,我已經跟老闆說,一切都沒問題,如果出了甚麼差錯,我們可是會倒大楣的!」
「只要能夠進得了......貨櫃,我都已經打點好了,到了......那邊之後,會有律師來幫忙......處理」吃了一口摻了辣椒的牛肉麵,受不了口中的麻辣,說起話來斷斷續續,還夾雜倒吸空氣的『斯哈』聲,吳乃倫趕緊一口飲盡了桌上的冰啤酒。
「說實在的,你那邊到底查得如何?這些消息照理說不太可能會流出去,到底是誰幹的好事!?」稍微舒緩嘴裡的刺激感,吳乃倫一邊倒著酒一邊說著。
顧立翔沒有馬上回答,腦中回憶起整個事件。
在三號公園出現關於陳敏文三百萬的預言之後,網路上對於預言能夠明確說出事情後續的發展,都感到驚異不已。但真正讓顧立翔覺得棘手,背後直冒冷汗的並不是這三百萬,而是三百萬之後的預言內容。
原來李欣霓和其他網民所看到在論壇裡的留言,是已經被顧立翔下令,由網路安全的單位『洗過』之後的結果,之所以三百萬的部分沒被洗掉,是因為如果連三百萬的預言都『被消失』,只會更讓人覺得此地無銀而已。
那些被洗掉的預言內容裡,清楚交代了陳敏文的三百萬是用來打點樁腳用的,為的是讓吳亦農,也就是吳乃倫的獨子,能夠順利當選下屆的首都市長。還有,吳乃倫會去大洋航運擔任董事長,除了表面上是淡出權力核心圈,讓年輕一輩能夠出頭之外,暗地裡還肩負了一個重要任務。
這個任務就是要將陳水遠在位時候所獲得的政治捐獻,透過地下金流換成黃金,再悄悄地運往加勒比海,挹注到律師早就架構好的境外公司裡。在現代所有金融交易都數位化的時代,這種以實體交易的方法,反而更能達到隱蔽的作用。
把資金隱藏起來,而且還是藏在境外公司,當然是有一些特殊的用途。顧立翔明白,如果這個特殊用途也被公開,將會對現今的政壇掀起巨大的風浪,非但如此,也會連帶影響到他接下來的仕途。
還好,這些讓顧立翔頭皮發麻的預言內容,在他快手快腳之下,並沒有在網路上被公布,同時他也開始清查所有知情的關係人,但卻沒有發現任何休息走漏的痕跡。這樣的結果,自然讓在公園裡留下預言的白澤成為了他的頭號目標。
「我們已經鎖定目標了,我想再過兩天就會有結果。」
五
接過下屬遞上來的報告,顧立翔翻看著報告的內容,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下屬,他把報告放回桌上,雙手十指交叉抵在自己的上唇,明顯就是對報告的內容不滿意。不過,他卻沒有像平常一樣,直接對著下屬開罵,那是因為他從內部已經查過了很多遍,在訊息的傳遞足跡上,根本找不出任何的漏洞,而報告的內容給了一個答案,雖然這個答案在他看來是如此的荒誕不經。
從把報告放回桌上之後,已經過了將近十分鐘,顧立翔仍然只是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此時的他正在思考著,假設報告內容所說的一切屬實,這將會是一件令人頭皮發麻的事情。但是,如果這個力量可以為自己所用,恐懼將會成為與他作對的敵人唯一能夠感受的事。
顧立翔給了一些指示,就要下屬先離開辦公室。他拿出手機,跟電話那頭聯繫了之後,把桌上的報告裝進了文件夾也跟著走出了辦公室。
穿過一個人寬的窄巷,顧立翔離開了辦公室之後,一個人來到了常去的那家牛肉麵店。走進麵店的大門之後,他轉身將大門鎖上,老人依舊坐在矮屋的門口瞇著眼,叼著只剩一口就要燒盡的香菸。
走到了老人面前,顧立翔恭敬地喊了一聲:「屠叔!」
屠叔原本瞇著的眼睛,睜大了一些,緩緩站了起來,駝著已經直不起來的身子,往屋裡走去。
跟著屠叔一路往屋裡走,來到矮屋的後院。這裡擺著兩個冒著熱氣的大鐵桶,飄散著一股花椒、八角、甘草、桂皮,還有一點玫瑰酒跟紹興酒的香氣,聞到這股香氣,立刻就會明白鐵桶裡正浸悶著爽口的滷味。
後院裡有個小小的木門,藏在冒著熱氣的鐵桶後面。屠叔小心繞過還是滾燙的鐵桶,推開小小的木門,外面是一條碎石小徑,小徑的另一邊是整面的山壁。山壁每隔幾十公尺就被人鑿出一個個山洞,那是從前戰爭時期留下的防空洞。
屠叔走向其中一個山洞,用鑰匙打開洞外的鐵門,走進去之後,洞裡亮著一盞燈,不是很亮,但已經足夠照亮大部分的空間。
燈光照亮的地方,看得到許多的老照片貼在洞壁上,照片之中還貼了一張泛黃的白報紙,上頭用隸書寫了一些字。洞壁的邊上擺了一張大桌,桌上放了好幾個文件夾。
屠叔走到大桌前,打開了桌上的檯燈,拉了張椅子坐下,又點了根香菸,轉頭看向跟著走進來的顧立翔。
顧立翔把手裡的文件夾交給了屠叔。他沒有立刻打開拿出裡面的報告,反而是靜靜地看著顧立翔,眼神之中好像在說:「這次又是甚麼?」
顧立翔畢恭畢敬地站在屠叔面前。屠叔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將手中剛點起的香菸,放到桌上用大理石做成的菸灰缸上,從資料夾裡拿出了報告。
看著報告的屠叔,眼睛越睜越大,嘴角慢慢地揚起了笑容。
闔起了報告,屠叔拿起桌上的香菸又吸了一口,招手要顧立翔過來。
顧立翔走到屠叔面前蹲了下來,掌心朝上地伸出一隻手,屠叔抓住顧立翔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寫下了幾個字,每寫完一個字,顧立翔就念出一個字,直到屠叔 放開他的手。顧立翔再一次跟屠叔確認剛剛寫下的內容之後,馬上起身走出山洞。
六
林祺鈞在公園的長椅上回過神來。他的意識在『無』裡穿越了幾千年,但實際上,白澤的額頭貼上來僅僅只是一秒鐘以前的事而已。
額頭上還可以感受到白澤留下的些許餘溫,但眼前已不見她的蹤影,回想剛剛在『無』裡見到的一切,林祺鈞沒注意到有兩個一高一矮的男子正走向他。
等到兩名男子走到離林祺鈞只剩一步的距離,他才發現眼前原來有人。一高一矮的兩人,站在林祺鈞的左右兩側,個子比較矮的那個先開了口:「林先生,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滿腦子問號的林祺鈞,快速地在記憶裡搜尋,最近寫過的報導裡面,曾經得罪了誰?還是社長又幹了什麼好事,帳卻記在他的頭上?
「你們是誰?」林祺鈞一面問著,一面將身子往後靠,心裡盤算萬一有什麼狀況,就立刻逃走。不過,這個逃走的念頭很快就被打消。因為他發現,這一高一矮的兩人,完全阻絕了他可以往前逃跑的路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很快地往後翻過長椅,假裝要往後逃,成功引誘兩人繞過長椅之後,再一鼓作氣往回跳過長椅,跑向便利商店求助。
不用想的也知道,這樣的動作,只有在電影裡才有可能發生,而且也只有在電影裡才會有智能不足的反派。
「我們只是想找你問些事情。」矮個子繼續有禮貌地說著,一旁的大個兒則是從背後不知道掏了甚麼東西出來。
急中生智地林祺鈞心生一計:「我約了人在這兒,如果沒見到我,他就會去報......」
「不,你沒有約人!」矮個子打斷林祺鈞,臉上露出笑容。在林祺鈞的眼裡,矮個子臉上的笑,正在蔑視著他。
矮個子似乎不想多浪費時間,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個兒。心領神會的大個兒很快地跨步往前,原本藏在背後的手,抓著一個黑色的物體,準確地揮向了林祺鈞的脖子。反應不及的林祺鈞,只覺得脖子一陣燒燙的刺痛,接著就暈了過去。
林祺鈞意識逐漸恢復,發現自己雙手被綁在背後,嘴巴被膠布貼上,頭上罩著黑色的布套,他感受到一陣顛簸,驚覺自己正倒在一輛汽車的後座。
不久之後,車子停了下來,車門被打開:「你醒了吧!」這個聲音是剛才在公園裡的矮個子。
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他的上臂,將他從車內拉了出來。拉出車外的時候,林祺鈞腳步跟嗆了一下,另一隻手又扶住了他:「安份一點,我不想扛著你走進去!」
這不是矮個子的聲音。脖子上的疼痛讓林祺鈞猜想這應該是剛才的大個兒在說話。
戴著黑色的布套,沒有辦法看清自己身在何處,只覺得走在一個地面不平,地上有碎石聲音,感覺微有涼意的地方。過往的經驗讓他猜測,自己正走在靠近山邊的地方。
走了一會兒,地上的碎石聲音消失了,原本眼前的一片漆黑,有了一些微弱亮光從布套縫隙透了進來。林祺鈞剛才感受到的涼意,又更加地明顯了。
矮個子用手抵在他的胸前,出聲要他停下腳步,背在身後的雙手被高個子鬆開,頭上的黑色布套也被取了下來。
一下子從黑暗進到光亮,瞳孔的急速收縮,讓林祺鈞感到有些刺眼,適應了之後,他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山洞裡,而面前坐著一位老人-屠叔。
矮個子要林祺鈞坐到屠叔面前的矮凳上,他看著眼前的老人,心裡開始揣測把他抓來這個山洞的目的。
屠叔捻熄手上快要燒盡的香菸,慢慢靠向林祺鈞,仔細地盯著他的雙眼:「你去過了,對吧?」
聽見老人這麼說,像是有一股電流從腳底直穿腦門,林祺鈞的身體不自覺地發熱了起來:「去過那裡?」
「你騙不了我的!」屠叔一邊笑著一邊又點了根菸「你去了『無』,對吧?」
從老人說的話裡,林祺鈞猜想面前的老人該不會也見過白澤,也曾跟他有過一樣的經歷?如果從這一點來猜想,這些人把他抓來這個山洞,想必是跟白澤有關。
吸了一大口菸吐在了林祺鈞的臉上,屠叔收起了笑容:「白澤在什麼地方?」
果然如林祺鈞的猜想,老人很直接就切入重點。他在心裡盤算著,對方會抓他過來,又這麼直接了當地提到了『無』,就表示他們已經掌握了一定程度的資訊,如果這時候還裝傻不知道誰是白澤,可能只會對自己不利。
既然如此,他選擇據實以告,但他也想要從對方身上獲得一些關於白澤的訊息:「我不知道她在那裡,你為什麼要找白澤?」
林祺鈞正在說話的時候,矮個子伸手拿出上衣口袋裡的手機,看了一下跳出來的訊息,上前在屠叔的耳邊說了幾句。
屠叔一邊聽著一邊吸了口菸,吐出一陣煙霧之後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林祺鈞說起了一段歷史:
我就跟你說說四千年前的故事吧!
四千年前,我的祖先與軒轅原本是勢均力敵,分踞天下的兩方雄霸,但因為同樣都有一統天下的壯志,不可避免地展開了戰爭。經過大大小小的幾次戰役之後,我們逐漸取得了優勢,一路上攻,眼看就要拿下軒轅,關鍵時刻卻被名為『應龍』的一人,扭轉戰局。最終,我們的首領兵敗被俘,軒轅將他吊於木樁之上,刨出五臟六腑當作靶子,命令士兵用刀箭射向我的祖先,射中的越多,獎賞就越多。
最終的戰役之後,我們族人所剩不多,但軒轅為了斷絕後患,又想要恩威並施,就把我們為數不多的族人發配到邊疆各地,我們家族就是其中的一支。被發配邊疆之後,我們家族的先祖們左思右想,為何最後一役會有如此的結果?最後,終於被我們發現了軒轅的秘密!原來軒轅是靠著一件寶物的上天之力,把應龍由人變成了魔,所以才能反敗為勝。
千百年來,我們家族為了報酬雪恥,對那件寶物做了很多的研究,發現那件寶物如果要發揮效用,有兩個重要的關鍵,其一是一塊羊脂白玉,它的功能就像一把鑰匙,是用來開啟上天之力的大門,其二就是『白澤』!
只有像白澤這樣的『天人』才能運用這把鑰匙去開啟上天之力,進入到『無』的境界,到時候秘密不再是真相的阻礙,歷史會重回原本的真實面貌,不光是如此,上天之力還可以解開人類原本被上天限制的封印。封印一旦被打開,人類的真實原貌就會顯現出來。『應龍』就是被解開封印後,人類真實的模樣。
有了接露一切真相的『無』,再加上解開了上天的封印,幾千年來我們族人沒能完成的志業,將會在我的手上完成!
聽著老人說的故事,林祺鈞想起了周祖光留下的研究手稿,跟他在『無』裡見過的殺戮,對於老人所說的內容,林祺鈞不覺得是胡亂編造出來的。如果一切如老人所說,『應龍』是被解開封印後的人類,他在『無』裡見過的鐵面黑騎,應該也是一樣的。林祺鈞在腦中想著:「按照這樣的邏輯推論,雪白立方加上白澤,其實是一件完美的武器,而製造這個武器的就是那個包覆著金子的四方角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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