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欣霓緩緩地睜開眼睛,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額頭,緩解一下陣陣發脹的疼痛,卻動彈不得,嘴巴也被人貼上膠布。她回想了一下,雖然記憶有點模糊,但還是想起,自己去了周耀禾家裡,聽他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起身打算要離開,然後就沒了印象。
『咖啡!』李欣霓的腦子裡冒出了這兩個字,心想難道是周耀禾在咖啡裡下了迷藥!?
李欣霓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這時候發現手腳被人綁在一張床上,頭也被固定住。她轉動雙眼想要看清自己身在何處,舉目所及都是牆壁,沒有對外窗,感覺就像是一間地下室。
這裡空空蕩蕩沒有什麼多餘的物品,只有床邊放了一個矮櫃。她看向天花板,瞄到角落有一支監視器,上面的正亮著紅色的指示燈。
有人正在監視著?剛剛才在心裡這樣想的李欣霓,就聽到一個曾經聽過的高頻聲音。她認出了那個高頻的聲音,那是周耀禾電動輪椅的馬達聲。
周耀禾操控著電動輪椅來到李欣霓的床邊,林卉琦站著輪椅後面,她低著頭,不敢正眼看李欣霓。
「妳剛才不小心撞到了額頭,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李欣霓怒著雙目瞪著周耀禾,在嘴裡嘟囔著,像是在說:「快把我放開!」
似乎知道李欣霓要說些甚麼,周耀禾看著她慢慢地說:「很抱歉,我不能把妳放開,也不能撕下妳嘴上的膠布」
周耀禾扳動操縱桿,將輪椅往牆邊的角落移動:「妳應該很好奇,我為什麼要把妳綁在這裡?」
打開放在角落的矮櫃,裡面是一個保險箱。周耀禾在保險箱的面板上輸入了一組數字,又將手掌貼放在旁邊的感應板上,保險箱的被打開了。
趁著周耀禾去開保險箱的時候,李欣霓用求救的眼神看著留在原地的林卉琦,但林卉琦只是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彷彿她比李欣霓更需要別人的搭救。
周耀禾從保險箱裡拿出一雙手套戴上,又從裡面取出一個木盒。他把木盒放在腿上,回到李欣霓的面前。
「記得我剛剛說過的嗎?」周耀禾的語氣就像是在課堂上問著學生問題。
戴著手套的雙手比向天空,周耀禾臉上露出微笑,看著李欣霓:「想要接收宇宙以外的訊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辦到,而妳,就是為我開啟這扇門的鑰匙!」
說完之後,他小心地打開腿上的木盒,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很多個四方體拚在一起,有著怪異形狀,發著白光的東西。
「有沒有覺得很眼熟呢?」周耀禾把手上的東西拿到李欣霓的面前。
看著形狀怪異的白色物體,李欣霓完全不知道面前的東西是什麼,但她感受到了這個白色物體發出的寒意。這一瞬間,她想起了那張照片,想起了周祖光的手稿。
瞪大的雙眼,讓周耀禾知道李欣霓已經猜出手上的東西是什麼:「沒錯,這個就是雪白立方,不過,很可惜,妳現在看到的只有一半,另外的一半,就要靠妳了!」
周耀禾看出了李欣霓的眼神中的疑惑:「妳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麼我有一半的雪白立方吧?哈哈,告訴妳也無妨,這都要怪我那個自以為是的祖父!」
原來當年周祖光無意間喚醒了白澤,同樣也被白澤帶進了『無』裡,因為這樣,他獲悉了白澤的力量,也明白這股力量的可怕。
周祖光再三思考之後,便要白澤幫忙將考古隊員腦中關於軒轅之墓、四方角櫃還有雪白立方的記憶通通消除,但又因為私心想要研究雪白立方,不讓白澤將自己的記憶消去。然後,他要白澤將雪白立方一分為二,自己保留了一半,另外一半交給白澤,心想這樣應該就可以避免有人利用這股力量。
離開考古隊之後的周祖光,靠著在『無』裡知道的一切,寫下了雪白立方與其他古文明的關聯,之後就此封箱,絕口不提。
「就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害我搞了這麼久的時間,還沒找到白澤,還去弄一個『崑崙白澤』,故意發一些預言,看看會不會讓白澤自己找上門。」
周耀禾將雪白立方放回腿上的木盒裡,又笑了起來:「結果,白澤沒來,反而跑去三號公園的燈柱上亂寫一通,然後把妳們給送上門來,妳又送我老婆去了醫院!哈哈哈哈,這應該也算是一種天意吧!」
李欣霓眼裡的怒意絲毫未減地瞪著周耀禾,但她卻無法做任何事。
周耀禾似乎想起了什麼,一邊的眉毛挑得老高,湊近了她的臉頰,故意在她的耳邊說:「天意!妳不覺得好笑嗎?如果不是妳送她去醫院,我還不知道原來妳是一把天然的鑰匙!早知道有妳的存在,我也不必費工夫在她頭上鑿個洞!」
周耀禾最後的這句話,讓李欣霓看向面前的林卉琦。她注意到林卉琦的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兩手環抱著自己,身體微微地發抖。
周耀禾戴著手套撫摸著李欣霓的頭髮:「為了讓妳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我就再多說一些讓妳知道。」
其實周祖光對雪白立方的一切早就明白,那天林祺鈞跟李欣霓姊弟在研究室裡看到的手稿,是周耀禾刻意編造刪減過的。
「從生命在母體裡被決定的那一剎那開始,『無』裡的訊息就一直在進出著大腦,這條通道直到囟門闔起之後才被關上。如果能夠再次開啟這條通道,『無』裡的訊息,就可以隨意地獲取。」
李欣霓完全不明白周耀禾說的『無』是什麼東西,但他的這番話已讓她清楚為何會被綁在這裡。因為,她的囟門一直以來都沒有闔上,周耀禾想要利用她身體的特殊構造,來完成一些事情。
「不過,就算是囟門一直開著,少了工具,『無』裡的訊息,也只是海市蜃樓而已!」
不知道周耀禾接下來要對自己做些甚麼,只見到面前的林卉琦表情愈加地恐懼,這讓李欣霓也開始感到些許的害怕。
「去把東西拿來!」周耀禾命令著林卉琦。
突然的叫喚,讓林卉琦嚇了一跳,馬上轉身慌張地走向往牆角的矮櫃。離開之前她又看了一眼李欣霓,眼眶開始慢慢變紅。
見到林卉琦的表情,原本心裡滿是怒意的李欣霓,也跟著慌張了起來。
林卉琦將一個黑色的帆布包放在床邊的矮櫃,打開包包取出了一小瓶藥劑跟注射器。她熟練地拿著注射器,將小藥瓶裡的藥劑吸出,然後往李欣霓的手臂扎了下去。
二
半山腰的坡道上,一輛黑色的轎車裡,走出了兩個男子。兩人整理了一下外套,免得插在腰際的武器不小心露出來,很快地觀察了一下四周之後,就往前面轉角一戶亮著燈的別墅走去。
來到別墅門前,一人朝著別墅內探頭望看,另一人則是繼續警戒著四周。探頭的男子,朝屋內看了一會兒之後,推開了院子的鐵門,走向別墅的大門,警戒中的另外一人也跟了上來。
試著扳動了一下手把,大門文風不動,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後,迅速繞到別墅的後方。
別墅的後方有個後門可以直通廚房,牆上還有一個方便通氣的小窗,其中一人小心地從小窗往屋裡看了之後,對蹲在門邊的另外一人搖了搖頭。
收到屋內沒人的訊號,蹲在門邊的另一人,馬上拿出開鎖的工具,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後門就被打開。
兩人走進廚房,仔細地看著四周,沒有發現半個人影,又繼續慢慢地往客廳移動,看見客廳的茶几上擺了兩杯沒喝完的咖啡。兩人往客廳看了一眼之後,開始分頭搜索,其中一人輕聲上了樓梯,走向樓上的房間,另外一人往客廳另一邊的書房。
在樓上搜索的人很快地下了樓,也來到了客廳另一邊的書房。他走進來的時候,另外一人正站在書桌前,看著眼前整面牆的書。
「搜遍了,沒看到半個人!」說話的是剛從樓上下來,一無所獲的邱義仁。
已經內定為組長的陳益興,直盯著眼前整面牆的書櫃,沒有理會邱義仁的話:「你不覺得這面牆怪怪的嗎?」
邱義仁繞過書桌走到書櫃前仔細地端詳,又走出書房看了看,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APP,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又回到書房裡再拍了張照片。
「陳組,你看!果然有問題!」
邱義仁將手機拿給陳益興看,兩張照片測出來的距離,差了將近一米五。
陳益興走到書櫃前,試著搬弄一下書櫃。幾次之後,他發現最左邊的書櫃,好像可以推動。稍微用力地推了一下,書櫃往內縮了一些,天花板上露出了一條滑軌。
邱義仁見到天花板上的滑軌,順著滑軌將書櫃往旁邊滑開,一部家用的液壓式電梯出現在眼前。上前查看隱藏在書櫃後的這部電梯,兩人發現電梯是通往地下室的。
靠近電梯井往下看,看不見地下室有什麼動靜,如果就這樣貿然地搭著電梯往下,以他們兩人所受過的訓練來說,是不被允許的,但任務在身,兩人還是不得不冒著個險。
陳益興對邱義仁使了個眼色,掏出插在腰際的克拉克十九,打開了保險,按下電梯的按鈕。邱義也跟著將拋射式電擊槍握在手裡,繃緊全身的神經警戒著。
電梯緩緩升上一樓,裡面並沒有人。兩人很快進入了電梯,按了往下的按鈕。
三
被打了藥劑的李欣霓,整個人變得昏沉,半癱軟地躺在床上。
待在床邊的周耀禾,把腿上的木盒交給林卉琦,雙手抓住輪椅的扶手,撐起上半身,將身體移往床上。他坐在床邊,低頭靠近李欣霓,看著她的臉,露出一副興奮無比的笑臉。
「妳應該感到高興的,不是嗎!?不用再碰雪白立方了!」周耀禾坐起身子,轉頭看向站在一旁,手上拿著木盒的林卉琦。
林卉琦安靜地站著,眼裡還是一樣滿滿的恐懼。
「別不說話阿!」周耀禾抓住林卉琦的雙手,突然轉換成溫柔的語氣。
「我知道妳很害怕,不過,這是妳應該做的,不是嗎?畢竟,當初我是為了救妳,才會變成這樣。」
林卉琦害怕地點著頭:「我知道,我會用我的一切來補償你!」
周耀禾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妳會的!接下來該做什麼,妳應該都知道了,開始吧!」
林卉琦把木盒放到床上打開,拿出雪白立方。周耀禾又將身子前傾,把額頭貼上了李欣霓的額頭。
拿著雪白立方,林卉琦的手微微發抖猶豫了起來。
「還在等什麼?快點!」周耀禾充滿不耐地喊著。
聽到周耀禾話裡的怒氣,她趕緊將雪白立方放入李欣霓的手裡,然後雙手抓著李欣霓的手,就像平常周耀禾對她的一樣。
雪白立方的刺寒從手心傳遍全身,這股鑿心的痛讓即使被打了鎮靜劑的李欣霓,也在昏沈中,隔著嘴上的膠布大叫。
李欣霓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周耀禾為了不讓她的頭亂動,用力地抓著她的頭髮,她身下的木床因為劇烈的晃動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這時候的兩人都沒有發現,角落裡的電梯已經被啟動,正緩緩地上升。
剛走進電梯,陳益興跟邱義仁就聽見從電梯井裡傳上來的悶叫聲,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底下發生了什麼事。
電梯慢慢地降到了地下室,悶叫的聲音也越來越大。門一打開,陳益興先探頭往地下室看了一眼又退了回來,臉上露出詭異的表情。
邱義仁見到陳益興的表情,跟著也探頭出去看了一眼,見到周耀禾正趴在一團黑霧之上,林卉琦站在他的身後,緊閉著雙眼,看來像是正用力地抓著什麼東西。
黑霧慢慢縮成一個人形,此時悶叫聲嘎然停止,黑霧突然轉變,化成數不盡的微小光粒,慢慢往原本黑霧人形的頭部聚集,最後形成一到光束,穿進人形的頭頂。
光束穿進人形頭頂的剎那,躲在電梯後的邱義仁跟陳益興,才看清原來床上躺的是李欣霓。
看到了目標躺在床上,邱跟陳兩個人拿著武器,從電梯後走了出來。
邱義仁出聲命令周耀禾離開床舖,但他並沒有反應。他們兩人慢慢靠近床鋪,眼尖的邱義仁發現站在周耀禾身後的林卉琦,原本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眼神看向正在接近的他們。陳益興舉起手上的槍,對準了她,邱義仁也將電擊槍舉起,準備發射。
此時,林卉琦突然衝向步步逼近的兩人,還將原本在視線死角的右手揮向比較靠近的陳益興。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陳益興以為林卉琦手中拿著武器朝他攻擊,下意識地扣動了板機,子彈打入了林卉琦的左胸,但卻沒能阻止她將右手刺向陳益興。陳益興閃過林卉琦的攻擊,又朝她開了第二槍。子彈穿過林卉琦的左肩,打到她身後的牆壁上,留下一個不小的彈孔。
站在林卉琦左側的邱義仁先是往後跳開了一步,見到她繼續朝陳益興攻擊,趕緊射出電擊器。兩根電針射出,不偏不倚地扎入林卉琦的脖子,三萬伏特的電流,讓林卉琦的動作瞬間停止,直挺僵硬地往前倒下。
林卉琦一倒下,陳益興立刻上前一腳踹開周耀禾。被踹開的周耀禾撞到牆壁暈了過去,陳益興拿出身上的束帶,將他的雙手背在身後束起。
此時的邱義仁走向林卉琦,用腳將趴著的她踢翻過來。
「陳組,你過來看一下!」
陳益興轉身與邱義仁一同看著地上的林卉琦:「這是怎麼回事?」
躺在地上的林卉琦,露出右邊的脖子,皮膚有著不光滑的黑,看上去就是極度的粗糙,好似覆著一塊黑色的大象皮。這塊黑色的獸皮一路往下蔓延,包覆了整隻右手。她的右手也變成了一個怪異的形狀,就像是從手肘開始,用黑色的膠帶纏了一把刀似的。也難怪陳益興在林卉琦朝他衝過來的時候,會下意識地開槍。
邱義仁蹲下檢查林卉琦的傷勢。左胸被打中的那一槍,流出的血浸濕了她的上衣,按照這樣的出血量判斷,應該是打中了肺動脈,他用手按了下林卉琦的脖子,沒有感覺到任何跳動。
四
挨著山壁挖出的防空洞裡,林祺鈞安靜地看著屠叔,心中已經猜測到自己會被帶到這裡,肯定是跟白澤有關,而他要找白澤的目的,竟是為了要獲得她的能力,去報一個千百年以前的仇?他不禁覺得眼前的老人,執著在這樣一個毫無意義的目的,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
想到這裡,林祺鈞下意識地哼笑了一聲。
坐在林祺鈞對面的屠叔,聽到了這一聲笑,心想這個連自己一半年紀都不到的小子,是不是不太明白自己的處境?於是捻熄了手上的菸,將剛剛端過來,才煮好的牛肉麵,往林祺鈞的頭上倒了下去。
熱湯從頭上倒下,燙得林祺鈞叫出聲來,原本在洞口警戒的大個兒立刻跑了進來:「屠叔,發生甚麼事了?」
「沒事!手滑了一下,麵全灑了!」
大個兒看了滿頭熱湯的林祺鈞,眼神像是訕笑他的自討苦吃,又慢慢走了出去。
「我不喜歡別人在我要吃麵的時候打擾我,聽懂了嗎?」屠叔把空碗放回桌上。
這時候,好一陣子沒見到的矮個子,快步地走進防空洞:「屠叔,他們快到了。」
屠叔點了點頭,要矮個子把地上的食物清理一下。
清理完地上的食物,陳益興跟邱義仁剛好帶著兩個人走進了防空洞。
身上還殘餘著剛剛熱湯留下的痛楚,林祺鈞一眼就看到李欣霓走了進來,臉上因為雙手被凍傷,盡是痛苦的表情。
見到李欣霓受人欺負,林祺鈞立刻衝了過去,卻被陳益興一腳踢中肚子,整個人瞬間摔到了地上,李欣霓嚇得大叫了一聲,想要去看看林祺鈞,卻一把被陳益興拉了回來。
屠叔對著倒在地上的林祺鈞冷笑了一聲:「還學不乖!」
坐在輪椅上的周耀禾在來防空洞的路上已經清醒,進到防空洞之後,見到牆上貼著的照片,還有寫著隸書的白報紙,推測眼前的老人應該也知道白澤與雪白立方的事情,只是他不清楚,他們到底知道多少。
「我剛才已經聽他們說了」屠叔對著輪椅上的周耀禾説「她就是那把鑰匙,對吧?」
屠叔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已經說明了白澤之力與雪白立方之間的關係,已經不是秘密。周耀禾看到躺在地上的林祺鈞,不想自己也遭受到那樣的對待:「對!她就是那把鑰匙!」
屠叔的嘴角揚起了一下又收回,對著陳益興問:「東西呢?」
陳益興命令站在輪椅後面的邱義仁把肩上的背包取下,接過背包要交給屠叔:「這個東西,它……」
陳益興想要提醒,袋子裡的東西十分地詭異,透出的刺寒足以讓人皮開肉綻。但屠叔露出犀利又帶著質疑的眼神,打斷了陳益興的話:「多什麼嘴!快拿過來!」
陳益興將袋子放到桌上,小心地打開。
看著袋內的雪白立方,屠叔的就像終於能和暗戀許久的對象一親芳澤:「雪白立方的照片,我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親眼見到才發現,原來它的白,連人的靈魂也不放過!」
聽見屠叔這麼說,倒在地上的林祺鈞想起了在『無』見過的情景。鐵面黑騎在戰場上瘋狂地屠殺,最後如同失去靈魂一般,成了毫無生命的泥俑。
屠叔看向李欣霓,她臉上的痛苦表情絲毫未減。他沒有多說什麼,又坐回桌旁重新點上一根菸,似乎想起了些什麼,朝著周耀禾問:「周祖光是你什麼人?」
周耀禾看著屠叔的一舉一動,又問了這個問題,自知也無法隱瞞什麼:「他是我的祖父。」
周耀禾原本已經猜到屠叔知道白澤跟雪白立方的秘密,現在他猜想屠叔會知道這些,應該跟他的祖父有關。但周祖光當初已經要白澤消除了考古隊員的記憶,所以屠叔不太可能跟考古隊有關係。
「你認識我的祖父?」
屠叔繼續抽著菸,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只丟下一句:「我待會再來處理你這個渾蛋!」
屠叔要矮個子把倒在地上的林祺鈞扶起來抓住,自己走到李欣霓的身旁,吐了一口菸,然後把香菸直接摁在了李欣霓的右手掌心。
李欣霓的右手剛才在周耀禾家的地下室,已經因為雪白立方的刺寒,出現了急性凍傷,掌心佈滿大大小小,類似燒燙傷的水泡。屠叔的香菸摁在水泡上,水泡裡組織液熄滅了菸頭,還未熄盡之前,帶著餘熱的菸頭重重地壓在傷口上。
劇烈的疼痛讓李欣霓突然大叫之後暈了過去,站在一旁的屠叔朝躺在地上的她就是一腳:「他媽的,昏個屁啊!」
被矮個子控制住的林祺鈞見到此景,用力地想要掙脫,卻又被陳益興一腳踢中肚子倒在了地上。
屠叔像是對怎麼教都學不會如廁的狗,嘆了一口氣,對著再次倒在地上的林祺鈞說:「你現在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想辦法去把白澤找出來!」
屠叔說完,邱義仁找出周耀禾放在口袋的手機,在上面按了幾個號碼,把手機放進林祺鈞的口袋,然後對矮個子使了個眼色。
矮個子拿出頭套,再一次戴在林祺鈞的頭上,叫上站在洞口的大個兒,一起把他架出洞外。
五
邱義仁重新端了一碗麵進到防空洞,屠叔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口麵吸入口中嚼著。喝光碗裡的最後一口湯,打了一個飽嗝,他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真沒想到,當初竟然失手,留下了你這個孽種。」
「什麼意思?什麼失手?」
聽見屠叔的話,周耀禾突然激動了起來,在記憶裡成為夢魘的過去,又再次被喚醒。
三十年前,周耀禾十歲不到,一家人住在郊區的一戶大宅裡。他時常跟隔壁小他兩歲的林卉琦玩在一起,有的時候兩人還會互相到對方的家中留宿,玩起露營的遊戲。
某個初夏的周末下午,附近樹上的夏蟬正在努力的鳴叫著,周耀禾帶著一個偷偷從祖父書房裡找出的木盒,來到林卉琦的家裡。兩個小孩躲在房間,驚奇地看著木盒裡的東西,好奇的周耀禾用手指碰了一下木盒裡的東西,灼熱的刺痛感讓他忍不住叫出聲。
林卉琦嚇了一大跳,順手將木盒推進了床底,趕緊帶著周耀禾找到了醫藥箱,胡亂塗了些藥膏之後,等到傍晚才跟著回到周家。
打開家裡的大門,從客廳傳來的電視音量有點大,那通常是因為有點重聽的祖母正在看電視的緣故。周耀禾一邊走向客廳,嘴裡一邊因為手指疼痛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從玄關轉進了客廳,進入眼簾的景象讓周耀禾瞬間停下了腳步,忘記原本指尖傳來的陣陣刺痛。
周耀禾的祖母與母親雙眼瞪大的仰靠在沙發上,九釐米的子彈在她們的額頭上留下彈珠大小的血孔,又從耳後爆出一個高爾夫球大小的開口。暗紅色的血從母親頭上順著脖子一路往下流,深褐色的沙發皮面,染上了鮮血之後,顏色變成了絕望的黑。
跟在後頭的林卉琦,視線只能有限地從周耀禾的肩膀越過,剛好看到周耀禾母親未闔上的雙眼,其中一隻眼球,因為子彈貫入頭部的壓力,幾乎被擠出眼眶。這樣的畫面,讓林卉琦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林卉琦的叫聲一出,他們身後周祖光生前的書房倏地打開。周耀禾聽見開門的聲音,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轉身回頭的時候剛好將林卉琦擋在了身後。從書房裡走出來一個手裡握著裝上滅音器的手槍,頭上戴著怪異面具的槍手。搶手一走出房門就毫不猶豫地朝周耀禾開了兩槍,他中槍之後往後倒下,撞倒了身後的林卉琦。被周耀禾一撞,林卉琦也順勢倒下,剛好撞上客廳的茶几昏了過去。
倒在地上的周耀禾將林卉琦壓在身下,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眼裡留下的畫面是那個有著一對牛角與鳥喙的可怕面具。
槍手走上前來,看見他們倒在血泊沒了動靜,轉身走回書房。書房裡,周耀禾的父親躺在散落一地的文件上,已經受傷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倒下。回到書房的槍手對著躺在地上周耀禾的父親就是一腳,這一腳把他的肋骨踢斷了幾根,斷掉的肋骨插進了他的肺,血液慢慢地填滿了每一個肺泡。
林卉琦的父母原本就約好當天晚上,要在自己家和周耀禾他們一家聚餐。到了約定的時間,沒見到半個人影,周耀禾父母也沒接電話,林卉琦的父親心裡覺得奇怪,就過去周耀禾家裡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林卉琦的父親去到周耀禾的家裡不久之後,大批的警車跟救護車趕到,救護人員將還微弱氣息的周耀禾跟林卉琦送往醫院。經過醫生的搶救之後,周耀禾的小命是撿了回來,但因為一枚子彈打碎了第三節的腰椎,他的下半身從此失去了知覺。林卉琦因為周耀禾替她擋下了子彈,只有頭部撞上茶几的外傷和輕微的腦震盪。
噩夢般的記憶不斷地從記憶裡吞噬著周耀禾的理智,在輪椅上的他開始不自主地顫抖。
屠叔打開身後的箱子,找出一樣東西,轉身面對眼前兩眼已經失焦的周耀禾:「你應該還記得這個吧!」
屠叔戴上手裡的面具,周耀禾頓時大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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