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便利商店走出來的林祺鈞,手裡拿著一杯剛煮好的熱咖啡,他並不是特別愛喝便利商店裡賣的咖啡,只是喜歡便利商店自動門開啟之後的那一句『歡迎光臨』,讓他可以裝作是日本電視劇裡,男主人回到家時,女主人的那一句『歡迎回家』。
拿著剛煮好的咖啡,站在便利商店門口小心地啜了一口,看著玻璃窗上對自家現煮咖啡的廣告文宣,標榜著咖啡界矚目的新興產區的咖啡豆,但在林祺鈞的口中,卻嚐不出文宣上提到的果香與花蜜香。
走向噴水池旁的長椅,曾經燈柱上的字跡已經被重新粉刷的油漆給遮掩蓋去。自從那個晚上在長椅這兒見過白澤之後,林祺鈞每個星期總會有幾天一個人跑來三號公園。
林祺鈞偶爾會在晚上來到三號公園的目的,並不是真的想見到白澤,他其實是想碰碰運氣,看看是不是能在公園裡遇見李欣霓。
在長椅上呆呆地坐著,直到手中的咖啡杯已空,林祺鈞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數字剛好跳進零點零分,他準備起身回家,背後突然出現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
「她今天不會來喔!」聲音的主人繞過長椅坐了下來。
林祺鈞沒有開口,反射式地發出疑惑的聲音,像是在問是誰在說話,但下一秒,他馬上認出剛剛說話的人是白澤。
「妳說甚麼?」
「我說你想見的人今天不會來」
再一次見到白澤,就算不是林祺鈞來到公園的真正目的,但他還是想要好好把握機會,跟她多聊一些,看看是不是能夠解開一些疑惑。
「妳怎麼知道?妳是......神獸白澤嗎?」林祺鈞故意說出神獸白澤,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沒想到白澤還是一臉平常、雲淡風輕地說:「我可以看見一些東西,所以我知道她今天不會來喔。」
白澤一面說著,一面又將身子往後靠向長椅:「還有,我一直都不喜歡神獸這個稱呼!」
聽見白澤這麼說,林祺鈞先是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然後繼續追問白澤,想要從中找出一些破綻,合理解釋這一切。
「所以,妳是不是見過立碑的照片,所以妳才會寫出燈柱上的那首詩?還有......」
白澤轉過頭來對著林祺鈞,用動作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摘下了鼻樑上的墨鏡,露出那雙迷人卻又讓人寒慄,還透發著一絲絲危險的白色瞳孔。
林祺鈞看著那雙瞳孔入了迷,坐在位子上兩眼發直,等他回過神的時候,白澤的雙手正托上他的臉頰,在林祺鈞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白澤已將自己的額頭貼上了他的額頭。在白澤的額頭貼上的那一瞬間,林祺鈞的意識一下子脫離了。
脫離意識的林祺鈞,重新感覺到了腦子裡充滿了強光,就像是一盞探照燈在腦中打開似的,伴隨著這股感覺的是身體好像被關上了開關,失去了所有感知的能力。
下一瞬間,身體的感知又一下被打開,腦中的強光迅速消散,轉變為一片黑暗。林祺鈞感覺自己好像漂浮在這個黑暗的空間。忽然,白澤的聲音出現在黑暗之中:「想想剛剛問我的問題,你自己去找答案吧!」
白澤的話落下的同時,林祺鈞對於白澤的疑問才剛從意識裡閃現,數個場景就在黑暗的空間裡來回變換。對於這樣驚異的感受,一開始確實讓林祺鈞受到了點驚嚇,但是更多的問題不斷地從他的意識裡冒出,更多的場景在黑暗的空間裡持續變換,他第一次發現原來無形的『答案』,可以用『有形』的方式直接嵌入到腦中。霎時之間,在他心中的所有疑問,就像是理所當然知道答案那般,隨著場景的變換而一一解答。
二
坐在公園長椅上的林祺鈞,看似兩眼發直地瞪著前方,其實他的意識正在『無』之中,觀看一幕幕不斷變換的場景,串成一篇關於白澤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裡,白澤之所以是白澤,與她自身毫無關係,她的形體或者是對於這個形體的稱呼,都只是外界意識對於她的一種投射而已。
一開始,林祺鈞對這樣的場景感受覺得十分困惑,但下一秒,他突然明白,真正的白澤,其實是身處於宇宙之外的『無』。在這個『無』裡,時間沒有任何意義,任何一個點都是在持續發生的事件,也就是說,在『無』的領域裡,同樣的一個事件,它的『過去』與『未來』正在同時進行著。這意謂著,在『無』的領域裡,沒有任何事情是被確定的。
場景又迅速地變換,從雲霧裊裊的群山之間,轉換到荒煙漫草的野原之外。忽然之間,場景的變換停了下來,林祺鈞見到一個看起來像是蠻荒部落族長之類的人物,帶領著一群族人,走在一片荒漠之中。
隨後眾人為了躲避突然襲來的沙塵暴,來到一處山洞躲避,意外地在洞裡遇見一名受了傷的異族女子。這名女子凸鼻凹目,身形瘦長、皮膚黝黑,面貌明顯與剛進山洞躲避強風的眾人不同。她頭戴金飾,身披豹皮、脖子上掛著老虎牙齒串成的項鍊,一身的裝扮也跟只披著獸皮的眾人相異,頭上還戴有一塊雪白的寶石特別地矚目。異族女子看來也像是為了躲避什麼,負傷逃進了山洞。族長命令族裡的巫醫幫她療傷,又給她一些肉乾充飢。
眨眼之間,林祺鈞見到在裝飾華麗的宮殿裡,異族女子的傷已痊癒,正坐在宮殿之上,打磨光亮的大理石石台上。為她療傷的部落族長,也已梳洗乾淨,換穿一身黃色長袍,站在一旁。異族女子看來像是一國之君,從宮殿裡的裝飾看來,這個國家的文明遠比族長的部落更為先進。
部落族長在異國定居下來,學習這個國家的一切。不久之後,他與女王日久生情,還與女王生下一子。但好景不常,在孩子還未滿一歲的時候,女王的國家又再度發生政變,主導政變的人,就是當年讓女王負傷逃進山洞的幕後主使者。
為了保護孩子,女王要族長帶著孩子逃回原本的部落,又交給族長一個四方角櫃。四方角櫃以木頭製成,外覆黃金,長二肘半、寬一肘半、高一肘半,兩側各有兩個以黃金製成的四方型的孔環嵌在櫃身,兩根長約六肘半,同樣是外覆黃金的木棍傳過孔環,兩隻用金子做的異獸之像嵌在上蓋,異獸之像以翅膀蓋住身體,相望跪坐在上蓋的兩邊。臨行之前,女王特別囑咐孩子的父親說:「櫃子裡是一切的無,一定要好好守護。」
回到部落之後,族長將孩子以姬為姓,並教授孩子在異族學到的一切知識。長大之後的姬,娶了部落的女子,與安定為先的父親不同,姬開始積極對外拓展部落疆土。姬利用母親國家的知識,改進了征戰的武器,很快地收服了周邊的其他部落。但盤據南方的另外一個蠻族,同樣也在野心勃勃地拓展疆土。
兩個部落展開了戰爭,南方部落的剽悍從沒讓姬贏過一場勝利,很多原本被姬收服的部落都改歸順於南方。戰爭來到某一日,從戰場歸來的姬,再度嚐到敗仗,面對南方強大的蠻族,他苦思勝仗良方無解,在心灰意冷之際,來到存放當初從母親那兒帶回角櫃的洞穴,突然想到,或許角櫃裡藏有什麼錦囊妙計可以扭轉現在的劣勢也說不定,於是想要打開角櫃,但卻找不到開櫃的方法。
幾經摸索之後,姬才發現,原來穿過角櫃孔環的覆金木棍就是開櫃的關鍵,只有將兩根木棍抽出,角櫃的上蓋才能打開。打開角櫃上蓋,只見角櫃內壁滿覆玉石,櫃內中央有個雪白的立方體,嵌在一片銀色金屬之中。姬想要伸手去碰,卻因為感受到雪白立方散射寒氣所帶來的刺痛而趕緊收手,驚嚇之餘,姬匆忙抓起角櫃上蓋的異獸像,意外地讓蓋上異獸之像的翅膀變為展翅姿態,他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直接將蓋子蓋上,下一瞬間,兩隻異獸像的眼裡射出強光,在空中凝聚成一個光球,姬見到這個情景一時驚嚇跌坐在地。跌坐的姬剛好躲過飛出的光球,而光球則是筆直地朝洞穴外飛去,恰巧打中前來見他的妻子。
姬的妻子當時已有身孕,數月之後,姬的妻子產下一女,令人詫異的是這個女嬰全身雪白,甚至連瞳孔也是讓人看一眼就好像會將魂魄吸走的純白。誕下這樣一個女嬰,祭司認為這是不祥之兆,族人們也議論紛紛,希望能將母女送走。在最需要族人同心對抗南方蠻族的這個時刻,姬選擇了妥協,還來不及為女兒取名,就將妻子與剛生下的孩子,流放到東方邊境以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將妻女離去的悲憤轉化為力量的緣故,自此之後,原本一勝難求的戰況開始有了轉變,姬所帶領的部落愈戰愈勇。在最後的那一場決戰中,甚止有如神助一般,僅依靠名為應龍的族人,帶領幾十名前鋒便橫掃敵軍數千,但奇怪的是,這些族人在這場戰役之後,絕口不提應龍場上的殺敵之勇。
完成了部族的統一,姬立刻帶著人馬,前往東方的邊境去找尋被流放的妻女,但卻毫無所獲。往後幾年的時間裡,姬每年都會安排到東方的邊境,目的就是為了要找尋妻女的下落,但這幾年下來,依舊是音訊全無。某次東巡途中,姬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打算這次再無結果,就將結束多年的找尋。
有時候造化就是如此弄人,已經心灰意冷的姬,卻在回程途中遇見了朝思暮想的女兒。白澤對姬說,流放之初幸遇貴人相助,生活稍微安定之後,母親因為她的膚色,而將她取名為白澤,又說不久之前,母親已因病去世。姬對這個女兒至今的一切完全陌生,但意想不到的是,理當對姬無任何印象的女兒,對他卻十分熟悉,非但能盡數流放之後,姬與南方蠻族的大小征戰,甚至解開了他心中,最後一役的應龍為何能以一擋千之謎。
原來,最後一役的戰鼓響起之前,應龍私自帶隊,想在天未破曉之際,以游擊奇襲戰術擾亂敵軍布陣,未料抵達敵軍陣地之前,不慎跌入敵人陷阱身亡,眾人驚慌之餘,決定先行撤退,但卻被敵軍發現包圍。就在敵軍打算甕中捉鱉之時,陷阱內傳來一聲嘶吼,一個有著長爪尖牙的怪物從陷阱中跳出,瞬間咬殺了包圍的敵軍,然後又衝進敵軍陣地。陣地裡傳來敵軍的驚恐叫聲,讓跟隨應龍而來的族人嚇得腿軟,不敢輕舉妄動,等到天空現出肚白,空氣裡瀰漫著血液腥臭的死寂,才發現應龍兩眼無神,渾身是血地從敵軍陣地裡走了出來。
姬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兒,對於她為何能夠知道這麼多的事,他並不想深究原因,只想趕快帶她回到部族。
三
被接回部族白澤,姬讓她落腳在放著角櫃的洞穴,會做這樣的安排,是因為白澤的歸來,仍被祭司和其他族人視為不祥,在這裡比較不會接觸到部族裡的其他人。
若干年之後,洪災四起、瘟疫肆虐,同年姬在睡夢中去世,部族裡的祭司指謫這些都是白澤所帶來的不幸,於是聯合眾人將白澤殺害,將殘破的屍首裝進角櫃,一起埋進姬的墓中,又在部族之間散佈訛言,描述白澤是世間所有妖魔的首領,能使人魔化、還會帶來災厄。
林祺鈞在『無』之中融入了流轉的故事裡,他為白澤的死感到悲傷,卻又隨即驚覺到白澤在上古時已成屍骨,怎麼又會出在現代?『無』沒有讓他有多餘的時間思考,場景又迅速的轉換。
漆黑無光的陵墓之中,射進絲縷大小的光線,一支鐵鋤打破了墓室的屋頂,已過千年的墓室慢慢被外界的光線照亮。身著麻棉的男子用鐵鋤將墓室屋頂的洞口挖開,一個穿著華服的,體型削瘦的男子進到墓室,等待片刻讓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將墓室裡掃了一遍,直接走向放在墓室後方的四方角櫃。
華服男子將四方角櫃帶出墓室,載上了馬車,藏在布匹之中,揚長而去。月餘之後,馬車來到一處城外大門,城牆上插滿了黑色的旗幟,上面寫著林祺鈞看不懂的漢字,但下一秒,他很自然的就知道了旗幟上的字寫得是『秦』。
四方角櫃上蓋著紅黑交織的綢絲,由四個壯漢扛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宮殿的中央。宮殿之上,眉宇之間霸氣外露的君王稱呼隨著角櫃一同進入宮殿男子『呂相邦』。
呂相邦向君王說到,以他往來東西通商所蒐集到的情報,四方角櫃是上古時代的傳說寶物,軒轅黃帝就是靠此神器一統天下,還說,民間流傳此一神器會帶來災厄,其實都是些不明就裡的訛言。
君王對呂相邦的話點頭稱是,命他打開角櫃一探。呂相邦走向角櫃掀開綢絲,將嵌在角櫃上異獸的翅膀扳起,就像是早就知道如何操作角櫃一般。展翅的異獸之像,眼睛開始發出亮光,逐漸凝聚成一個光球,但這次光球並未射出,反而是緩緩飄起之後,落在了呂相邦身旁。
光球沒入宮殿之下,隨即又從地板上升起無數的小光點。光點越來越多、越來越細密,最後逐漸聚成一個人形。發光的人形慢慢由金黃色的亮光轉變為透白,最後,一個皮膚雪白,全身未著衣物的少女站在了宮殿之中。
林祺鈞在『無』之中又再度見到了白澤,只是這一次,當他的意識看向白澤的時候,他清楚的感受到,白澤也正在凝視著他。
周遭景物又再一次快速地變換著。大隊的勇猛戰馬馳騁沙場,跨騎在戰馬上的戰士,口鼻被金屬製的面罩遮住,只露出濃眉凹目,長相不像東方人常見的扁鼻細目。兩軍交戰,騎著戰馬的戰士們,手持長戟刺向敵軍,另外一手砍下頭顱。如果這不是戰場上的殺戮,戰士們如行雲流水般地動作,展現的就是一齣人與武器的完美結合下的華麗舞蹈。
很快地,交戰的其中一方被鐵面黑騎幾盡殲滅,一面黑色軍旗插上了屍體堆成的小山,飄揚的軍旗上寫著大大的『秦』字,騎在戰馬上的戰士們紛紛舉起武器高聲歡呼,但那些看似拿在戰士手裡的武器,卻在歡呼聲之中開始慢慢變化,逐漸變回了戰士的雙手。
結束了最後的戰役,君王完成了天下一統的雄心,但他心中卻對呂相邦起了疑慮,因為呂相邦太清楚角櫃的力量。於是君王命人傳呂相邦進宮,質疑他以門下食客所撰書的春秋當作藉口,對其內所言關於治國之方,當作是意圖謀反的依據,將呂相邦逐出國門。
呂相邦被逐出後不久,君王心中琢磨,如果能以角櫃的神奇力量,創造出更多的白澤,江山必定不僅於此。但遍尋宮中寶庫,毫無角櫃下落,這才發現角櫃已在呂相邦被逐出之時,偷偷被他運出宮外。
得知此事的君王大為光火,命令鐵面黑騎前往流放之地,殺呂奪櫃。呂相邦在流放之地見到鐵面黑騎,心知命數已盡,於是交出角櫃,從容赴死。臨死之前,呂相邦道出角櫃秘密,望能帶回諫言,切勿貪求神力,但語還未盡刀已落下。
君王為掩角櫃之秘,命呂相邦門下原有食客改寫春秋,將呂相邦之死,寫成他為求一己之利贈妻予君王之父,又以寵侍操控太后,最終帶罪飲毒而亡。
鐵面黑騎帶回角櫃,稟告呂相邦死前所言,君王聽聞之後,嗤之以鼻,命人將角櫃帶至已在新修的陵墓之中,再將大批鐵面黑騎聚集於此,想要藉由角櫃賦予鐵面黑騎們白澤神力。君王的陵墓故意修建於軒轅古墓之上,選擇在此完成這件大事,頗有俾倪上古賢帝之意。
君王帶著白澤在陵墓殿上觀看,命人按照呂相邦留下的記錄操作角櫃,電光石火之間,角櫃上凝聚的光球射出,聚集在陵墓內的鐵面黑騎瞬間化為泥俑,原本站在君王身旁的白澤也消失無蹤。
君王受到驚嚇之餘,想起呂相邦死前諫言,不由得恍然大悟,心想已成就古來無人的大業,又想到已命使者前往東海尋藥,於是命人按照呂相邦所留下的方法,以明火烘燒角櫃內部,倒出綢濃銀液,再將銀液裝入九鼎之首,留鼎於陵墓地殿之上,又將呂相邦留下紀錄焚毀,將操作角櫃之方僅留已身,並將角櫃藏於軒轅墓中,再於地殿下設置機關,留待使者取藥歸來,重啟角櫃,完成未竟之志。
四
場景變換之中,白澤從何而來,在林祺鈞的心中已經有了輪廓。他突然明白,在『無』的空間裡面,一切的疑問都自有答案,但是疑問與答案之間,縱使存在著因果關係,但卻沒有絕對的時間先後。
林祺鈞心想白澤會在現在的時空裡再次出現,一定有其原因,但是從『無』來說,白澤的再次出現不見得是『果』,也有可能是『因』。
意識之中的場景再次變換,看起來像是有三個正在進行考古的人,林祺鈞認出其中一人就是周耀禾的祖父-周祖光。
三人在一處墓室裡,正靠著手電筒的微弱光線,查看一個放在地殿中央的大鼎。周祖光很仔細地看著鼎的每一處細節,臉上表情看來極度興奮,卻偶又閃現疑惑。
場景裡的時間快速地移動,林祺鈞見到了殿前石梯塌陷的瞬間,又見到了他們發現軒轅之墓,然後又將四方角櫃運出陵墓,也看到了拍攝周祖光手捧雪白立方那張照片的實況。
這些情景在林祺鈞拜訪周耀禾的時候,從周祖光的手札裡早已經略知一二。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林祺鈞覺得有些吃驚。
考古隊除了四方角櫃之外,還發現原本在主陵墓的鼎內看到的銀色之物,同樣也在軒轅之墓裡的另外一個鼎內見到。再進一步察看兩個墓室的結構之後,考古隊推論原本在上層墓室裡的銀色之物化為液狀,沿著鼎身流入以玉石鋪設的地下管道,打開了下層墓室的通道,然後流進了底下另外一個,同樣也是披覆玉石的鼎器。
周祖光結束探望之後回到考古隊中,不眠不休地全心投入對四方角櫃與雪白立方的研究。某個正在思考四方角櫃與雪白立方可能用途的夜晚,剛剛推論出四方角櫃與其他古代文明之間的關聯性,提出一個大膽的假設,立方也許像是某些對金字塔的推論一般,也是某種宇宙能量的接收器。提出這個非主流學術的假設,周祖光自己也覺得有些荒謬地笑了笑。他為自己泡了杯熱茶,仔細打量擺放在身後的四方角櫃,隨手將熱茶放到一旁的矮桌上。
看著規中的雪白立方許久之後,周祖光想起剛剛泡好茶,轉身想要端起矮桌上的熱茶,瞥見矮桌旁,自軒轅之墓帶出的鼎器裡,原本是固態的銀色之物,竟然出現液化。他戴上手套,好奇地用手指碰觸了一下,確認自己並沒有眼花,接著用手指挖了一些放在掌心。
原本是固狀的銀色之物,不知是何原因變成掌心裡綢濃的液狀之物。周祖光稍微搖晃了手裡的銀液,一不留神滴落了一些銀液到四方角櫃中的雪白立方之上。正緊張滴落的銀液會不會對雪白立方有什麼影響,他卻發現雪白立方立方上的圖案,似乎飄散出一些光粒。
周祖光疑惑地看著雪白立方,又看著旁邊的銀液,他大膽地做出了一個舉動-用手將鼎器內的銀液,全部裝進了角櫃之中。
四方角櫃在裝入銀液之後,雪白立方上的圖案飄散出更多的光粒。周祖光感覺到隨著光粒的飄出,圍繞在角櫃四周的空氣急速地冷冽了起來。他本能地退後了一步,看見一旁的角櫃上蓋,急忙抓著蓋上的異獸翅膀,很快地將角櫃蓋住。
周祖光還來不及懊悔自己的愚蠢舉動,就發現蓋子上的異獸像正迸出亮光,接著光球出現又沒入地下,大量的光點飄起凝聚成形,之後白澤就出現在周祖光的身旁。
突然出現一個有著雪白肌膚的少女,一絲不掛地出現在身旁,嚇壞了周祖光。他連忙退後,瞪大眼睛看著白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間又快速地移動。場景依舊是在考古隊裡,周祖光與考古隊的同事正在為某件事情爭論不休,白澤站在四方角櫃旁,歪著頭看向屋頂,在『無』裡的林祺鈞這次明顯地感受到白澤正在看著他的意識。
爭論結束了,考古隊的同事決定,要將趕緊將這個重大發現寫成報告,往上報告給長官們知道,唯獨周祖光不同意這麼做,但他又不願說出具體的理由,只說這樣會後悔莫及。
在『無』裡的林祺鈞自然是知道周祖光不同意的原因,他也知道為什麼周祖光不願說出反對的理由。因為周祖光知道,一旦上面的長官們知道了四方角櫃與白澤的力量之後,為了權力、為了野心,他們會不顧一切地使用白澤之力。
那個晚上,周祖光向白澤提出了一個要求,若不是他也知道了四方角櫃的秘密,他不會向白澤說出這樣一個私心的請求。他請求白澤將考古隊員所知道關於四方角櫃、白澤、軒轅之墓的一切記錄抹去,但他自己卻要保留這些記憶。這是他作為一個研究者覺得應該要堅持的原則。
這一刻,林祺鈞突然明白了,周祖光也曾進入過『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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