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後嗣 - 中篇‧玄安宮主　陸拾

早上的八時四十分。

沒了預期的清潔工夫，她忙的衹是些瑣碎，趁機又寫了點符備用。等差不多，便張羅拜師儀式、準備三牲祭品。看陶念平把侯大海推來了，董美研和麥永言緊隨現身，然後是三叔公和細姨一家子。企圖打招呼的盤算未完全成形，陶淨便把親手造的那套宮主白長衫、以前持咒用的一零八顆降真香佛珠遞上來。

沉默的握緊布料，她東張西望了一番。發現大舅和所謂表哥臭著臉溫吞吞的抵達，加上尚且尋常的劉石一人。九點前三分鐘，陶思安已著裝並暗暗狐疑衣服合身的原因，她目睹堂舅一家上氣不接下氣的趕赴。

來的一方面比想像中的多，亦在另一方面比想到中的少。

根據規定，所有新任宮主必須公開領經、傳福、授錦。陶思安在未成年時僅僅從母親處得到過力量的繼承，後來因某些親眷覺得她少不更事不該太早坐鎮的聲浪，加諸被革離的變故，遂完全錯過履行上述儀式的機會。

於是，陶淨提議，顧及宮主回歸這情況，理應來隆重的舉辦一遍。

由三跪九叩的上香開始。

帶領頌唸七篇經文後，她給糕餅五果茶水等授福分發，再自最長輩陶淨手中接收家傳的帶法錦幅。

自行開光後，她無視大舅的詫異，將那該珍而重之、繡滿令咒祥雲神獸等的上好明黃絲綢，充當腰帶結在長衫外。

宮主正式落定了，便輪到拜師的環節。

玄安宮少說已廿多個年頭沒收內門弟子。陶思安所知的，僅是在自己誕生前公公納過一位男的，伵寒暑便出師「下山」，聽聞白事時有到現場。

根據侯大海提及當兒認董美研和麥永言的程序，因考慮不得授法，屬虛有其表的名義上師徒。他遂亦免得兩人又跪又拜的，衹簡單地在廟外喝了他們彎腰敬的茶，喊聲「師父」就了事。

既然本來沒貢獻什麼，被問到出師的儀式時，侯大海果斷地搖頭回絕。反正，眾所周知他是「失憶」的，來搞得風光有什麼意義？

無奈決定好跟隨陶思安的倆，得悉侯大海虛報病況的真相後，異常堅持至少要跪拜敬茶。他們在電話分別以異曲同工的激動解釋種種受惠的往昔，逼這年輕的未來師父就範。

於是。

麥永言聽從了吩咐好好奉過茶，等侯大海兩杯都飲下了，便跟董美研一起三跪九叩答謝師恩。

知道侯大海無恙的麥永言倒是鬆掉一口氣，更興奮的準備著能學法的生活了。當兩人站立往大殿走去，他才發現素來淡定董美研竟然感觸地吸著鼻子、用力擦拭淚痕。

看似面無表情頂多像害睏，在壇前負手佇足等候宣讀宮規的陶思安，實質已緊張得快把小臂的某個位置捏至瘀青。甫目睹他們步步接近，更頓覺胸口生悶。

明明提早準備妥了今天的流程。白茶湯的雙眸仍一旦逮得空檔便到處亂飊，偏執地找尋錯處。

最後能拯救她的竟是在旁拿著要替過門弟子打通靈脈的劍的陶淨，悄悄地靠近掰鬆了陶思安那自殘的手。

「你們有沒有不舒服？」

「沒啊，身體都輕了，精神得很。」

「嗯，我這舊患馬上有好轉了。」

認新徒過門必須要進行打通靈脈、整氣、灌法的程序。其中，陶思安在灌法的步驟，做了比原定強的輸入。

大概由於記住了侯大海對兩人的資質賞識有嘉和遺憾白白浪費快四年的守候。所以在那天之前刻意拿時辰八字細算，奠定此舉的安全。

這樣，他們學法的進度該比一般的迅速。但剛為人師的陶思安，仍處於畏首畏尾的神經質階段，遂忍不住去作聲確立一下。

「那麼，今天你們坐旁邊慢慢學這套符。現在先看我寫一遍。」

玄安宮來來回回地有稀疏的善信上香敬拜。

她的「兼職」開始前的半小時，陶懷承與陶念優帶著個慌張的女人進大殿，應該是他們的事主之類。他們沒打算逗留，幾句話的功夫便一同移步至陰殿的方向。

陶念優那視線鎖在陶思安的身上，惹得董美研為師父瞪了回去。直至被提醒專心的當兒，才不忿地將目光歛收。

關於劉石的一黨。

這兩次出入村子，除了為首的本人，那些打下手的陶思安竟一個都見不著，視界耳根霎時清淨。

這安份的現狀固然是理想的。

不過才兩天下來，別光從陶思安的角度考慮了、即使在劉石，他們誰也沒敢保準以後的事情吧。

尤其讓這兼職的宮主最懷疑的，屬那時她姨公甚為不在乎答允退卻的態度。

大概這退卻是看在愛將陶念優仍可以自由進出玄安宮的關係。聽陶淨的通報，本來劉石一等就決定讓他擔當問事的；現在，似乎於陶思安不待的空檔在宮中接應善信。

可惜，即使是足智多謀的陶淨都還沒任何理據去杜絕這明顯的後患。衹能假裝是公平起見的接受，陶思安僅及在每回返宮時檢查神壇的狀況，確保這大本營的正常。

考量及此，白茶湯色澤翻上望了望觀音大士的面容，悄悄洩掉半口重嘆。始終這幫人在陶氏盤踞太久了，論局勢，中空七年整的陶思安才是處於亮眼高地的初生之犢。

無奈在她的選擇很少。

撇開陶淨的圈套，若真的狠心不顧，搞不好連自願擱置合租留在村子照料父親的陶念平亦陷入危機。在有進一步設想前，起碼得讓那幫人提防每星期也出現在玄安宮的自己吧。

「思垂姐今天給我們帶午餐喔，不知吃什麼，好期待！」

「對啊，她廚藝可驚為天人了…」

年輕的師父在暗自忐忑猜疑的這會兒，弟子們學習間分神交流的對象竟是純粹的生理需求。這龐大的反差讓陶思安不禁嗆了一下，險些被唾液噎住。

「大永，拿一張八卦符，教陳小姐燒。然後請…沈先生來。」

「是，師父。」

這天的問事開初，人依舊疏落的僅五、六名，而且個個簡單直白，仍不足構成壓力。正好予兩位弟子體驗練習一下自己跟侯大海不同的處理。

「小研，你先去辦公處吃飯吧，表姐在那了。」

「喔、好，師父。」

剛送走了前一位老太太回程，便被吩咐。看陶思安已在當前輪候的最後一人了解著，董美研乖乖應允，轉身步入偏殿旁的小門。

她刻意溫吞吞的張羅，想等兩人都加入了才開始用膳。豈料，泡茶的水才燒好，便見師父及同門現身。

「思安，那麼快？」

「嗯，那個衹是心理問題、並不真的有『事』。」說明後，她拿了自己份的餐，轉頭就走，「你們慢慢，我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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