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還要茶嗎?」
「…好啊。先借洗手間一用。」
「隨便。」
倘若衹是聲音,那和街上的嘈雜能混為一談。不過。
關掉水龍頭,陶思垂對鏡撫順長髮。低頭掏外套口袋摸著護唇膏正要塗抹,眼尖的她瞥見那打釘掛上的古舊金屬框裱鏡下,有一截約尾指甲般大的漆黑色塊在。
心底在意到不得了。
陶思垂轉過脖,盯緊門板一陣為了聽取外面的動靜、須臾,她果斷的伸手握住鏡的左右,朝上解除它對釘子的依靠。
──那藉墨汁寫畫在磁磚的繁複符法狀甚簇新,毫無掩護的呈現黃沙與翡翠的跟前。
「陽盛佈局、鎮水害法…思安。這些年來,你一直沒鬆懈呢。」
「表姐,彼此吧。我也想不到你已經師承兩派了。」
以防被鬧至街知巷聞的程度,在去解樓上的陣前,她們同意得做多一層保障附近居民不受負氣干擾的護罩。
搬出那吃午飯用的摺疊桌,就平台的面積論、兩人大有把功效推得涵蓋整條街道的打算──因此術之於一個標準壇位的效果,衹需要巴掌尺寸的八卦和四個酒杯而已。
在燈光的持續不隱下,她們俯身鋪滿包裹藥材紙背的桌子,用毛筆蘸墨專注繪畫獨門的八卦陣、點神定格四方位後;放置分別四碗清水,默契的鳴掌對角準備開光。
「八卦玲瓏四面通,青龍乘雲駕東空,懇請眾仙師就位扶持弟子固魂守陣。」
「八卦玲瓏四面通,朱雀破曉照南宮,懇請眾仙師就位扶持弟子固魂守陣。」
「八卦玲瓏四面通,白虎神威招西風,懇請眾仙師就位扶持弟子固魂守陣。」
「八卦玲瓏四面通,玄武掌舵治北滔,懇請眾仙師就位扶持弟子固魂守陣。」
雙方各負責兩邊。順時針沿桌邊走一步,延至下個、打訣了再唸咒。聞得彼此完滿東南西北的召請,遂轉換手印,同抵術法最後的階段:
「「中央諸神聚群雄,平百劫,安千災,懇請眾仙師就位扶持弟子固魂守陣、懇請眾仙師就位扶持弟子固魂守陣、懇請眾仙師就位扶持弟子固魂守陣。」」
伵彩公雞碗內的水依據方位順序綻放漣漪。外頭寧香堂的招牌射燈停止了不規律的惱人閃爍,乖乖的按指示運作。
「成功了嗎?」
「我覺得是的。」
她們均沒辦過這麼大影響範圍的護術,煞是懷疑效果。不過,從彼此胸膛起伏激烈的氣喘和汗水判斷;法力的確交付了不少,唯有拿此作證,讓自己信服。
心存餘悸的倒退幾步,陶思垂坐落供客人輪候的椅子上,陶思安則靠著玻璃展示櫃。
表姊妹沈默的交換了言語不夠剖白的眼神。習慣吞併洶湧的百般感受的陶思安,箇中竟有一個硬朗地嚥不掉的想法──這護術以致樓上的佈陣,沒了陶思垂自己一人可真的做不來。
幸而,陶思安那可惡的獨善其身式方法論,仍存在匹敵對手。
「…我猜,你應該能告訴表姐,紅磡陰鬱得氣壓都變重的原因?」
「這兒到處都──」
「你打算忽悠我吧,思安…」兩臂交加,她瞇眼攏眉,「那倒直接解釋看看,醫館靠三台機才勉強應付得來的濕氣和方位佈局的符是怎回事?」
內心漏掉一拍,她冷靜的節奏亂了。
白茶湯不敢停駐在任何接近對方的景物上,陶思安被攻了個出奇不意、十月都還沒有結束,她已經承受著第二波來自逃避家事的走火效應。
一切的認知均滯留於離開屯門之前。
陶思垂在印象中、並不那麼地靈感通暢的,加上甜品主廚的工作及熱愛竟沒有將她挪遠玄學界別,反之……
「聽取媽媽們的建議不待宮中後,我遇到其他師父,並結了緣。那位師父覺得我合適,所以又介紹了另一位師父。雖然師承兩派──可我始終希望回宮幫忙,兩位師父非但沒反對,更鼓勵我活用學到的去自修宮中的符法。」
詫異的瞪著雙眸,陶思安滿腦子充斥著這代表努力隱瞞的底蘊將被摸個一清二楚,遂咬緊牙關生怕多說一句話,便把自己給賣了出去。
「念平曾提醒我,你很排斥家中的消息。所以我盡量撇乾淨、思安,也許同是被領養這點會令你把我和陶念優劃上等號。」她攤開手臂,有點激動及邏輯紊亂的闡述著,再合十雙掌呈祈拜狀,「如果你予公公有十分信任,請、借我一分就好。」
其實陶思安予她的早不止一分。
光看肯撥一通電話坦白求助的主動。即使怎麼去說服自己情況迫在眉睫,那跟當兒讓陳大錦滲和私事的道理完全如出一轍;之於陶思垂,她擁超額的信任。
「思安,你這張羅盤算做的該不簡單,讓我──」
「表姐。」
腦海中閃過那天弟弟失落離去的背影。裂痕深化瞬間觸及心坎的燒灼生疼實在是太難忍受,她遂率先打住那仍苦口婆心的勸導。掏出電話,她按開傳送訊息的程式,通過文字把要講的發放免被此空間內依然不明來歷的「竊聽」:
「 你跟隨的兩派,有傳授任何應付精的方法嗎? 」
寶典上不單止對策,就連精的描述亦是含蓄地令人摸不著頭腦。
根據陶思垂馬上尋求兩位師父協助並分析的內容,關於「不宜鬥法」和會「主動出擊」這兩方面意見大致重疊。然而,當她較後期拜師的一位詢及精到訪區域的時間、竟將事情整個拉回了起點去考究一遍。
「師父說…太久了。不符合特性。」
正因為實力懸殊,精的攻佔一向迅速地不予作反應的空檔。可是,打從褟猶友的異狀給事件開端,陶思安等足足被糾纏了兩星期有多。而且,這不速之客似乎耐心得很,沒在範圍內構成任何嚴重的傷害。
「 目前你們有的最合理懷疑,衹是不尋常的陰濕吧。光憑這點指向性很低。安全為首,我建議放棄假設,先以相剋的基礎趕出本尊,再侍機行事。 」
「 暫且依然不曾見聞精有加害之念。以前我在山上修行處理過的求助個案,盡是些精遷移引來的氣流問題,或誤闖被驅逐嚇得要死卻無實際傷害的收驚而已。這類彷彿惡作劇還是糾纏不清的行為,硬要以對精的認知解釋下去,衹能說牠們隨時代轉變得更像普羅大眾吧。 」
藉兩位前輩的經驗和措辭,陶思安倒是給自家寶典的記載得出全新的詮釋──陶氏好歹一直在依山而居,一群靈感開通也勤奮修法的住民,沒研發到對策或接觸太少這些聽來荒謬。比較可信的是、祖先不鼓吹後人作出騷擾和傷害,乾脆半分線索不留地、斷然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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