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時安在宮帶著她時,也是如此做著榜樣。這舉動無非為要緊急處理的著想、宮主一旦在開始問事;得習慣著什麼都寧願坐大殿做,除卻上廁所外,吃飯這基本的生理需求亦然。
然而這年輕的宮主卻忽略了給弟子解釋的部份。
害這頓推遲了卡在問事間的午飯,不似前天的待一起吃。陶思垂遂替代解釋,安撫企圖要跟隨的兩人。須臾,待玫瑰花茶泡好了,她決定拿著報紙與表妹作伴去。
從後覤見對方正靜靜的吃著自己做的甜酸汁芋頭魚。陶思垂無聲一笑,拿起電話把表妹的背影拍給又出國了的母親們看,才坐落桌邊放下保溫瓶,透過訊息與彼方聊得有些沉迷。十八分鐘左右,終於捨得擱置那小機器,打開今天的報紙。
「嘩,這在你附近吧,思安?」
「嗯?」
在問事的師傅位置咀嚼的人抬首,看桌子對面的表姊將頭版遞近。邊吃進一小口米飯,陶思安邊瞇著白茶湯色澤,辨別那被模糊掉血肉畫面的照片周遭。
「這應該…鳳台大廈的前兩條街吧。啊,謝謝。」
吞嚥後停下筷子,轉移喝表姊剛倒的茶。由於慘案異常血腥,報導指妻子揮刀斬下熟睡的酗酒丈夫的腦袋拋下窗戶,更鉅細靡遺地把事主不必要被公開的日常支節大肆宣揚。令確定地點的陶思安,不禁為離那不遠的一家自己常買菸的小店阿姨感可憐。
「太誇張了…還在大街上。」
篇幅未到一半,陶思垂已失去閱讀整份報紙的興趣。遂有點嫌棄地把它重新摺疊妥收回透明的塑膠袋內,順道將附贈的紙巾推近陶思安,讓人吃飽了來抹抹嘴之類的。
「謝謝,表姐。你弄的芋頭魚很好吃,一點都不油膩。」
她說的字字真誠、打從目睹飯盒開始,便為那賣相而驚嘆──煎得金黃的四塊半個巴掌大的芋頭魚,跟一盒滿滿三色椒、菠蘿、蜜桃打獻的晶瑩橙紅甜酸汁。
這道花工夫的菜色,即使在外面的餐廳付過超乎合理的價錢了,亦未必得著最佳質素。更何況這免費送到眼前的超水準之作,她可是口口感恩地品嚐著的。
「嘿,是吧?我試著加了些鮮淮山泥,炸起來更香呢。那,下次想吃什麼?說來聽聽。」
「還麻煩你……」
「思安。我現在可悶得很,新工作仍有三星期才開始。」
嗅了嗅玫瑰花茶的香氣,她望向大殿絲絲上升的檀煙,黃沙包涵的翡翠輕垂享受著表姊妹倆像當下稀鬆無聊的難得。
可惜打從聽聞陶思安突發返宮主持問事的消息,陶思垂的內心便被多一份的重量所拖累。箇中的起承轉合並無誰交代過,母親們猜測大概因侯大海失憶,他們才又去迫人就範。
但是。
經陶思垂的初步觀察,她不太覺得這結果純粹透過強制來促成。畢竟表妹當下已廿四歲,不再是昔日的不能自主自理狀態,加諸脫身七年的資歷,試問誰夠在那麼短時間內為難她。
眨眨靈魂之窗,黃沙翡翠悄悄瞥了在打開紙巾包裝的表妹,多番來確立其哪怕一份的異常。陶思垂由那從容的五官、不緊繃的姿勢及主動收整問事資料的行為判斷,仍很難讓她全指向「不願意」的片面。
那麼。她若是自發回宮,究竟有著什麼不得了的隱秘呢。為著侯大海傷患的話,參照父女倆多個寒暑下來的淡漠關係,邏輯進展又似乎太快。依陶思垂想,陶思安肯坐鎮之前,宮裏應該給外姓的一堆亂七八糟塞滿才是──
及此,她眱向了觀音大士的銅像,倏的明瞭自己能放鬆的原因、這人煙稀薄的場景不單止缺乏善信,更少了那幫擅自進出的傢伙。
破除最大盲點的當兒,陶思垂的雙眼充斥驚愕,並不住東張西望的似企圖尋找其他能給現況解析線索,卻、讓率先作聲的表妹打住:
「『衰運預測』?」
返頭來,陶思安拿著的那本在紙巾套包裝內的彩色卡片,正全神貫注。有打算開腔發問糾纏腦海不休的疑慮的陶思垂,憶及哪次自己在的士看去夜色中表妹彷彿置若罔聞的臉龐,終究懸崖勒馬、打消了牽動沉重話題的念頭。
「啊、哈哈。這蠻有趣的,一般的不都是告訴你好的嗎?我有次中了『銀行火燭』。」
聽過解釋後聳了聳肩,陶思安承認這的確富饒創意。在年輕輩的觀感是新鮮不俗,老輩的話難說了,恐怕多半未追上能接受的層面吧。
呷口茶,手指心不在焉的把玩著卡片,眼看仍空無一人的大殿。須臾,好奇起之中的內容來,遂沿虛線撕走隱沒訊息的封蓋,拉遠閱讀距離對策自己眼睛天生的缺陷:
「『血光之災』啊…——」
「思安,有事主。」
在陶思垂的角度,比較清楚外頭的情況。甫留意到有誰帶紅色塑料袋接近,她便作聲,並迅速收整了問事枱上的飯盒返辦公處去。剛欠身站立,陶思安就目睹米白大衣的擺掃過廟宇的門檻。
「你好,師姐……」女人一雙標緻的杏眼帶濃濃的疑惑,沈吟半晌,低頭瞧瞧捏住的一張紙片,「請問,陶時安師傅在嗎?」
眉頭微攏,陶思安困擾的上前欲了解更多,恰恰夠接下她乾脆遞來予以確定的——非普通紙片,實屬有點殘舊的名片,遂淡淡的晃頭:
「陶時安已經去世九年了。請問你找他有什麼事?」
「唉?啊……不好意思,因為那邊沒說明、她衹要我來玄安宮…——」
「『她』?」
「這樣的。我們本是去海安宮求助,但那邊的曾師傅說今天有定期祭神儀式,所以讓我們來這兒處理。」
甫聽聞跟所有宮廟脫不了關係的字眼,陶思安馬上扭脖子去閱讀月曆,想查核自己是否錯過師父誕之類的重要日子,卻不然。並且依循記憶,她也沒印象這時候海安宮會有什麼大得善信都不接儀式。
但既然人已經在玄安宮了。實事求是的陶思安遂推進流程,轉身要引人往內走:
「沒差。問事求助的是否你本人?請先在這邊寫下一些資料。」
「家中有些奇怪的……主要,我帶了女兒──」
女人剛頷首跟隨並一邊解說,門外卻傳來大吼打斷了她。那聲撕心裂肺聽著與此處似乎不遠,當她們同步沈默的留神源頭,半分鐘左右又恢復謐靜了。
一向習慣沒指名自己絕不主動管事的陶思安遂收回注意力,指示女人寫資料的要求。
直至。
加諸崩潰哭鬧的吼叫及多人的混亂吵雜紛紛而至,引得辦公處內的三人都凝重露面,陶思安方猶豫著徐徐的返歸門邊。
「侯師傅!侯師傅在嗎!侯師傅救命啊!」
甫意識到呼喊著以往負責一周四天坐鎮的父親,她才果斷的帶同弟子匆匆朝聲音跑去。
「侯師傅呢!快叫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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