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直截了當的相親，或者沖著撮合而去的介紹對象，余明從心底裏感到厭惡。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yJ0m3Cr1
但他不否認，他依舊從這種被動中獲得了某種快感。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GJsZrTtS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送給你一個既溫暖又貴重的禮物，足以徹底改變你的生活。甚至讓你產生一股愛情即將來臨的錯覺。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Ydu4IeAf
他們將你推向愛情。抑或說，推向那種精心虛構的愛情。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Rt3uoAfoZ
而他們的現實目的，只不過是想讓你跟他們一樣，組建家庭，生兒育女。他們希望將你拉入他們的隊伍。因為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人生的一道必經程序。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q0uQRlhq
余明不認可這道程序，正如他不認可別人的活法。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TogaNkNL
當然這只是人們的一種選擇。余明不認可，但他依舊尊重。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QKk7d3Vs
只不過，當余明發現自己的許多想法跟這個現實世界不一致，甚至很多時候相逆，余明感到快被現實生活淹沒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EqM5LQJY
余明沈浸在這些胡思亂想中，腳步逐漸慢下來，似乎夜色中的這座小鎮正在阻撓他前進。余明停下，發現這條熟悉的街道變得如此陌生。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6HsTortb
這是生命的幻覺，余明想。黑暗和燈光虛構了迷人的夜色。當白晝來臨的時候，一切又將重歸蒼白。而他，將再次回到現實，承受意義缺失的痛苦。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oqxxSlAQ
余明走到摩托車前，發現鑰匙不在身上，於是回到了酒吧裏面。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4pz79guFW
「你們怎樣了？」邱晴問。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8kCZTraT
「挺好的。」余明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7r6x7fV6u
「你這表情像是剛從陰間爬上來的。你還好吧？」劉曉蘇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0nsf1j7i
「好得不得了。」余明拿起酒杯，幹了。放下酒杯時，他發現大家都盯著他看。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HHKTLApBa
余明一陣苦笑。「今晚讓大家掃興了。來，幹一杯。」余明往杯裏倒酒，倒到一半的時候，劉曉蘇製止了他。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qmfYgOEWb
「你酒量還不如我呢，你就別逞強了。」劉曉蘇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hFRm0PKe
余明微笑不語，仍舊倒酒，劉曉蘇氣得搶了過去，也把自己酒杯倒滿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hyjY83gF
「意思一下就行了。」韓福宇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kVNPa24T
「來來來，好好喝一杯。」蔡騰飛舉杯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JPl7fWNm
余明喝完，拿起了桌上的鑰匙。「我去下洗手間。」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tW2if8Wd
「去洗手間帶什麽鑰匙。」劉曉蘇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WzNmOlqha
余明沒搭理她，朝門口走去。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AxNG2avb
「走錯了。洗手間不在那邊。」蔡騰飛嚷道。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VVq8Ka31
余明假裝沒聽見，徑直往外走。他坐上摩托車，啟動了開關。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F5amUYTL
這時余明聽到劉曉蘇的聲音：「你去哪裏啊？」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j5DMAhdn
「辦點事。」余明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kcLXXKb5
「你頭盔忘了，我去幫你拿。」劉曉蘇說著轉身就要跑，突然又停住說：「你一定要等我。」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uIlntl4w
余明頭一次見到劉曉蘇如此認真。但這些對他已經不重要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29RaBPNyz
劉曉蘇的影子剛消失，余明便踩下檔位，油門一轉，隨著引擎轟鳴聲沖了出去。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6La73fGb
透過後視鏡，余明看見劉曉蘇跑了出來，她手裏拿著兩個頭盔。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xlZFABiZ
在呼嘯的風中，劉曉蘇和那兩個頭盔越來越遠，仿佛她和她周邊的一切，都在歲月長河中快速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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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也是秋天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41DHgcaX
余明十七歲，還在上高中。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H4wFGcVy
那陣子他剛學會打手槍。每次事後，他都感覺到一股無盡的空虛。好像在那一剎那，生命的所有意義都已經綻放，只留下一個空殼。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a2S6SVze
他經常站在鏡子前端詳那副身體，似乎是魔鬼扣在他靈魂上的囚籠。余明經常控製不住自己。他試圖壓抑那股沖動，但終究還是魔鬼占了上風，他只能任其擺布。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TxNtig8x
一股厭惡悄然而生。余明想要沖破這個牢籠。死亡的念頭便像彗星一樣在余明的精神夜空中閃過。唯有那樣，才能終結這一切。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V9F0dzI2
他從市場中悄悄買來了木炭，放在石盆裏。隨後回到房間，緊閉門窗。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Kd0ph0fD
他盯著手中銀白色充汽打火機，那是一位同學送的生日禮物。收到這個禮物這麽久，這會終於派上用場了。良久，余明拿來一堆試卷，點燃。木炭泛出紅光，開始燃燒。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BWdVvIxV
余明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味道讓他著迷。他知道裏面有一種氣體，能夠幫助他從這個世界逃離。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TwhjPLlX
他等了好久。房間越來越悶熱，期待的那一刻還是沒來。最終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余明有了一些感覺。他有些困乏，昏昏欲睡。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30AvmWn2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病床上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LYyBtnlAi
「阿明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樣？」余明媽笑中帶淚。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fTZD0qHk
余明發現自己鼻子裏插著氧氣管。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IvKzP4pG
父親站在一旁嘆了口氣。「是不是學習學傻了腦子進水，活得好好的想死！白養你這麽大。」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6w1BPDpOJ
母親瞪了父親一眼。「你別說了。」母親說著伸手摸阿明的額頭。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MLtQoJUG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有什麽事你跟爸媽說。別一個人憋著。有爸媽在，我們一起解決。」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9xpdP1aio
他能說什麽？說他感覺到靈肉分離？說他渴望遠方，渴望擺脫這具身體的束縛？這些，怎麽說得出口呢，余明想。萬一他們知道了，說不定會讓他去看精神科醫生。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13y1kVkS
余明頭一次見到母親哭，她被嚇壞了。余明心中很慚愧，兩道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54N6F9y0j
「知道了。」余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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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以後，余明的房間裏再也沒有了打火機、刀具這類東西。窗戶也安上了防盜網，盡管他只是在二樓。父母經常會來敲他房間的門，謹慎言語之間觀察著他的狀態。就連他上不上大學都不重要了，父母只想他好好活著。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me2vPr90
余明頓時感覺輕松了許多。他開始閱讀課外書。當同學都在為高考挑燈夜讀時，他手裏還抱著一本厚厚的《西方哲學史》。余明開始在精神上為生命尋求答案。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5gOw4cZNo
他粗略瀏覽了一遍人類精神歷史，嘗試借用各個時代的哲學家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一開始還挺新鮮，漸漸的，這種新鮮感消失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kkONNjtb
盡管在精神上，他已經梳理好了答案，但一落入現實，這些剛發現時令他激動萬分的答案就像玻璃球一樣碎了一地。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hSLNe5Rh
余明終於明白，他的人生在現實中逆行。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0S4fJdkP
他知道得靠自己賦予人生意義。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u6UrMzwdk
那一晚，他暗暗發誓，並將誓言寫在了日記本上。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8sbCWvKr
如果在三十歲到來時，他的生命依舊一潭死水，他將親手終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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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明想到這裏，眼眶已經濕了。他已經不清楚這是風吹得眼睛不舒服，還是自己真的哭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Riv2YLJx
這會他已經來到了昏暗的省道，正在通往隔壁小鎮。這條道路平常有大卡車經過，路面已經破損嚴重，有不少坑窪，細石子四處亂飛。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QlwGZ5kC
余明突然想到劉曉蘇。那會她偷看了余明的照片和信。她應該也看了日記本吧。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hN2lZXNjt
那本日記本跟信和照片是一起塵封的。那天余明發現的時候，日記本顯然是被翻開過。而他的誓言，就寫在日記本扉頁。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XH70qNVW
余明不願繼續想了。他關掉車燈，用力擰動油門，朝著前方的黑暗急速沖去。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HHE3EhJog
讓這一切都解脫吧，余明向著黑夜低語。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4AunvpLd
黑夜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在用力推著他，阻止他進入那片黑暗的領地。風在他耳邊撕心裂肺地嚎叫，似乎在祈求余明再給它一次機會，讓它向余明說清楚生命的奧妙。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KmmTqXXi
可是余明的心已經僵硬成了化石。他又將油門往下扭了一截。他感覺車子抖動得厲害，他的手用力抓著車把手，仿佛最後一次撫摸生命。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xWW8HGN5
余明明白，只要他一松手，他就解脫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hSwWKqSV
這三十年的生命就到了盡頭。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7e680r4f
這一刻，余明閉上了眼睛。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bx1cEfbw
淚水從他眼角流出，很快被烈風吹到了耳下。他想起這三十年愛過的那些人。父母、兄長，前女友，幾個要好的朋友。還有那些從他生命裏經過的人。同學，老師，同事……甚至是陌生人。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DuzMPX0R
在這三十年的快速回眸中，這些承載了人和事、笑和淚的畫面，像神秘套娃一樣被一層層剝開。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BuuK2DLtz
最終，現出了余明內心中最脆弱的部位。那裏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爸媽在呢，有什麽天大的事都不怕，我們一家人一起想辦法解決。」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aOsWtrEF
一道刺眼的強光射來，余明睜開了眼睛。前面出現一輛小轎車。小轎車不斷鳴笛。余明發現自己偏離了車道，正在朝小轎車方面沖去。他急忙松開油門，調整車頭。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v3tgZXQI1
「你想死啊！」司機探出車窗罵道。他的聲音一瞬間飛得老遠。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Ym48A8nm
余明減緩速度，繼續往前開。突然右邊出現一輛摩托車，余明急忙撇過車頭，撞到了路邊的綠化樹上。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顆流星一樣從車上飛了出去，越過半空。不等余明好好享受這股飛翔的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拉住，重重摔在了地上。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6YO1gKfl
他定定躺著，一動不動。癡癡望著天上的星星，幾輛小轎車從馬路對面駛過，仿佛從他頭上碾過去一樣。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Wz7AY6Moh
余明瞥到前面人影在動，那人從車上下來，盯著余明看。是一名穿著中學校服的男孩。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6GzNX6izb
看見他沒事，余明松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他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感覺從鬼門關來回了一趟。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jBzBq5mQ
男孩悄悄走過來，輕聲說：「你沒事吧，你可千萬別死啊。這次是你全責，你離我那麽遠，明明可以剎車，可你偏要撞到樹上去。」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LFVpyUaP
余明沒去理會。他睜開眼，想到剛才一路上那麽多機會都錯過了，伸出巴掌便往自己臉上抽，嚇得男孩頓時身子站直了，連退了幾步。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xeW1Eefm
「大哥你別訛我啊，我只是一個學生，沒錢的。而且我家也窮，求求你放過我吧。」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tCvtiODQ
余明依舊沒停手，啪啪往臉上打。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FDxoevA9
「我給你跪下了大哥，我求求你，要是被我爸媽知道了我就死定了。」男孩急得都快哭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vLAw4Tpiy
余明停下手，臉上火辣辣生疼。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kk8oLdnx
「幫我把車擡起來。」余明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rVTZBk5j
男孩快速起身，將車扶好。余明抽出腿，傷得倒不是很嚴重，擦破了點皮。只不過整個身子快散架了似的。他看了一眼車，後視鏡斷了一根。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6fABZzKAX
「你走吧。」余明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IsjD4mTs
男孩有些驚訝。「我還是送你去醫院看看吧。」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NkKkGvl1
「你有錢嗎？」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WHCRfAvn
「沒有。」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o3PJtRGv
「那你還不快走！」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d4Oclf7U
男孩連忙跑回車上，打開引擎。「你確定沒事？」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qcgeEfrb
「快滾！」余明吼了出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iGKQ5dlu
男孩嚇得連忙轉動油門，一溜煙跑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mfIWeVcl
余明氣得往地上捶了幾下，拔起一堆雜草。他不知道為什麽生氣。或許，是在氣他自己懦弱無能吧。剛才明明有那麽多機會，他卻一直在畏縮。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uqujSI9j
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無力。 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O6Y9MZOo
他累了，他厭倦這樣。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sGzw89ZeT
他腦海中又響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那是最後一刻喚醒他的聲音。他的母親。那個曾經賦予他生命的女人。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8T3yvszD
「為什麽會這樣。」余明又捶了幾下地面。他意識到自己坐在馬路邊，真是滑稽可笑。他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悲哀。他覺得自己辜負了誓言，也辜負了父母賜予的生命。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57IDgsS8
余明起身，一瘸一拐走到車旁，聞到一股汽油味。這種令他著迷的味道。余明深深呼吸了幾次。接著重重嘆了一口氣。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ZDfc9ifD
他將油箱檢查了一遍，將車推到馬路上。他試了一下引擎，轉動油門轟轟直響，沒有大礙。他踩下檔位，像一只被雨淋濕但又倔強不願失去尊嚴的狗，往他來時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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