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勇者 - 05

【言語傷不了人，真正可怕的，是人的惡意。】

抬頭仰望時，發現天空沒有雲朵跟太陽，但光線充足，空氣很乾燥，不過是有熟悉的味道。

麗塔走在排列整齊的農田之間，樹上的水果結實壘壘，翠綠的蔬菜也成熟了，不時有辛勤的身影穿梭其中，準備將這些辛苦的成果做成罐頭。

孩子們帶著草帽嘻笑奔跑，小狗雀躍的跟在腳邊，一起追著小雞跟小鴨，他們無憂無慮玩耍，小跑著經過麗塔身邊。

雖然只是個簡陋的農村，然而充滿蓬勃生機，足夠讓人滿足迷戀。

脖子上的毛巾沾滿汗水和油汙，羅納的爸爸正在為基地大門做最後調整，總是不苟言笑的他，臉上有如釋重負的笑容。

永遠忙碌的墨菲叔叔，耳邊貼著對講機，指揮挖土機將大洞繼續挖深，機器吊臂不斷將貨櫃放進去，旁邊還有一排黃色校車巴士，所有的一切都有序的進行著。

去遠處打獵的父親也歸來了，他這次獵了兩隻兔子，打算做成能長期保存的燻肉，並想用兔皮幫麗塔做一件外套，作為她的十五歲生日禮物。

可惜麗塔始終沒有收到那件禮物，而且望著許久不見的父親，她才發現自己幾乎忘記他的臉。

父親出現在這裡，還有所有認識的人都在，也讓麗塔明白這是在作夢，因為已經發生的事情，是不可能再發生一次的。

既然這是夢，就請不要醒來，至少讓我在多待一下，麗塔走在夢境中，笑著揮手想跟父親打招呼。

但天空突然變了，不論大人或小孩，都錯愕的抬頭仰望，接著灰濁的雨水落下，將周遭的一切染成混沌不詳的深灰色。巨變發生的太快，發生的方式也始料未及，即使花了多年時間準備，驚恐還是在人群中擴散。

看不到父親臉上的表情，只見他轉頭往左邊看，麗塔也跟著望過去，慌張的孩子們被送進地下，她趕緊往右邊看去，發現大人們在一個接一個的消失。

『妳現在是大人了，要照顧其他孩子，你們要分享所有的東西，外面的世界現在不安全，不可以為任何人打開大門！』

察覺父親也要轉身離開，麗塔想去追他的背影，想拉住他的手，但基地的大門先一步在面前關上，無盡的黑暗緊接著覆蓋了一切。

『不要害怕，我雖然不在身邊，但會一直陪著妳。記住，等我們回家。』

這裡是陽光無法干涉的地下空間，因為人口數量過多，導致換氣系統不堪負荷，難以流通的空氣很混濁。在其中一間被當作醫務室的房間，裡面擺著一張簡易單人床，除了椅子就沒有其他傢俱。

當麗塔從夢裡醒來，她躺在硬木版床上，所有的感官都很模糊遲鈍，四周很安靜，只聽到水滴到地上的聲音，恍惚中她有種被注視著的感覺。

下意識想要移動手，卻發現有困難，麗塔睜開眼睛，先看到了自己纏滿繃帶的手臂，順著塑膠細管看到點滴架，然後她發現坐在床邊的人。

感覺他坐一段時間了，背卻依然挺直的坐在木椅上，穿著乾淨的白色襯衫，一頭黑色短髮梳理整齊，皮膚顏色比較深，這表示他生活在陽光之下，基地內的男孩們都沒有這種膚色。

從側面的角度看，他的臉部五官深邃，從鼻樑到下巴，勾勒出完美的線條，像是藝術家雕刻出的精心傑作。

他有一雙純黑的雙眼，麗塔從來沒看過這種顏色，這對異國風情的雙眼，有莫名的吸引力，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發現麗塔在偷偷窺看，他露出溫和迷人的笑容，當他笑的時候，墨黑色的眼瞳中，彷彿藏有跳耀的火光，可是眼睛眨了一下，火光就消失了，快的像是錯覺。

雖然短促但因此更顯的迷人，那種不尋常的色澤，使少女深深著迷。

「勇敢的女孩妳好，我叫芬內斯。」

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大，可能只比麗塔大幾歲，卻感覺很成熟，就好像已經過了很多的人生經歷。

「我在森林裡遇到你們，剛好手邊有醫療用具，就為妳動了緊急手術，傷口會痛嗎？」

基地內的藥品經過幾年的消耗，早就已經所剩不多，在這裡連最簡單的感冒，都有可能會讓孩子喪命，按照當時的出血跟傷勢，顯然都是多虧了他才能得救。

「不會痛，非常感謝你的幫忙。」

連忙撐著身體坐起來，麗塔對著救命恩人，表達由衷的感謝，微笑接受麗塔的道謝，對方又接著問。

「雖然可能有點突然，但妳聽過英雄貝武夫嗎？」

麗塔一臉茫然的搖頭，這裡除了保持基本生存的物資外，其餘一切都是奢侈品，幾本珍貴的書本在孩子間傳遞，雖然很愛惜但還是泛黃破損了。

「貝武夫是存在於北歐神話中的人，在故事裡他是個驍勇善戰的領主，因為殺死吃人的怪物，他被推舉成為國王，國家在他的治理下，保持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平。」

調整了坐姿，芬內斯說起關於一個英雄的故事。

「可是五十年後，有一頭惡龍因為寶物被偷，憤而攻擊貝武夫所統治的國家，年老的國王沒有選擇，只能與惡龍作戰，最後兩敗俱傷死亡。」

麗塔沉浸在故事中，可是芬內斯突然用雙手握起她的手，動作溫柔像是捧著珍寶，讓少女剛恢復穩定的心跳，又加快起來。

「妳知道人為什麼害怕龍嗎？」

「因為龍很可怕？」不想讓自己顯的太無知，麗塔想了個答案。

「是因為只有勇者才殺的死他。」芬內斯笑著搖搖頭。

「但諷刺的是，英雄其實也需要龍的存在，如果沒有那頭惡龍，貝武夫到死也只會是賢明的國王，殺了那頭龍，才讓他成為永垂不朽的英雄。」

麗塔有點想反駁，但還來不及多想，思緒又被芬內斯牽著走，他拿出幾張紙，像是從書本撕下的散頁，插畫中的生物都各有特色。

有些脖子跟身體一樣細長，頭上長角周圍漂著雲朵，有的外觀像是蜥蜴，卻不合理的擁有一對翅膀。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有些眼熟。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才用箭頭刺死這些生物的，親戚嗎？

「很像對嗎？這些就是神話中的龍，有些是東方的龍，有些則是西方的，我相信他們跟妳殺死的生物，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同類。」

芬內斯特別挑出一張，這隻龍擁有墨綠色鱗片，外表跟麗塔殺死的怪物有七成相似，只不過多了翅膀。在這張彩色圖片中，邪惡的龍飛在空中，從口中吐出火球，驚恐的人群在底下逃竄。

「這些都是真的嗎？龍是真實存在的生物？」麗塔半信半疑的看著照片。

「到底是不是真的，本身其實並不重要。」

芬內斯完美的笑容，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狡猾，「重要的是有妳的存在，就讓龍這種生物具有真實性，只要有這點就夠了。」

「我是個商人，龍是個很有價值的商品。」

在少女初步信任自己後，芬內斯才說出自己的身份，並且拋出甜美的誘惑。

「現在我誠摯的邀請妳，願不願意跟我到外面的世界，以屠龍勇者的身份，去接受人們的崇拜？」

一口氣吸收太多資訊，麗塔覺得自己有點適應不過來了，可是對外面世界，對無拘無束的自由，她有著彷彿出自本能的渴望，然而。

「不行，我不能離開基地。」

出乎芬內斯意料的，麗塔只猶豫了一下，便乾淨俐落的拒絕。

偷跑出去打獵是一回事，跟真的出去外面生活，是完全不同的。雖然她心動的想馬上答應，可是想到父親走前的交代，讓她認為自己必須拒絕。

「我可以知道為什麼不能出去的理由嗎？」

「因為我們要等大人回來。」少女謹記父親的告誡。

芬內斯突然笑起來，一口潔白的牙齒完美無瑕，雖然不太懂他笑的理由，可是當芬內斯放開自己的手時，麗塔有種失落的感覺。

「我一直都相信，太過安逸會讓人墮落，沒想到在地底過著逃避的生活，原來會讓人喪失鬥志。妳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等，難道就不能主動出去找他們嗎？」

為什麼不出去外面，不靠自己去找大人們？

想到自己在基地裡苦等了數年，居然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可能，還是被一個剛認識的人提醒，深受打擊的麗塔，忍不住慚愧的低下頭。

而且芬內斯聲線沉穩中又具某種磁性，就如同他的微笑，有讓人難以抵擋的魅力。

「選擇沒有對錯之分，但跟其他人一起在這裡淪陷，是妳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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