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前這頭龐大怪物,也並不是完美的,他的視力似乎不太好,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算遠,他的眼睛卻沒有看向麗塔,而是稍微抬高頭,用突出的上顎前端,四處不停嗅聞著。
可以感覺到對方在用力吸氣,當氣流從鼻孔噴出,那股溫熱的空氣碰觸到麗塔的臉頰跟嘴唇,帶有濃重的血味。
在雙方彼此打量的同時,被咬斷脊椎的雌鹿已經斷氣,怪物隨即鬆口放開,吐出顏色粉嫩,沾滿血的分叉蛇信。
拖著沉重的身體,頭部緩緩左右擺動,那隻怪物踱步著悠然走向麗塔,他們之間只隔著流速平緩的溪水。這距離讓人很不安,正午的陽光照在皮膚上,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彷彿恐懼讓血液冷卻。
因為距離更近了,所以能看的更清楚,怪物雙眼不是想像中的血紅色,眼睛鮮黃類似雞蛋的蛋黃,可是眼球中央有細長的墨綠色。怪物很快眨了一下眼,麗塔看到有兩層眼皮,有一層是透明的。
當與怪物視線對上的瞬間,麗塔就完全明白,怪物沒有因為獵殺雌鹿獲得滿足,而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下一個獵物。
他不會放過麗塔,就像她當初也不會放過雌鹿,在這頭怪物眼前,少女就是個獵物,她第一次從獵人的身分,被當成了獵物。
心跳頻率反應了麗塔的狀態,以往心臟跳動只是個本能,但現在不只是為了輸送血液,而是知道可能沒有機會在跳動,所以像要衝破胸膛似的,為了爭取生存而拼命努力著。
在這個當下,陽光、空氣、水,已經不是最重要,活過下一分鐘,甚至下一秒才是最重要的。
為了要生存,她必須有所行動,所以麗塔命令自己必須動起來。
可是當她想用拇指撥開弓弦,冰冷的手卻在發抖,以往輕而易舉的事情,現在卻好困難。麗塔想起從一本舊書上看過,當青蛙看到蛇時會一動不動,就這樣傻傻的被絞死吞吃掉。
這是碰到天敵時的反應,也許這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面對真正的掠食者,只能像隻傻青蛙,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安靜的原地等死。
現在的麗塔如同赤腳站在薄冰之上,零度的冷意從腳底蔓延,死亡隨時都有可能降臨,她是要在原地凍死,還是選擇踏出腳步,即便面臨冰層裂開的可能。
『妳知道該怎麼做。』
風吹過地面,捲動地面的枯葉,少女對著沒有人的地方,嚴肅點頭表示同意。
她的每根手指都微微顫抖,但少女靠著意志握緊手中箭矢,在斷然往下直接刺進大腿,箭頭的尖端刺破布料,褲子被滲出的血所染紅。
痛覺很快刺激僵直了的神經,麗塔立即轉身踩著溪底的石頭,用恢復知覺的腳劃動溪水,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岸。
看到獵物要逃走,怪物也跑動起來,他的前爪細長尖銳,劃過碎石跟濕泥地時,都會留下深刻的抓痕。
雖然外表看起來很臃腫,但怪物跑起來爆發力意外驚人,當麗塔用濕透的腳,到達溪流的對岸時,怪物也踩著岸邊碎石,緊跟在少女身後。
弓箭打獵時很方便,但在這麼靠近的距離作用有限,出門應該多帶把刀的,真是失策,邊跑麗塔懊悔的想著。
但冷不防的,後頸皮膚上傳來異樣冷顫感,細長的寒毛全部豎起,空氣發出被壓縮的尖細聲音,彷彿會切斷頸椎,穿透她的喉嚨跟血管。
麗塔決定相信本能,從跑步的姿勢急停,身體隨即滾向一側,她剛臥倒在地上,怪物的猛烈撲擊就到了,沉重如山嶽般的重量,甚至讓地面微微震動,當初雌鹿很可能就是遭遇這樣的突襲,就被利齒一口咬住。
灰色泥沙黏在手掌上,還有一些噁心的小甲蟲,手上都是蟲子跟髒東西,但只要保住一條命,這都是不足掛齒的代價。
可是還來不及慶幸,因為身後的腳步聲並沒有停止,每一根神經跟肌肉又開始繃緊,麗塔突然想到怪物背後有一條粗壯的尾巴。
雖然只有匆匆一撇,但比例幾乎到他一半的體長,那看起來就像一條厚重的鞭子。
所以當她回頭,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怪物,正用尖銳的前爪抓住地面,上半身緊急煞車,後半部的尾巴則因為慣性而甩出去,接著一切動作都變慢。
怪物身體大幅度向右擺動,幾乎旋轉了半圈,麗塔看到有自己腰圍粗的尾巴,正從眼前甩過來,能清晰看到彎曲的尾巴擦過地面,掀起大量碎石跟泥土,
很快麗塔就意識到,不是怪物動作變慢,而是自己這邊的時間緩慢了,接著意識被衝擊力道吞沒前,她最後的想法是。
在這個怪物的面前,人類根本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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