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光夜宴的前一天木谷耶突然在觀測台跌落階梯。
侍光聖者們有空時就會聚在伊茲米山上高處的觀測台,隨時留人注意上空軸星和四周的變化,而木谷耶本來已經飛上了觀測台的門口,卻因為一時暈眩不慎摔落。圖內索嚇得跑去將人抱起。
「還、還好嗎?」圖內索謹慎地將木谷耶扶到階梯邊角坐著,「你到底怎麼了?」
木谷耶昨天又被取血給媞莉佳,頻率越來越高,最近幾乎是四、五日就需要一次,他不時就會感到頭暈目眩,只是沒想到這次會嚴重到失去平衡與力氣跌落。木谷耶好不容易才從昏眩的視線中清醒,回答:「沒什麼事,只是太累了。」
同樣也在觀測台的菲可沒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帶著他的朋友們也走下了階梯來到木谷耶旁邊。他嘲笑:「你累什麼?現在連飛上觀測台都懶了嗎?還是想被圖內索抱上來才故意裝可憐?」
圖內索聞言,對木谷耶小聲說:「你也知道菲可本來就很幼稚,別跟他吵。」
木谷耶輕笑一聲。
這幾個禮拜因為大量的取血本就已經心浮氣躁,待人接物都失去耐心。自從他的人生經歷轉折之後,許多事情也看得更清楚了,能夠看穿誰的用心背後是有目的、誰的舉動後面的動機單不單純。
而有一點,有一件事情,木谷耶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我應該早就說過,你嫉妒的樣子很難看吧?」木谷耶忍著不適,抬頭看菲可。
菲可輕蔑道:「老調重彈,你沒有點創意嗎?」
木谷耶說:「當然有了。我不是說你嫉妒我當首席,而是你嫉妒我跟圖內索關係好!」說到這裡,木谷耶牽起圖內索的手,「你嫉妒我,一天到晚找我麻煩,是因為你喜歡圖內索!」
菲可先是愣住,然後故作鎮定地笑:「哈,你說我?喜歡他?放什麼屁!」
後面菲可帶來湊熱鬧的侍光聖者們都在聽,還有幾個人偷偷聊了起來。
圖內索面露驚慌,想鬆開木谷耶的手卻被木谷耶抓得更緊。
木谷耶喝斥:「同樣是因為天使血統才當上侍光聖者,你一直針對我,卻從來不動圖內索。你挑釁我的時候,眼神常常根本不在我身上,而是偷看旁邊的圖內索,你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之前幾個月木谷耶就有這樣的臆測,而有了這樣的假設之後,再觀察菲可的舉動就變得越來越好分析跟拆穿。
圖內索說:「這不可能啊⋯⋯」他作為當事人,從來沒有感受到。
木谷耶也不管其他人相不相信,自顧自繼續說:「其他人只要跟我講兩句話,馬上就會被你帶頭針對。為什麼圖內索到現在都還沒事?他比我矮小、比我瘦弱,你有什麼理由不弄他?不就是因為你不想欺負他嗎?」像是憋了許久一樣,木谷耶一口氣將話講完,雖然身體不舒服還喘著氣,卻一點也沒有要放過菲可的意思。
「每次淨水儀式前,圖內索都把外袍隨意丟在觀測台,為什麼每次回來,外袍就被折得整整齊齊?除了總是最後一個離開觀測台的你,還有誰有辦法這樣做?」
「啊!」圖內索驚呼,對木谷耶說:「我以為是你幫我折的耶!」
木谷耶怒著笑說:「就因為不是我,我才發現原來某人的心思這麼有趣。」
菲可聽到這裡早已氣急敗壞、面色通紅,卻又得壓住憤怒的口氣假裝冷靜,說:「故事編完了嗎?」
木谷耶大聲道:「我編故事?有種你就現在大聲否認,向所有人證明你不喜歡圖內索!對著圖內索當面親自說清楚!」
圖內索阻止:「好了,你別說了!我帶你去休息。」
木谷耶一點也不想為菲可留面子,繼續激怒道:「有什麼不能說的。菲可!你連向心上人告白的這點勇氣都沒有嗎?」
菲可觀察到其他人已經開始被木谷耶的話動搖,怒罵:「既然你要我說,我就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他這種沒用的天使,我不動他,是因為我不屑欺負弱小,懂了嗎?我沒有暗戀圖內索,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之後也不會!」他惡狠狠盯著木谷耶說,但眼神瞥向圖內索時卻又心虛地避開。
木谷耶像是心滿意足了一樣咧著嘴笑,道:「那是最好,聽你這樣講我就能為我的好朋友安心了。」他扶著階梯的把手站起,向圖內索說:「我們走吧。讓菲可好好冷靜想一想,他今天都對你說了什麼。」
菲可氣到耳根子都紅了,轉頭就走回去觀測台。
木谷耶也在圖內索的扶助之下回到了家,兩人坐在沙發上休息。圖內索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問:「你今天是怎麼了?」
木谷耶撇頭,說:「沒什麼,只是不爽他很久了。」
「我不是說這個⋯⋯」圖內索知道木谷耶不喜歡把心裡話說出來,也就不再追問。「那個⋯⋯你說菲可喜歡我,是故意想激怒他,還是⋯⋯真的?」
木谷耶斬釘截鐵道:「真的。」
「嗯⋯⋯」圖內索說:「其實,他私底下對我滿好的。在只有我和菲可兩人在的時候,他不僅很正常,還會幫我的忙⋯⋯」
「但是,」圖內索表情轉為嚴肅,「我不喜歡被利用的感覺。」
「⋯⋯」木谷耶道:「對不起。」他這次也算是一時衝動。
本來他就已經發現菲可喜歡圖內索,但也沒有急於拆穿,因為菲可能多照顧圖內索多一點也算好事一樁。只是今天身體不舒服又摔落階梯,正在情緒敏感的時候被挑釁,當下才沒忍住破罐子破摔。
聽木谷耶道歉後,圖內索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露出微笑。「明天無光夜宴就開始了,你打算做什麼?」
平時侍光聖者除了上課進修之外要隨時留意天象,而無光夜宴就是他們放假的好時候,既不用去上課也不必上觀測台與參加儀式,只要像普通人一樣享受聚會、社交、吃喝玩樂的時光。
木谷耶說:「去王宮晃晃吧,其他也還沒想到。」
圖內索說:「我本來打算去幫忙點亮山上各地的燭光,但如果你身體不舒服的話,是不是陪著你比較好?」
「不用,你放心——」木谷耶拍拍圖內索肩膀,「我今天只是暈眩了一下才跌倒,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嗯⋯⋯好,但今晚要讓我住在這裡。」圖內索用關心的語氣命令道。
兩人又閒聊一陣後,圖內索去廚房開始煮晚餐,雖然木谷耶的家裡有專門的廚師,但只要圖內索來還是習慣自己做飯。木谷耶則去準備圖內索的過夜用品、整理床鋪,兩人之間早有了這種相處默契。即使木谷耶已經換了一個身份,從普通聖者變成首席、從宿舍搬到獨立莊園,和圖內索見面時卻還是維持最簡單的生活。
木谷耶尚在忙碌時,管家敲門進屋,將一個信封遞到木谷耶面前。
管家說:「這是無光夜宴會受到王宮招待的名單列表,王特別吩咐叫您最好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好,謝謝。」木谷耶收下信封,打開來看。除了住在伊茲米山區的貴族們,裡面也還有來自平原、極區的地方望族,雖不像伊茲米山上的有權有錢又有勢,卻是一群在山下具有影響力的存在。受到招待的家族,會來參與王宮舉辦的無光夜宴舞會,也會暫時居住在王宮裡直到軸星再次發光。
伊茲米山上的貴族之所以是貴族來源自他們珍稀的血統。就如同王族女人的體液可以淨化水中的毒素,貴族們身上也有些不凡的功能——有些人的眼淚是金黃色的,可以做成價值不菲的稀有染料;有些人的唾沫有治療效用,可以快速處理嚴重外傷;有些人的汗液天生混著特殊香氣,可以精煉成受歡迎的香水。
至於平原望族,他們多半是血統普通的人,發跡於農耕與經商世家,平原地是貝倫大陸最重要的糧食產生之地;而距離水源最遠的極地望族則屬於安德湖區的勢力,他們負責開採礦物與探索荒地,提供貝倫大陸大部分的能源。
平常安德湖區的人很少前往伊茲米山,除了地理位置遙遠之外,還有文化上的區隔。安德湖區的民族由於生存環境艱辛,因此擁有他們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不曾離開過極地。負責探索荒地的遠征部隊全是安德湖人,他們有自己的階級、規則。礦石的開採時常要依賴他們深入險境。
安德湖人也是最令貝倫王憂心的民族。
由於實在距離王宮過於遙遠,貝倫王總是擔心安德湖區的人會不會存有異心。王族與極地民族兩者之間是互相制衡的狀態:王族提供穩定乾淨的水源,讓水能夠順利抵達下游安德湖;安德湖人則負責上貢礦產,讓平原與山區的人不用冒險去荒地也有能源使用。
木谷耶仔細查看無光夜宴的王宮受邀清單,裡面有人的名字被紅色的墨水畫底線。
「瑪塔哈里。」木谷耶輕輕撫過這個人的名字,想起了一些傳言。
年輕的少將領、父親是遠征部隊最大的統帥,英姿颯爽,狩獵能力出類拔萃。十歲時赤手空拳打倒極地邊疆的熊獸,十二歲時靠著敏銳的觀察力幫助大部隊遠離狼群的危險,十五歲時已經能靈活拉動他父親用起來都覺得吃力的大弓。如今瑪塔哈里和木谷耶一樣十七多歲,已經是安德湖區備受矚目與景仰的天才少年。
曾經和瑪塔哈里見過面的貴族子弟都叫他:野蠻人。
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UU1X8sSSI
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tyl1aeG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