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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西城歌劇院。
彈痕、青苔與水漬足夠證明建築物的歷史價值,它見證歷史,也重演歷史。拉溫納對於當前劇目絲毫不感興趣,她就和多數富人,或打腫臉充胖子的附庸風雅之輩相同,不懂文化但慷慨於付費。
兩人甚至不知道要演哪齣戲,就大辣辣走進了劇院,幸好藝術永遠屬於花錢的人,而當貝雅朵莉切不說話時,也確實有點名媛的氣質。
貝雅朵莉切負責把人引開,當她比手劃腳向帶位人員詢問廁所在哪裡,跟今天哪匹馬跑贏時,拉溫納已經悄悄地溜進往後台的走道。根據街坊某位熱衷藝文老太太的說法,史特瓦第家的後人幾乎不再從事琴匠工作,除了幾年前為愛私奔的小兒子以外。
「來看看今天是哪個倒楣鬼要遭殃。」
拉溫納隨手將棒棒糖塞進嘴裡,她從遠處瞧見一名替後台遞茶水的侍者,侍者的年紀看上去並不比她年長多少,但幸好她把惻隱之心忘在昨晚換洗的襪子裡了。她假裝自己因為找廁所而迷了路,接著熟練地把前來關心的侍者敲暈拖進道具間裡,並在那滿臉雀斑的倒楣鬼口袋裡塞了幾張沾著龍蝦腥味的紙幣。
「所以我花了一筆錢租來好看的衣服,去幹我本來就預計要幹的事情……」
拉溫納意識到自己又不小心把錢花完了。她一邊自責,一邊在後台人群中尋找目標,並不忘替演員們遞送毛巾跟水杯,在連續工作將近三十分鐘後,她幾乎觀察過每一位演員與樂師,但不知為何就是找不到史特瓦第家的小子。
「您的毛巾,國王陛下。」拉溫納將毛巾遞給蓄著八字鬍的中年演員,順勢攀談。「需要我替您把頭上的劍拔下來嗎?」
「別碰它,我下幕要扮演幽靈上場。」
「它看起來挺重的。」拉溫納小心翼翼地替前國王擦汗並補妝。「我該怎麼認出負責調整樂器的史特瓦第先生?剛剛好像有樂師說他的琴不怎麼順手。」
「孩子,別打斷我的揣摩時間。」國王不耐煩地揮揮手。「妳去找找有沒有一個臉上長雀斑的傢伙在茶水間偷懶。」
「遵旨,我敬愛的陛下。」
「免禮。」國王再度投入他的角色中。「但願我身邊能多幾位像妳這樣堅守崗位的臣子,我非亡國之君,但諸位皆是亡我之臣啊!」
「好喔……」拉溫納鞠躬後退開。「祝您作祟順利?」
拉溫納自認俐落的辦事規劃再度落空,她也只能自認倒楣,替在場的所有人又倒過一輪水,這才有空抽身溜回道具間。史特瓦第家的小子跟薄荷一樣缺水,拉溫納足足朝他的臉上倒了五杯水才逐漸轉醒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妳、妳妳是蛇……」
「嗯,我是蛇,剛好長了手跟腳。」拉溫納摘下手套,塞進侍者嘴裡,粗魯地將他壓制在地。「剛剛打暈你純屬意外,如果我再認真一點,你可以睡上一輩子。聽好,朋友,只要你配合,我不打算為難你,更懶得傷害你,只是剛好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專業知識,懂嗎?」
青年別無選擇只能點頭。
「現在我們有了點共識,你可以先喘口氣。」
拉溫納抽掉沾滿口水的手套,青年嘗試求救,但大把棒棒糖早一步堵住了他的嘴。
「勸你不要嘗試抵抗,這是橘子口味,很難吃的喔。」拉溫納皺眉。「朋友,你不是真心希望這些橘子口味的糖漿在你嘴裡融化,然後流進胃裡吧?」
青年無力地將頭癱在地上,似乎放棄了抵抗,拉溫納等了約莫十秒,直到她自己都受不了橘子糖的氣味時,這才將棒棒糖拔開,並出示教會配給的虔誠信徒章。
「我不想回去。」
「少爺,你八成搞錯什麼,我只是想請教點樂器知識。」
信徒章並沒有法律效力,但多數時候,足以讓拉溫納解釋自己並沒外表那麼壞。
「妳、妳只是為了問、問問題,就動手威脅我……?」
「廢話,第一天出來混啊?」拉溫納找了一塊舞台布幕,披在衣著只剩內褲的青年肩上。「你家是不是生產過叫做『暴風雨』的小提琴?」
少爺一聽見暴風雨的名稱,表情立刻有了變化,他用褐色的眼神打量拉溫納,拉溫納回瞪他,沒有作出粗暴的逼供舉動。
「妳究竟是什麼人?」少爺止住結巴。「暴風雨在革命時期被銷毀了。」
「喔,為什麼?」
「暴風雨最初是由傳奇的演奏家阿瑪迪斯七世指定製作,材料用海外運來的木材結合已滅絕動物的鬃毛,可說是絕無僅有的名琴。」
「雖然我半個音樂家都不認識,但請繼續。」
「阿瑪迪斯七世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據說暴風雨從此便寄宿著他的鬼魂,往後的每位買主都遭遇到不幸。」
「快點說下去。」拉溫納不耐煩地把身上僅餘的零錢塞給侍者。「暴風雨和『沒有名字的女人』有關嗎?」
青年小心翼翼地點頭。
「暴風雨最後落到魔女手上,隨著她被處刑而一併焚毀。」
「不好意思,那把琴不只沒被當柴燒,還好死不死被偷走囉。」拉溫納從口袋翻出打火機,在青年眼前晃來晃去。「最近有外人找你修琴,或是訂過琴弦嗎?」
「……我不能隨便洩漏客戶的身分。」
「嗯,你看起來不像是喜歡說謊的傢伙。」拉溫納用打火機點燃棒棒糖的紙包裝,火舌吞沒紙片後立刻轉為藍色,轉眼消逝在半空中。「信不信由你——那把琴前天半夜失竊,而你早就見過它了。」
「怎麼可能……不……這怎麼可能……他告訴我那只是老當家送給朋友的禮物……」
「朋友,你深信它已經被銷毀,所以在看到真品時根本無法分辨。」拉溫納的語氣稍微和緩。「行行好,就當作我不想看到有人被百年鬼琴咒死,告訴我是誰正拿著它。」
「是個叫做摩爾的流浪樂師,他時常喝酒,妳只要稍微打聽這附近有哪個醉鬼會在路邊拉小提琴,那八成就是他。」
「瞧你這張濫好人臉孔,讓我猜猜,你替他免費把琴修好了?」
「我一眼就看得出來,那是老當家的作品。摩爾說他的琴被一群流氓砸壞了,如果我不幫他這個忙,他可能就得活活餓死。」
「以拜歐蘭人的標準來說,你會不會太心軟啦?」
「我能有什麼辦法。」青年嘆氣。「我能有什麼辦法……」
話說到一半,家道中落的名家末裔摀住臉嗚噎起來,拉溫納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好笨拙地拍拍對方的肩膀。
好巧不巧地,貝雅朵莉切正好在此時從外頭破壞門鎖,撞見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和半裸的男人坐在一塊,她不打算浪費時間比劃手語了。
「好姐妹,把刀收起來,這是誤會!」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6J0aKKVC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