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雨一直下到夕陽西下時才停止,雨後的空氣帶著涼意,卻很清新。攤販們見整個下午的生意都沒做成,索性打起燈,擺起了夜市。
那個時候正好鄰近晚餐時間,各種佳餚甜食紛紛出爐,整個街道頓時飄香四溢。小孩相約一起出來踩水玩樂,大人則忙著吃吃喝喝。
我和愛葉買了許多點心和燒烤後,找到一處長椅開始享用。拋開下午話題的陰霾,在美食的催化下,愛葉總算又展露出了珍貴的笑容。我們之間的話題一路從我在外地工作的種種事蹟,聊到愛葉近來的生活趣事。
飯後,我們打著飽嗝,在長椅上休息。
欣賞著大街小巷燈火通明的樣子,眼見氣氛適合,我趁機將我準備已久的禮物遞到她面前。
那是一個沉甸甸的布袋。
她似乎有點錯愕,愣愣地接下來,並打開看了看裡面是什麼。見到內容物後,她疑惑的表情很快轉為驚訝。
那是一整袋金燦燦的金幣,就算是在遠處微弱的燈火照射下,也依舊發出了誘人的顏色,那個重量就連愛葉都必須用兩手才能拿的動。
我告訴她,這一大筆錢,是從我們開始交往不久之後就一直存下的,為的就是替愛葉贖身,同時也能幫她的母親還債。
我身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傭兵,經常會有各種必須遠赴他鄉,高報酬但高風險的任務找上門。多虧了這樣的優勢,我能比常人更快累積起較多財富,也才有機會改變愛葉的命運,追尋屬於我們的幸福。
不過,我一直期待著的愛葉開心的表情,卻沒有出現。她反倒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說是不能憑白無故收下這麼多錢,又說這是她母親的債務,不能用我辛苦賺到的錢來償還,還說她自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補償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收下這些錢,一邊說,一邊將錢袋又推回來給我。
我記得當時的氣氛,一下子變的有些尷尬。
說實在,面對這種情況我也有點慌,我沒想到愛葉會對這筆金援如此排斥。我拿著錢袋,心想愛葉的顧慮與立場也不無道理,交往了這麼久,愛葉確實不是那種會白白拿人錢財的個性,因此我當時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鼓足勇氣站起來,來到她面前,單膝下跪,舉起錢袋。
我告訴愛葉,其實是我想要一個家,一個和她一起組成的家。這筆錢,不是施捨,也不是救助,是為了這個成家的夢想辛苦存下的基金。只要它能用在對實現夢想有幫助的地方,就儘管用吧!對我來說,愛葉是我夢想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所以,不只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我自己的嚮往。我希望她能和我一起,用這筆錢實現這個願望。
現在想起來那個畫面,看起來八成有點蠢吧?一般求婚都是用禮物的,只有我是用布袋裝著錢求婚……
面對我拙劣的求婚技巧,愛葉並沒有正面回應,她只是略顯不安地問了我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說是我為什麼會選擇她?
在她看來,比她更好的選擇明明有很多,男人們在挑選對象時,也通常會對從事這樣職業的女性敬而遠之,就算是交往也大多是玩玩的,為什麼唯獨我會願意和她在一起?
經過短暫的思索後,我回答道,越是在黑暗中,越努力燃燒的燭火就越耀眼。越是在困境中保持住的善良,就越顯得高貴。
當我在一次次觀察中,發現她就是那盞在黑暗中努力不讓自己熄滅,並照耀著他人的高貴燭光時,我就深深地被吸引住了。
我當時告訴她。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bZZ0qvFgX
愛葉,妳年幼喪父,母親又沉迷邪教執迷不悟,妳的童年黯淡無光。妳的成年也被拖累著失去自由,做著自己厭惡的工作,背負著高額債務,前途渺茫。
但是……
就算是面對這種艱難的命運,妳也依舊會對著我展現笑容。妳沒有拋棄母親,沒有被邪教蠱惑,沒有自暴自棄,沒有傷害他人,更沒有放棄爬出命運的泥沼。
妳全部的努力與堅強,我都看在眼裡,我都惦記著。
所以我想守護這樣的妳,把妳從這樣的狀況中解放出來,妳是我想珍惜的燭光,是我放不了手的牽掛。
聽我細數著這些年來的辛苦,愛葉她哭了,和下午那次安靜地流淚不同。這一次她嗚咽地哭出了聲音,無助地伸出了雙手,我立刻緊緊抱住了她。
我安撫著愛葉,讓她盡情地發洩這些年來壓抑的委屈。
就這樣,我們久久不肯鬆手,在長椅上,一直到入夜,直到攤販們已經開始打烊。
平復好情緒後,愛葉總算願意收下那袋金幣。最後,我看了看時間,趕在門禁的限制內護送愛葉回到她工作的地點。
分開前,愛葉在月光下踮起腳尖吻了我。
原先牽著的手,也依依不捨地分離,我目送她被老闆娘接入店裡前,又用力地朝她揮手道別。
那晚,天真的我以為,一切都要漸入佳境了。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uW6oypeft
那之後我推掉了所有委託,在第三大島的小鎮裡不停等待愛葉的好消息。
這一天,我和其他同樣是傭兵的朋友正在把酒言歡。忽然酒館的門被推開了,一名女性帶著很多人進到店裡,這樣的陣仗驚動了大家。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名女性,那是愛葉工作地點的老闆娘。果不其然,她也是衝著我來的。
然而,當她一開口,我卻愣住了,只見她劈頭就問說是不是我把愛葉藏起來了,要和愛葉私奔。
我和朋友聽的一頭霧水,要知道,為了籌出錢給愛葉,我連在小鎮裡的房子也賣掉了。等待愛葉消息的這幾天,我可是都借住在朋友家的,要把愛葉藏起來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我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明。
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我當下立刻反問了老闆娘,愛葉發生了什麼事。
老闆娘告訴我……愛葉失蹤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皺起眉頭,頹坐下來,朋友也一臉錯愕地看著我。上一秒聊天時還說到關於愛葉的好事,下一秒就變成了這種意外。
可能老闆娘見我也在狀況外,又問我,既然我是號稱世界上最強大的傭兵,那麼如果她現在委託我協尋愛葉,我是否願意接受。
我沒有猶豫,立刻就答應了下來,甚至連報酬都沒談,就慌慌忙忙和老闆娘回到她的店裡,在愛葉的房間裡面找尋線索。
一封信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拿起這封已經被拆開的信件,讀起裡面的內容。
那是愛葉的母親寄給愛葉的。她的母親在信中提到自己又簽下了哪些捐獻契約,說自己是怎樣為愛葉好,怎樣為愛葉著想,希望愛葉再更努力賺錢,寄錢給自己,好讓自己可以上供更多金錢給他們口中那個偉大的神。
我看了信中提到的那些金額,很快就意識到,就算是我那天交給愛葉的金幣,恐怕也只能勉強支付而已,就算是付清了債務,剩餘的部分也根本不夠讓愛葉贖身。
看完信封之後,我下意識地將信紙揉爛,一股怒火上頭。
很快,我在小鎮裡找到愛葉的老家,並在那裡找到了愛葉的母親。奇怪的是,敲門後並沒有人應答,甚至就連大門也沒有鎖上,我小心翼翼地在屋內搜尋,終於在屋子最裡側的房間找到了愛葉的母親。
只見她蜷縮在床邊一臉失神憔悴。
我按耐住性子,蹲下來,詢問她知不知道愛葉的去向。
但愛葉的母親自始至終,都只是不停重複唸著「她獲得永生了……她獲得永生了……」
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卻得不到對方任何有意義的回覆。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jhg7UMwQP
擔心、憤怒、無法溝通的焦慮,逐漸耗盡了我的耐性。
為了不再浪費時間,我抓住她的頭,強硬地轉向我。用盡我最後一絲耐性,故作平靜地詢問,愛葉究竟在哪裡?
我向她傾訴了我對愛葉的擔憂,我需要知道真相,我需要知道愛葉是不是遭遇了危險。
我請求她告訴我,愛葉是否平安?是否活著?
但是……愛葉母親卻用空洞的眼神告訴我,說是愛葉已經在神的身邊得到永恆的生命了。
聽見這個回答,我笑了。
先是低沉地悶笑,然後是放聲大笑。
我問她,何不和我談談愛葉是如何得到永生的?我同時也告訴她,如果她不說,我就會去到她所信仰的神廟,用我的方法,讓他們說出來。
以我身為世界最強傭兵的名義起誓,我絕對有辦法……讓他們說出來。如果有必要,我會讓他們通通都得到『永生』!
大概是害怕我會前去復仇,愛葉的母親總算支吾其詞地將實情吐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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