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下至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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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浴一泡,竟是無數日日夜夜地泡。起先一日三次地泡,一連七日,那藥浴從一泡熱辣到後頭除了方子噁心再無不適。宴長亭又改了方子,便是新一輪的折磨。
鳳凌天心中不免起疑,所中之毒竟這麼難解嗎?也脫口而出他的疑惑,只見宴長亭沉默以對,久到令鳳凌天心生不安。
宴長亭才淡淡說道:「毒蠱已解。」
鳳凌天還浸在藥浴之中,心中頓時火冒三丈,那他所受折磨到底是為什麼?可是方子一換,他泡著便劇痛難熬,根本逃不了。只得氣憤地瞪著眉目姣好卻有蛇蠍之心的男人,「那為何還要讓我泡藥浴?」
字字狠戾,似有誅人戾氣。
宴長亭卻不改面色平靜,冷冷清清,說是不將鳳凌天放在眼裡也不太像,毫無答話之意。
鳳凌天忽然腦中乍現那說是玄華妖人的女子不經意的一句話「沒想到是蠱人,毒蠱深種還能活蹦亂跳」,瞪大丹鳳眼,「你以我養蟲子?」
宴長亭的柳眉微蹙,似是失了談話的興致,端著磨草藥的缽子就要離開,不輕不重地隨口說道:「說錯了,是以蟲子養你。」
對鳳凌天卻是沒兩樣的,憤怒之下張口對著宴長亭咒罵,什麼惡毒話都說了出來,什麼禮法的自然盡失。
宴長亭似是實在難以忍受那些骯髒話,豎指一比劃又封了他的聲音,頭也不回地忙自己的事去了。
鳳凌天就這麼無聲叫囂了一個時辰有餘,才累得被宴長亭提出藥浴桶,大概是因為他不再叫囂而終於能說話,卻疲倦地不想再言。僅問道:「我是做了什麼讓你這般折磨我?」
宴長亭拿巾布擦身的動作頓了頓,長睫微垂,「醫毒之道,有一天下至毒之物,蠱人。以萬毒萬藥餵養,脫胎換骨方成。」
鳳凌天怒火又起,胸膛幾次起伏,「你要把我養成那種東西?你到底要做什麼?」
宴長亭沒答,一聲輕嘆,又緩緩擦著他的身子,換上乾淨的素白裏衣。
鳳凌天心道不可能從惡鬼口中撬出答案,便也不打算再問。只想著要逃,不能不逃,要不然遲早會被惡鬼搞得沒命。
此後,他開始妄想能逃出百草庭。宴長亭當初帶著他從大殿離開,說是閉關就是閉關,百草庭的陣法結界他破不開,自然別想出去。又一想,他打算逼迫宴長亭解開結界,誰知宴長亭一聲應下,只要從宴長亭那邊拿下一招,便應他要求。
然而,他戰了數年,期間宴長亭也教他劍法,可是隨著藥毒愈泡愈烈,他的身子骨愈是虛弱,劍法什麼的反倒每況愈下,逐漸地就連拿劍都嫌吃力。
別說拿下一招,就是半式都成了奢望。後來,他不太想提劍了,提起都有些乏力,左右拿不下,便沒提了。
宴長亭也沒再逼他練劍,就是讓他把藥毒當什麼神仙玩意兒泡,強身健體、保命顧身似的。
是某一日,宴長亭殘忍地制住他,在他身上劃三刀血口,把他扔進藥毒浴桶裡,讓藥毒吃進骨血之中。那是痛不欲生,偏又暈不過去,只得找著其他事分散精力,要不他極可能想在出浴的時候就給宴長亭一劍穿心,圖個魚死網破,但他極可能會被困死在百草庭裡。
為了分散心神,他向宴長亭問藥毒之理,誤打誤撞地發現一方長才。竟能將這些令人痛不欲生的藥毒倒背如流,還把其中毒理藥性的相互關係摸得七七八八,甚至還能舉一反三。倒也真像師從這位通曉藥毒的四莊主。
大概是折磨得久,竟習慣了。到最後,他甚至也不明白最初到底受何折磨,痛苦逐漸麻木,彷彿只是被蟲子叮了口,不痛不癢似的。
對宴長亭折磨所生的恨意綿長卻彷彿再也摸不到根。他不懂,他討厭宴長亭,憎恨自己平白得來的師父,但偶爾夜深人靜醒時,看著男人靜謐的睡顏,倒也沒想上去給他一刀的恨之入骨。或許就是沒有非得要化身修羅、髒了自己雙手的地步。
又或是,宴長亭也有成為惡鬼的理由,讓他可笑地生出憐憫之情。幾次宴長亭差點失手把他弄得一命嗚呼,白鶴都飛了半路,他又在宴長亭一連串塞藥拔毒之下把那白鶴都趕回對岸去。醒時,宴長亭抱著他說著一聲聲對不起,那一聲聲有著化不開的悲意,如墨常年染著布疋,咬進根裡,再也洗不清。他總忍不住下賤,輕輕回抱宴長亭,要不然他總有自己也要深陷悲傷的泥沼,滅頂窒息。
宴長亭除了從強灌藥提升成迫他泡毒外,其他倒也與他們在臨仙鎮的宅院裡沒什麼兩樣。宴長亭還是時常對著那唸那些禮啊法的,他從不知道要做什麼。
日子一天天地溜過,乏善可陳。
直到他的骨血裡染了毒素,指甲二十都成了烏墨色的漆黑油亮,精血能使百草枯,便是五年過去,就連他泡著的藥毒,都能舀一瓢喝下去而不會肝腸寸斷的百毒不侵,甚至能嚐出其中方藥。
宴長亭瞪著眼,急忙跑到他身旁,又是把脈又是捏臉掐這掐那的,非得確認一番。
他冷眼看著宴長亭忙活,淡淡地說道:「師父,你要的蠱人成了吧?百草庭能開了嗎?」
雖說,此時開不開,似乎也沒什麼意義。泡不泡毒的已不成折磨,但他忽然想起,在方入雲煙山莊,百花繚亂的花影幻境裡,那位纖瘦的男人。
他想尋一個機會,去尋一尋那位名喚宴方長的男人,好確認那僅是幻境抑或是真有其人。至於是不是太傅,而他是不是太子,他僅一聲嗤笑,哪朝的太子能「安然」地被折騰五年弄成蠱人?幻境終究是幻境。
宴長亭沉默一會兒,才道:「嗯,就這麼辦吧。當時走得匆忙,歸山時也尚未向師父上一炷清香。你雖然未曾識他,也上一炷吧,讓他祐你平安。」
於是,百草庭再開,宴鳳師徒出關。
這事一下子就驚動雲煙山莊各莊主、長老,連同一群弟子也好奇,這位未曾謀面、或僅一面之緣的四莊主,究竟何許人也。
百草庭結界陣法方破,便有一隻碧色雀鳥展翅而來,在宴長亭面前撲騰著翅膀找不到落點。
宴長亭眨著眼,才抬手讓雀鳥落在指頭上,解了足上繫著的一封書信,展信掃視一遍,說道:「大師兄送來的,說是今日設宴,讓我帶你一同前去。」
鳳凌天微微蹙眉,他在雲煙山莊恐怕因為種種誤會不怎麼受歡迎。想來會邀上他,大概也是沾了宴長亭的面子。
至於他受不受雲煙山莊歡迎,如今都被宴長亭折騰成蠱人,哪還有什麼所謂。
平平淡淡地應聲,算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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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相互折磨到凌天長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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