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方長君凌天 - 序章雲煙山莊

序章雲煙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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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腳踩在潮濕的青石台階上，生的青苔鮮少人走過，既厚且滑，不小心滑了跤，小身板一個踉蹌，跌在石階上，掌上擦得火辣的疼。

一雙漂亮而稚氣的丹鳳眼泛著淚光，卻是堅毅不屈，抿唇忍著疼痛爬起。

他，鳳凌天，十歲，正處在神山之上。

世有神山，名雲煙。地勢高聳，常年雲霧傍人，伸手可觸，故名之。

神山之上仙人宮廟座落，世稱雲煙山莊。近年來曾出一方大能飛升成仙，於是世傳拜入此莊求仙之道平步青雲。幾年下來，凡事想求個仙體的凡夫俗子都擠破頭想成為山莊子弟。

雲煙山莊在這短短數年成了一方仙門大家。

鳳凌天小小年紀，倒也沒真的有這般大的志氣要飛升成仙。他不明白什麼飛升啊、成仙的，他不過是想躲避惡鬼的百般折磨。

惡鬼並非真的是鬼，其實也不到十惡不赦的地步，不過是總要他喝下難以下嚥的藥汁，喝下後不過是些許難受，頭暈目眩直叫人反胃想吐，過了一會兒又腦袋昏沉地睡去。

日復一日。

他不記得過去多少歲月，或許幾月，抑或是數年，他不知道。

他也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亦不知其父母何許人也，他的所知所想大半被惡鬼浸潤，惡鬼說什麼，他便知些什麼。像是他叫做鳳凌天，惡鬼叫宴長亭。其他都是些枯燥乏味的仁義道德，他總想著與他何干。

昨夜，他一如往常地服下折騰人的藥汁，數個時辰後昏沉轉醒，睡得晚了，肚子咕嚕作響。說來也沒法子，小小的年歲，吃穿用度都得靠惡鬼，也是因為此，即便多次生出想逃跑的念頭，終究未曾踏出一步。

鳳凌天在燃著香的房室裡來回找著惡鬼身影，卻了無聲息，彷彿惡鬼離了家。他餓得有些愁，最後勉強在灶房找到硬饅頭，便將就地坐在朱漆的大門前，啃著拿來的硬饅頭。

索然無味地啃著，忽有兩人為伴從前而過，邊走邊聊的話全讓他聽了去。

「最近雲煙山莊又要舉辦招選弟子大會。要是能入門，爺爺我一定能成一方大能！」

「我呸！我看你連仙山都爬不上去！別做白日夢了，還不如多掙點錢，多飽一餐！」

「這你就不明白，若是成了莊門弟子，吃食哪還能少？」

聽著吃食少不了，鳳凌天宛如被抽了魂地跟在兩人後頭。要是真少不了吃食，他何須再靠惡鬼度日？哪還需要再忍受被強灌湯藥的腦袋昏沉？

即刻他便能登上仙山求一求仙。

兩人聊得熱絡，約莫是人人有著神仙夢，倒也不必多問，僅是跟在後頭，便把來龍去脈聽得七七八八。

仙山為真，招選弟子大會亦為真，可那仙緣有無，全憑個人造化。他甚至知曉仙山入口，邊啃饅頭邊聽著兩人在入口前左右推託。

兩人終究沒有跨出半步，大概也是說得無趣了，下一刻話題一轉，便煩惱起中午吃食。

不過，鳳凌天想聽的都聽到了大概。像是錯過今年又要再等下一次的機緣，像是仙山入口在此鎮臨仙邊郊，還得爬五千階青石長階才能看到仙門。

惡鬼有時候會帶他出去散步，曾經過幾次青石台階，他曾問惡鬼長階會通到哪兒，惡鬼總說不知道。未曾想過上去就是仙山，求仙之道總是擦肩而過。

於是，便是此時，鳳凌天苦苦爬著青石台階。五千階對大人來說都是極為不易，對十來歲的小孩又更困難了。一開始的入口還好，愈往上走氣溫愈低，空氣裡也有濕潮的氣息，混著汗水難受不堪。青苔在青石台階瘋長，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如若不然，跌了跤被石頭稜角磕碰出血還算事小，直接滾下去恐怕命在旦夕。

鳳凌天從進山變開始邊數邊爬，或許中間有數錯，但對終點好歹有個盼頭。他已經數了三千階，過了半彷彿距離終點不遠，便滿懷希望。

但同時，他也很累了，他想休息。想要喝水、吃東西，還想睡覺。但如果停下來，可能再也不想爬，因此他不敢停，索性把那些慾望從腦中一掃而空，僅是執拗地往上步去。

他爬著青石台階，冒了一身汗水，根本感覺不到空氣中的寒意。想把一身衣服脫去，但受到的教導是讓他舉措得宜，不得像隻野猴子沒有教養，但凡他表現得不得體，惡鬼都會古板地板起臉教訓他一頓。因此才沒脫去衣服。

爬著剩下的千來階青石台階，只覺頭腦愈來愈昏沉，四肢愈來愈難以行動，耳邊盡是吵雜不堪的嗡鳴。彷彿有人在低語，呢喃些什麼卻一個字也沒聽清。唯一聽清的是耳邊的一聲，「回去。」

小小的身子不小心打滑，再次磕碰出傷口，壓在舊傷上，疼上加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那些呢喃低語忽然清晰起來，如雲霧初開，一字一句卻是叫他回去。修仙之道窒礙難行，你沒有天份，沒有機緣，長生難求，飛升無望。

他咬著牙，又爬起身子慢慢往上爬，淚水濕了他的面頰，混著汗水、塵埃，狼狽不堪。

「你有什麼不滿？」聲音譏笑著，讓他回頭，引誘著，「他供你吃住，不過一口藥，忍上幾時辰難受，你有什麼好不滿？」

他就是不滿，若非得依靠惡鬼維生，他哪會隱忍到此時？如今知曉仙山，怎麼都想試一試。

他不滿、不想吃藥、不想所知所想全憑惡鬼口出之言。

鳳凌天執拗地向上爬。除此之外，再沒有歸途。

「你的道心何在？」聲音又問，滿是譏諷，「不求飛昇、不望長生、更無心懷天下，甚至毫無所求。」

鳳凌天更用力咬緊牙關，他不知道再用力點會不會把一口牙都咬碎了。只覺得那聲音就是讓他回去的魔障，他不能去聽，不能去答。

「只為了一碗藥？劫難又豈止一碗藥？」聲音仍舊對鳳凌天的執拗冷嘲熱諷，彷彿只要有一句讓他回頭，就能沾沾自喜。

「你就是爬上去，也入不了仙門，終究得回頭，何需再爬千百階。」那一聲聲盡是勾起絕望，隱含著令人不快的低笑。

鳳凌天把那些聲音當作耳邊風，專注數著剩餘的台階，彷彿是此時僅能做的事。

「三千五百⋯⋯三千五百零ㄧ⋯⋯」

「愚昧、庸碌、無能⋯⋯」聲音愈來愈小，最後又回歸嗡鳴低語，聽不真切。道盡，夾雜一聲嘆息。

嘆息似風撩過鳳凌天的耳際，彷彿留在後頭。山風輕拂，濕潮氣奇異地洗過肺腑鬱氣，豁然開朗。

只剩下鳳凌天稚嫩的聲音數著一步一步的青石台階。

終究，他踏上最後一階。

鳳凌天累得跌坐在地，稍微往裡頭挪了點，以免一個倒栽全成了枉然。疲倦地往前一望，那兩人所言不假。雲霧繚繞，真有神仙宮廟。

這個山頭再往前數尺，建著白灰磚牆，灰色樑柱撐著深灰屋瓦。聳立大門大開著，能見到些許側邊的深木色大門。裡頭的地上能行之路鋪著白石磚瓦一塵不染，彷彿只是踩上去都是糟蹋。

鳳凌天被希望充盈，踉蹌起身，拖著疲倦不堪的身子，滿懷希冀小步跑進大門。

宮廟之內又座落數座房室，或是空曠、或是高聳大樹依傍而生，內有清池、有石庭。

也有著人，皆是一身青衣裝束，腰配著劍，或形單影隻，或兩三而聚。

自成一方小城。

突然有人注意到鳳凌天，一人指著說道：「你瞧，那該不會是趕著入門試驗的弟子吧？」

「不可能吧？那也太遲了，入門試驗都進行了一半，怎麼也趕不上。」有人遠著相互低語。

就是沒人上前。

忽然有位杏眼水靈，小鼻子顯得有些可愛，薄唇如春妍薄紅，眉清目秀的少女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站在鳳凌天面前問道：「你怎麼在這裡呀？」

少女比鳳凌天大上些許，約莫十五、六歲，穿著粉藍衣裙，盤著單邊的小髮髻，上頭帶著花簪，吊著一顆銀鈴，垂著幾條小辮子。彷彿一個小仙女，聲音有如銀鈴清脆。

「我⋯⋯」鳳凌天看得有些傻，嘴微張著，一時連話都不會說了。

有更多人湧過來了，有男有女，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幾個比小仙女年紀大的少年團團擋在小仙女身前，交抱雙臂，有如臨仙鎮某些大家護院。

小仙女從少年身後探頭探腦，噘嘴抱怨道：「師兄！你們怎麼都擋在我面前！」

那些少年也不答，就盯著鳳凌天，板著臉，一臉戒備。

一位大一些的少女，長得清秀可人，牽過小仙女，又瞪了一眼少年們，轉頭安撫小仙女，「青青師妹，別看著人就撲騰上去，也不知對方是好是壞。」

小仙女無辜地嘟起嘴，躲在少女身後，冒出半顆頭打量鳳凌天。

其中一名少年，看上去像領頭的，氣勢凌人，劈頭蓋臉就問，「你是誰？渾身髒兮兮，別靠近青青師妹！」

旁邊群起的聲音附和著。

鳳凌天縮了縮脖頸，往後退了幾步，囁嚅道：「我聽雲煙山莊正舉辦招選弟子大會，也想參加⋯⋯爬了五千階，終於上⋯⋯」

話未完，幾名對鳳凌天帶著戒備的少年表情鬆動，群起爆笑。

「爬了五千階？我就沒看過爬了五千階的庸才能入雲煙山莊的！哈哈哈⋯⋯」有人笑得抱著肚子。

「就是唉⋯⋯誰會爬五千階還不放棄？笑死我了！哈哈哈！」

「不是幾百階後，每幾階都有三莊主的機關陣嗎？還真有人傻傻地爬上來？」

鳳凌天幾乎要聽不清眾人的訕笑，他們的聲音全混做一團。

他忽然想起一聲一聲夾雜在山風裡的詰問、訕笑、譏諷。還有那一聲道盡千言萬語的嘆息。

愚昧、庸碌、無能——

雲煙山莊每年舉辦一次弟子入門招選大會，從來沒有人知道是以何標準評判合格與否。

有人說，憑著一字，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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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啊哈哈哈哈哈，修稿修的在看心靈雞湯（抹臉）總而言之，我就來開坑了！（？？？）終於有一篇不是3P了有沒有。

收假可以來看文唷（啾咪）

看看開連載我會不會比較勤於耕耘（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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