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他是開店的人,他看著倉庫裡黏鼠板上的沙拉油跟麵粉沉思,店長還以為他不會處理翻倒的沙拉油,拿來掃把畚箕教他:「開一包最便宜的洗衣粉記在公司的帳,灑滿洗衣粉讓它吸油,最後掃掉。」
店長不知道他心裡想著:怎麼有老鼠能夠逃脫黏鼠板?這隻老鼠是人變的嗎?
再來他發現寄賣的滿天星每天都會被偷折一截,於是葉俊安每天都將被偷折過的花束藏在最後面,等著隔壁花店的阿姨來收每天賣剩的花。
這天所有的花都賣完了,店長打電話到隔壁的花店,不久一名年輕女子捧著好幾束花來到店裡。他停下擦架子的工作向前幫她整理花。
突然這名女子叫了他:「葉俊安?」
他抬了頭,見眼前這名女子非常熟悉,瓜子臉,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彷彿多年前送他花的燦笑少女
還停在原處等他那般。「我是,你是⋯⋯?」
她慌慌張張的說:「我是⋯⋯,哎啊,我跟葉浩然同班,你一定不認識我!我叫做方靜文。」
這陣子店裡的花賣得不錯,方靜文時常抱著花到超市補貨。就在葉浩然跟相戀兩年的女友訂婚之後,他要到了方靜文的電話,約了她看電影。
一層樓高的大螢幕正演著男女主角在雪中相擁,最終步向離別,葉俊安身旁的方文靜已經睏倦得大幅度晃動腦袋,眼見她快要躺到隔壁男子的肩上,他連忙將她的頭扳回,順勢躺在他的肩上。布幕的光影不斷流轉,最後演到兩人在另一個都市重逢,微笑牽起了彼此的手,劇終。
散場人聲嘈雜,方文靜讓聲音吵醒,連忙跟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的聲音越發薄弱:「⋯⋯我不是故意的。」
葉俊安微笑,他想著方靜文如她的人一樣文文靜靜,乾淨漂亮,白天幫忙家裡賣花,傍晚才下班,究竟是忙甚麼忙到看電影也會睡著?「你下班之後還忙嗎?怎麼累成這樣?」
方文靜答:「我在準備英檢,讀書容易累。」
葉俊安又問:「是多益還是托福?」
她回:「是托福。」
考英檢這件事彷彿一扇塵封已久的門扉悄悄的在他的腦海開啟:「葉俊安,這個詞不是這樣用,你能唸書的時間有限,你要更專心!」學長在他的書上寫了正確的單字,教了他這個字在這個例句只能使用這個介詞。
他那個時候剛考完期中考,好幾天沒有好好睡覺,遲鈍的沒注意到學長從拍他肩的動作改為將他的瀏海勾到耳後,動作溫柔到像故意在他的耳畔搔癢一樣,他粗魯的捏了耳朵提神。
學長說:「書呆子,我幫了你那麼多,你怎麼報答我?」
他有點煩躁:「有沒有搞錯,是你婆婆媽媽叫我陪你一起考,簡直是增加我的麻煩。」
學長逕自拿起他桌上喝了一半的可樂喝掉:「這個我當作謝禮喝掉了!英檢要趁年輕考,將來說不定有出國的機會。」
他無奈的答:「我家可沒有多餘的錢讓我出國,我陪你去考已經仁至義盡!」
學長卻說:「導師有一個項目跟我爸的公司合作,將來說不定有獎學金能出國,你別輕言放棄。」說完又開始說起另一個單字的用法,怎麼拆解字根,又要如何背⋯⋯。
他考過了多益,考過了托福,學長不經意之間的觸碰,長達三年的陪伴,他太過遲鈍,所以學長用了最極端的方式逼他面對感情。
他想起學長總說申請獎學金出國不難,如今想起這
來,獎學金真的是獎學金嗎?還是學長利用學長爸爸的公司巧立名目,再藉由導師的手交到他手上?
葉俊安見人潮散得差不多了扶她站起來,他覺得自己不是聰明人,沒辦法不著痕跡的問出他想知道的事,又想起他與方靜文只能算朋友,多問不如不問。
反倒是方靜文主動牽了他的手問他:「你考過托福嗎?」
他有些倦了不想回話,又見方靜文將身體靠過來緊摟他的手,於是問她:「你想出國嗎?我考過托福也考過多益,要是不嫌棄我可以陪你讀書。」
葉俊安抽回他的手,如果以朋友的身份,他一定幫她完成心願。只是這次不能像從前一樣迷糊,不想要的戀情就要斬斷它!
方文靜說:「我想當英文老師,可是現在教師證不好拿,才會想多考一些證照。我喜歡照顧花草,養養倉鼠,如果有個男朋友下午陪我喝喝咖啡看看夕陽就更好了!」
方靜文對他伸出手來,站在原地等他,霎時間他懂了她的意思,換成他問她:「我不一定是一個稱職的男朋友。」
方靜文說:「我從高中就喜歡你了。有段時間兩班的體育課一起上,我生理痛得站不起來,我們班的女生說著風涼話:『還不是為了不跑操場!』你見所有的人都去跑操場了,對我說:『老師叫我帶你去保健室。』揹了我去保健室。其實老師根本沒叫你幫我吧?」
「我喜歡你不經意的溫柔,從前的我不敢說,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學會開口。」
葉俊安微笑著牽起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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