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大家都不在家,只留蘇菲在寢室和洋海閒聊,聊到綠蠵龜俠除了每次新來的妹子、女人、女孩,只要是雌性,他都會願意掏心掏肺的告訴對方自己的夢想面以及它宏偉的部分。不過只要是男性在場,就只會在那邊繼續雕刻上一次洋海接收的獨木舟,那是朗島咖啡店老闆娘巴伊斯的老父親雕刻到一半的蘭嶼獨木舟。洋海不能理解的是,他總說自己去了一趟澳洲打工,英文卻不怎麼樣,而且她早就觀察到蘇菲說的那一面,總是有意無意地跑來客棧打交道,那是因為他也想在台東開民宿的關係,才會對安安和洋海這麼關心。至於過度把期望放在日本女孩身上,她們的觀察倒是一致——他想要引領整個婚姻的生活方式,希望有一個可以配合他的人。所以把這個想法跟希望放在具有這樣特質的女孩身上,不只是他說過未來不派斥跟日本人交往,還有小朱的溫柔可人,若是這樣的觀察就下定論還太早,至少他沒有對外貌也靚麗但知性的雅琪身上,甚至是她,蘇菲。她很明白自己的自信、獨立都無法受到他的掌握與控制,雖然蘇菲認為他想要表現的跟實際上的不同。
這不是貶他不夠具有實力,而是他把自己偽裝,把未來和理想,甚至是照顧人的形象經營得很好,卻沒有注意到他把心藏在很裡面,甚至像變形金剛一樣,說變就變,這就是天秤座嗎?蘇菲很懷疑,也坦承跟洋海了說:「我蠻愛觀察室友的。」
「真的?我也是。」
「所以那天綠龜俠用詞用到掏心掏肺,我敢舉手發誓懷疑我所懷疑的。有嗎?真的?」也不是說他很偽善或說謊,而是有那麼一點不真摯,笑起來時牙齒露的角度很大,總愛裝作一副大哥哥模樣。「哎唷,總之就是牽強,不是有一點,而是非常。」蘇菲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位長得像吳慷仁的過客。
但,這都是外人看來,他自己怎麼覺得就怎麼覺得,好就好啊,不造成影響。如果有這方面的困擾再想辦法解決就好,兩性的平等,從日常做起,不該只是婚約裡面誰的義務,而是誰更樂意分享。於蘇菲無意八卦的立場,會希望他多聽聽不同角度的意見再去做改善,免得人家說他到處留情,美其名是交朋友,孰不知是到處撒網釣魚的海王。
「那妳呢?蘇菲。」
洋海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其實,我蠻自私的,對,我很誠實。因為我跟他的感情關很接近。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定得住的男人,畢竟我這麼愛旅遊,加上這些混和房、不分性別的聊天,需要一定的信任感,不過我敢說,認識與朋友的這兩個階段,我做得比他還要好!不結婚、不一起生活也沒關係,因為沒這個想法,但是一旦有這個願望,總是要付出啊,不能要人一直容忍你,讓著你,這樣不公平。 」錢對我來說雖然不到還好,畢竟目前下一步要怎麼走蘇菲還不知道,她只想及時行樂,養活自己,所以她也用同樣的標準看待對方至少要養活他自己。畢竟收入這件事情對社會輿論還是有很大的爭議,家族聚會也是,如果女生收入比較高,男生又會在意面子問題,即便不在意,也會有所謂的流言蜚語,這樣很莫名其妙,許多人都是被閒言閒語搞得雞飛狗跳,最後不歡而散。
凡事都要達到平衡。
身高當然也要有一個平衡比例在。
所以,一百八十公分對蘇菲來說很重要,畢竟她本身就一百六十七公分,不容易小鳥依人。聊著聊著原本排名在第一的,結果開始位居第二或者是第三,甚至更後面。因為再來是獨立、有想法,主動卻不膽怯。其實有時候蘇菲更喜歡適度不拘泥的人,因為她就是金牛座,比較容易攥進去,什麼事都悶在心裡面,所以如果有個很chill的人她會很開心,總是不自覺地一直想跟他相處。
「chill?妳不是已經遇到了嗎?」洋海曖昧的笑,欲言又止,說發現了些貓膩。「確定真的不是他嗎?我還以為你們留了聯絡方式了!」
「我才想問妳說的是誰勒!綠龜俠?不可能啦!」她手指頭一數,這次環島旅行會主動留連絡方式的人幾乎沒有。在這個世紀大家不是互留臉書就是互留IG刷追蹤數,但她不算積極,基本上是沒有經營,只對內開放當作日記跟生活中的朋友討論而已,若是有人問起,就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不過我真心覺得瑞很有趣。」
講話雖然有些白目,但相處起來就是沒什麼壓迫感。顏值從黃渤到坤達,非常極端的相貌,她卻難得的不在意。這時洋海才說:「妳看!明明就有。你們兩個就跟綠龜俠和小朱一樣,偷偷摸摸,特別有互動。」
「欸欸欸,不要把我們相提並論,我對他就是室友而已。」
「不過妳在餐廳吃飯的時候。他不是很阿莎力地借妳錢嗎?你們才剛第一天還是第二天認識而已,我記得沒錯吧?而且地下屋的時候你們還互相幫忙留位子!」
「可是、可是、可是我只是覺得很好相處而已,只是friendly!覺得這人很逗趣、除了閒話家常,還可以聊點內容。」
「慢慢來,可以試試看。以後拍婚紗也可以回到我這邊。」
靠,又來了。
「而且拍照的時候,」洋海一臉像是想起廚房瓦斯爐沒關的那種表情,「在餐廳的時候,妳說不拍,他就不拍。」
「那是因為我很不上鏡,他又用單眼,拍起來就像豬。」等等就被錢婆婆抓去吃掉。「那妳怎麼解釋他後來說:『好吧,那拿手機。』妳躲鏡頭的時候,他乖乖又收起來了?而且他還碎碎念,聽起來明明就是曖昧。」
「什麼啦!這樣又可以曖昧了。」她翻了白眼。
他對攝影有興趣,蘇菲則喜歡跟當地人聊天,洋海零零總總不知道觀察了多少回,兩人明明很般配,不但關心環保生態,也都想好好過上簡單的日子,兩人用不同方式將歷史保存和話題與時俱進,也有為了保存而保存的人本高度。
不過幸好洋海沒有失去理智線,繼續沈溺在自己的少女夢,反而又提到蘇菲的瑞芳室友。
像咖西部灣這樣正面的活動,各族群都展現了不同的意見,提出更多當地多元看法,當然洋海看到的跟蘇菲所看到的,誰都沒有錯。有的是想維持舊的生活,也會有想要進步、更好的,這都是在地答案的一小或一大部份。
那為什麼台灣對他們來說方便又重要、卻不留下定居呢?除了那則砍樹的溫馨故事,又得提到各處皆有的劣根性,這都是她和洋海非常痛心的一面。
先前蘇菲和達悟族人聊天,得到的結論跟洋海非常接近。這項民族性就是針鋒想對,先反對再說或陰謀論。例如某人做了什麼,背後肯定被議論有利益糾結,或是以不屑的態度認為人家是在做白日夢,也不認同有什麼好引以為傲的。又好比說,日本人來這裡幫忙做戶口登記,是他做他的,跟他們當地人需要的又有什麼關係,當時還被稱作番,被漢化成後的姓氏也派不上用場,搞得大家都是一家親,不是親戚的姓氏都一樣,完全不顧慮當地人的感受。所以,不管是怎樣的積極活動,就算有了改善,他們還是寧可抓著負能量不放。
那麼台灣人又是怎麼的呢?
是大家都做,所以跟風嗎?跟隨流行嗎?還是在反對面一窩蜂的砲轟核能發電廠的廢料本來就讓蘭嶼人受益許多,應該懂的知足,甚至說出要是沒有這個核廢料存放的地方才不會有這麼多福利和待遇。嘲笑這些人他們既然選擇回蘭嶼,就應該捨棄那些台灣才有的好。人都是自私和貪心的,想要這又想要那,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洋海這樣清楚地去捨棄,斷捨離。早期若是林語堂那些知識份子沒有回來推廣他們所見所聞所受到的教育,把新的思潮和東西引進台灣,使民主進步,台灣早就不知道從何發展,蘇菲和洋海畢竟在歷史上有所紛爭,但她們都認為應該感謝那些沒有選擇孤身前往西方國家發展的先鋒。所以把看到比較好的東西引進來,並不是件壞事,唯一壞處是,四不像。一是不能完全引進,二是引進後的內容又不適宜。洋海出門前才提醒蘇菲,不是每個日本人都這樣想的,尤其是老一輩的人,都會專程來觀光台灣,欣賞日據時代的產物進而邀功。所以當他們去日本時,她很害怕當地人會歧視自己的丈夫安安,總是希望他盡量融入人群,混在社會。可是等到她來到這裡,有一次爬天池的時候她說:「安安,你走得太快,我好累,你慢一點好不好,我跟不上。」
安安才說出心裡話:「之前去日本的時候,妳還要我走快一點。」
在那瞬間洋海才覺得自己對這樣的事情期望太高,甚至有些過分要求他或自己,甚至是周遭的人。
才剛說完沒多久,她又推開門神神密密的說:「真的可以跟瑞試試看哦!」
老天兒!
不過看到她開心,蘇菲也跟著開心。因為在台灣沒有人可以跟她談論這些,就算沒有身體力行的本事,在腦袋裡面思考過、深深地體會過他人即是世界,而那個世界跟大家絲毫沒有差別,往深處推算,都來自一個核心問題。
在這之前洋海也提過,她是打從心裡開心現在能和大家聊這些事情,所謂沈重的社會議題,因為她和先生之間的確沒有辦法聊,和當地人也是,畢竟直接一點,這裡的環境還是以關注身體糧食而非心理、環境層面,所以很多事情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左思右想。
當然還好有她台南的朋友提醒老是用話語提醒她,也有夏威夷億給自足的故事激勵她。那位朋友總是以裡面的經典語句:「自然並不是在生活裡面,而是生活在自然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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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連續幾天,蘇菲很榮幸地受到婆婆和洋海的邀請,共用家常菜。也難得嘗試了生魚片!「嗯⋯⋯真的蠻特別的。」這晚婆婆又邀請我一起吃飯,還好蘭嶼的物價當時一餐吃飽大概需要一百多,也幫忙省了一些旅費,雖然常常不好意思到乾脆在外面吃飽再回民宿。吃飯中間咖啡豆仍然不斷搗蛋進門爬上她的腿跟桌子要吃香腸
「怎麼,香腸供應商現在變成了我是嗎?」蘇菲在心裡偷笑。
為了大家能好好用餐,爺爺只好拿著一塊香腸走到門口,小塊小塊誘惑牠,讓牠可以先留在門外。但戰爭還沒結束,飯後咖啡豆又一直咬著蘇菲,而且越咬越大力。所以爺爺教她用玩具,那是用塑膠釣竿綁著藍色塑膠糖果模型的簡易逗貓棒,到咖啡豆這裡來,反而像是在鬥牛,技巧就在牠面前先慢慢晃過再快速收竿。讓牠玩到精疲力竭,蘇菲從房子內跑到外面,再跑過整個前院,爺爺笑到不行叫蘇菲快過來拿釣竿,邊教她邊放聲大笑,喊著:「要快一點、快一點!不要讓牠抓到啊。」
是啊⋯⋯有多久,沒有這麼溫馨純樸的笑聲,不論在哪裡,她都快不記得了,雖然家裡還有隻米克斯,不過她的年紀已經大了,玩不起這樣耗神的遊戲。
沒多久,爺爺就來讓蘇菲繳學費去了。在前院翻譯給來自荷蘭的室友法比恩聽。像是如何捕魚,以前是刺魚,現在則是改良式發射。看海底的面鏡,以前是從木頭做一塊挖兩個洞,再用玻璃用樹酯做黏合填補洞,也可以用海邊的柏油瀝青沾黏。玻璃則是以前日本時代還有房子轉型時引進的,缺點就是太脆弱了風一吹就壞。或是壞掉的船漂到岸邊把上面的物料拆下來利用,再用繩子在頭後面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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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準時間又要出門看夕陽,每天追著夕陽跑是蘇菲在這的樂趣之一,就好像每天都要騎車環島一圈巡邏看看,只是今天她出門的時機太遲,錯過最好的時機下午四點半至五點鐘。當她行經九點漁人與十一椰油點部落之間,橘橙色的蛋黃已經在機場預備好,加速下降,來到港口加油站時,已蕩然無存,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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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喝杯紅酒?」婆婆問。
這是昨天的洋海有意無意的邀約,沒想到婆婆真的開口了。所以蘇菲趁著時間回到住宿,和爺爺還有咖啡豆一起玩新版鬥牛。也就是拿著毛巾逗咖啡豆,不過很快就因為毛巾太長戰敗了。
晚上大家都出門,只剩蘇菲一個人留在房間裡完成日記的書寫,雖然獨身,卻非常喜歡這樣的夜晚,因為這就是生活,大家不再因為短暫的相處而必須老是黏在一起,或是因為人情壓力,為團結而團結行動。反而展現了身為人而自由的態度。吃完飯後,她先和婆婆告假酒局,把先前她回程時到那家神秘豆花店買來的芋頭。那家店小而巧,在前台的妹妹大概只有小學,熱情的邀約蘇菲跟著她去附近游泳,有差點溺斃經驗的她自然是笑著拒絕,可惜的是老闆娘從廚房走出來,說這次的蜜芋頭是台灣來的,因為量真的剛好不夠。但是來都來了,蘇菲可不想空口而歸,和老闆娘約定借用鍋子裝了四份豆花,希望可以為環保再努力一些,儘管如此,還是免不了用寶特瓶裝糖水,用一個塑膠碗裝配料,再用塑膠袋整個包起來固定好。
「是我想的不夠周到。」蘇菲內心想。
拿完豆花給兩位黃金單身漢又解釋一番後,她想說到剛才洋海說的海很藍咖啡跟大家聚一下再回來跟大家聚一下,沒想到還是卡在小幫手的角色抽不開身,最後才以跟人家約了喝酒趕快回到婆婆家客廳,聽爺爺說她在裡面忙,先稍等,蘇菲才放心的先待在前庭和咖啡豆大戰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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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說她今年六十一歲,二十歲時結婚,十四歲前後到桃園紡織廠工作,只有國小畢業,但蘇菲知道她很聰明,跟一般島民不太一樣,因為每次巡島回來蘇菲總有一大堆的疑問,她都能一一破解,像是之前地下屋解說羊隻的價值前,她已經告誡過蘇菲,騎車要小心,特別是那些羊,她說母羊準備生產時行動會變得異常緩慢,之後就像小玲姊說的要時刻注意動向並即時剪自己家裡記號。以牲畜來說,母羊比較值錢,所以如果要和別人家的公羊交配,生下的小羊歸屬母羊那一方。因此騎車小心,千萬不要撞上路邊的羊隻,特別是母羊。
她在家中排行老大。當婆婆笑說最倒霉的就是老大時,蘇菲心有戚戚焉。她有三個妹妹和兩個弟弟,大弟是姆里塔老師,也就是夜間生態導覽的解說員。小舅叫該尚,最近韌帶受損暫停接大天池導覽,被喻為不長進的弟弟。
姆里塔舅舅是小島少數導覽的元祖之一,早期白天環島解說、爬天池,中午浮潛,晚上夜間生態導覽。以前常常被婆婆念過勞,才把一些工作分到友達老闆安安這裡還有小弟,么妹則在台北擔任建築設計師。
她和丈夫是媒妁之言,同一家國小,也都是紅頭人。爺爺非常勤奮,年輕時為了早點有自己的房子,不僅捕魚、木工,連老婆懷孕時也幫忙農務。不過現在眼睛不太好沒有再繼續木工,只是偶爾和安安一起到海底冰箱加菜。
「這瓶好像有點酸。」婆婆說著說著,就起身去拿蘋果西打來混調,加速了她喝醉的速度,比沖天炮還要快。
整晚我們都在討論紅頭(嶼)和她的故事,也分享當地的調酒喝法,像是米酒紅茶、米酒咖啡牛奶。甚至聊到每個部落長相不太一樣的原因,朗島多是荷蘭人駐後生孩子的混血兒,野銀則是菲律賓居多。
順帶一提,婆婆說這裡的紅頭部落是最早被兩蔣時期改造成水泥屋的地方,所以才有唯一的郵局被帶進這座島。
後來聊到才剛三十歲的安安沒有住過地下屋的經驗,蘇菲哪壺不提,好奇地問:「妳喜歡哪一種生活模式?」她實在很好奇島內島外的不同節奏、都市更新和文化差異,在全球同步化的時代,蘭嶼人到底怎麼想,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是像不丹、北朝鮮的封閉,或是單純壓抑來到台灣的心情,特別是上一代的人。他們年輕時的多數都到過台灣做工,男女都一樣,還要按照季節來決定薪水的多寡,近期還要決定留在蘭嶼做觀光還是到台灣穩定工作,這一些都和東清伯伯叔叔聊天的內容很像。
就是沒有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而是時代的轉型,
不過有些人雖然在台灣待的不錯,但把積蓄都拿去買酒喝光光。
說到這點婆婆又有些激動,因為很多東西都是從農場,那個時候帶進來的,雖然閩南語也是。所謂農場就是被帶來思想訓練的那些台灣本島人,他們會被安排在這邊幫忙建立環島公路,鋪柏油路,甚至跟當地人聊天,語言交流。不過蘇菲想,也許只是生氣沒有引進積蓄的概念,太多人到了台灣還是沒有這種習慣,只是一昧的買醉和報復性消費。
聊天聊到一半時瑞剛好回來蹲在門口刷牙,咖啡豆的目標轉移。
「有人來找妳。」婆婆說。
「不是啦!他是室友,住在樓上。」
「對啊!所以他來找你。」想到這裡,蘇菲已經猜想洋海是怎麼想的,雖然不可能大嘴巴到慫恿公婆,但她明明就光明磊落,幹嘛突然因為洋海的笑容感到一陣害羞。
「他,真的是來找我的嗎?」蘇菲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刷完牙後,他打聲招呼,經過允許便脫了鞋入屋參觀,蘇菲跟婆婆繼續聊天。她有六個孩子,三男三女,之前已經見過二姊的家人、還有二哥(或大哥)趁假期回來烤肉,在家裡的哥哥目前在核廢料貯存廠工作,也就是被人諷刺罐頭工廠,以低廉的回饋金糊弄高昂的租借金,甚至在外牆漆上原住民豐收、慶典的圖樣,匆匆過去讓人誤以為這裡是存放冬天糧食的那個地方。
「更好笑的是可以進館內參觀部份區域,觀看宣傳影片,結束之後還有我愛小島四個字的贈品帽。」阿賢和洋海在野海子吃飯時中間還夾著一個蘇菲,她有聽見,而在斜對角的瑞則嘲笑禮物乾脆給一罐核廢料罐頭。
對於核能發電廠或是貯存廠的事情,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立場和為難之處,蘇菲在這裡興許只是名過客,不像燕子歸巢那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但,人生哪裏又不是一處燕窩呢?
婆婆的丈夫漢名姓施,施婆婆過去也曾到那個地方,幾乎就像哈利波特那樣,鮮少人提到那幾個字,好似那處是個不可多說的禁地。除了兒子在那裡擔任保全以外,施婆婆過去也做過周遭環境打掃人員,這跟內部環境清潔還有排水孔打掃是完全不一樣的工作性質。
不曉得瑞在外面刷牙刷得如何,風景是否依舊,她們只見高個子拿著6D Canon進屋,而施爺爺也跟著進來獻寶。
「婆婆我可以拍照嗎? 」
「不好吧,我都沒有整理!哎唷,不要啦!」施婆婆將遲疑的眼神投向蘇菲,她則聳聳肩,反正不要拍到自己就對了。
「就是不要整理才好啊!」他仔細瀏覽牆上的照片和物件,沒有允許下快門還不敢按下。
「是嗎?你拍亂亂的要幹嘛?」感受到有些怒氣和不耐煩的蘇菲趕緊跳出來打圓場。因為以前大學的社區活動,或者其他科目都有類似的狀況,包括電視節目都有提到熱門景點的住戶受到遊客騷擾,像是西藏、埃及、阿拉伯等等。「婆婆,我想他只是單純紀錄旅行,就是你們生活的樣子啦。沒有好沒有壞,就是很自然的生活。」
「真的嗎?」
「對,對!」我和他交換眼神,確認過底線。
「好啦好啦!」
就這樣,婆婆也無心專注交談,一邊小酌一邊看這兩位大老爺在搞什麼鬼。施爺爺驕傲地指向他補過的大魚還有合影,再來是他以前雕刻的大小船,其中有艘大船刻成了成犬般的大小,內裡有些刻痕,婆婆說那是安安小時候因為師爺爺到台灣捕魚不常在家,小安安把船帶到浴室裡的盆子裡裝滿水把船放在上面潑水,好像可以看見船在這盆海裡有父親的身影,甚至是學起爺爺拿著尖銳的東西在船身刻啊刻。
對!咖啡豆又進來搗蛋,咬啊!衝啊!
「白天也不去上學,老師打電話到家裡來,安安又翹課了。」
沒辦法,只好帶他坐船到台灣。見到自己的爸爸開心的不得了,回來就乖乖上學,好像吞了顆安心丸。
講到這位施安安,動不動就去農會買魚下巴回來烤著吃,或是下海捕小龍蝦給大家吃。施婆婆說這小孩每次放學都會跑到附近外省大隊長的家,去釣雞!那些外省人就會笑說,又來了又來了。以前紅頭非常熱鬧。大學生的暑期營都會來這邊,因為他們飛機場就在不遠的地方,蔣中正和蔣經國也都是從這邊過來,至於為什麼不在漁人而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原因。她繼續說著過去,「以前外省老兵都沒有什麼錢,也沒有家人,死掉之後還是大隊長幫忙出錢將祂們給安葬。」所以受到當地人和漢人的肯定和尊敬。蘇菲私心認為這位外省大隊長在族繁可記載的範圍之內,晚輩的商業味真的很重。
上一次被調戲的那一桌,裡面當地潛水專家的雄哥,還有郵局前的早餐店,還有別的我不認識的商家。在這裡商業競爭強烈,雖然沒有不好,但她也不喜歡這樣的作風,跟妳多認識就是要妳多花一些錢,相比安安家的人情味,他們差遠了,上回同桌不需要幾秒立刻就被洗腦宣傳,記得給誰帶導覽。至少她在這裡沒有感受到被推銷的滋味。
我發現從其他島民,像是冷凍冰箱業的伯伯、亞美亞早餐的伯伯和居滴哥等等所聽到的事情,甚至是不同嚮導、老師和其他人所說的,再蘇菲不斷地反覆求證下都可以得到相似卻不同的答案。因此篩選被採訪人很重要,會不會過度被當地的知識份子、資本主義、環保人士主導所有島民的想法?還要依照年齡區分目前經歷最久的耆老(八十多歲以上)、老人、中壯年、青年、在讀學子、小朋友;男性、女性、中性;教育程度,研究廣度,關注在地文化的程度、觀察自身文化、以及接受過外來資訊(蘭嶼外、甚至是西方)反思的程度,還有部落發展先後的差異。都很難以一個自治區來解釋所有的需求。很殘酷的,島上有四千多名當地人(以列入達悟族的一個概數),就會有四千多個表達能力參差不齊的想法,只有諸多意見,而在台灣接受資訊的我們,除了容易被統一向外的資訊所侷限,同時也被自身的經驗和想像相互糾纏。
就好像大家都說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你明明不是,多半會產生認同的危機,也像星座一樣,明明是觀察累積的經驗,到最後就慢慢成為事實,只因為環境不斷催眠你,而你的認同動搖後,慢慢往好像是那樣的說法發展,成了巴納姆效應(亦稱佛瑞效應)。
婆婆玩著手機的撲克牌遊戲,我穿著被誤認印地安人的藍色直條褲盤腿在木頭椅上,斜正面的電視開著,婆婆和我成九十度坐在粉紅色的塑膠靠背椅,身後兩人寬的距離有一艘獨木舟,大概是一人大小的。
她的好奇延伸到傳說,傳說中當地原本有十三個部落,由於資源的佔領,慢慢成為今日的六個。施婆婆表示不清楚,就她了解的是以前有八個,因為山崩的關係滅了二個部落,時間距離已經不記得,但不是同時就是了,其中有兩個女生從部落逃了出來,一個已經嫁到朗島一個好像到東邊發展。
而讓他們免於災難,能夠逃出來的原因居然是一場夢。
細節施婆婆不記得了,只記得好像是一場夢境要她們拿著值錢的東西快點離開,沒想到一離開就山崩,大概位在小島機場(北漁人部落)到虎頭坡之間。對於婆婆平常的理智反應,突然講出這些話,我很是驚訝。
她提到為什麼會滅族。
「因為他們心太黑。」然後接著說:「其中一個部落的人以前在自己家裡,親眼見到牆上的佩刀自己不斷的震動,自己飛出去又回來,上面沾滿了血。」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有人在外面偷竊他們的動物或是農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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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從側旁聽,還是聊天內容,蘇菲從來沒想過會稱自己漢人,以前都是對外說台灣人,但在這裡說自己是台灣人好像也很奇怪。瑞繼續和爺爺看壓箱寶。我也忍不住問了爺爺:「怎麼我來這麼多天都沒有看過。」
「妳也沒有說要看啊。」
大家笑,蘇菲一陣不好意思,因為她的確想的太多,每次屋內有好奇的都不敢問,想說保有他們的隱私。
見瑞還在拍,她只好板起臉來說:「愛拍就拍,但是不可以拍我!」轉眼笑瞇瞇地問爺爺:「家裡那一隻大魚吊飾是不是你自己釣的?」
「對啊!」然後爺爺把風乾過程跟我們簡單說了一次。蘇菲接著說探問女婿的過程,要嫁給一個會釣魚的男人。
「誰說的,也太會說了吧!哪是這樣。」婆婆的答案讓她出乎意料。
當下蘇菲才又意識年紀對於文化斷層的保存也是一個問題。
文化並不是恆久保持的一個狀態,每一天即便都在過規律的日子,同時也在為文化更新,今天發現更好栽種的方式,那麼灌溉技術史又往前邁了一步。所以當我們提到蘭嶼過往的生活方式,總是直搗最原始的那個部份,卻將整個不斷滾動前進的歲月忽視。特別是在西岸來說。東邊西邊漢化時間與程度不同。甚至是老師本身,知識份子兼具文化背景,加上文字工作者,可能懷有詩人的浪漫情調,描述生活的實質細節,都像是夢一場的甜美。
婆婆正經八百的解釋,在她那個年代二十歲至二十五歲結婚算是很常態的事情,也已經是藉由媒人婆來談親事,跟漢人一樣,媒妁之言。有人來提親的話家長當然還是會衡量財力狀況,以避免女兒嫁過去會餓著,這個人品德如何,有沒有勤勞,還是只是好運釣了這次大魚而沒有穩定的實力,都是考量因素。因此每一個年齡的文化斷層必然都有相對的想法,作法也不同,不完全偏向官方還有推廣方的說法,而是保持更多的思想自由在這些當地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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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婆婆到凌晨十二點左右,瑞跟蘇菲一前一後上樓,他說要出門一趟,她去刷牙,刷到一半才想起那張紙鈔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於是邊刷邊走下旋轉樓梯,又跟咖啡豆廝殺一番,爺爺見到她,準備打開窗邊的電源總開關。
「沒關係!我只是下來刷牙而已。」看到瑞的包包還在車上,可是卻不見蹤影,蘇菲只好又回到樓上整理乾淨,想著到底要就寢,還是在陽台等他。不知道是不是洋海講了那些才害她變得扭捏,不然蘇菲壓根就快睡著了才不會又留在陽台,半趟著寫日記順便等他。
「明明可以去睡覺明天再還錢,我到底在想什麼,期待什麼發生。」她心想。
沒多久,蘇菲見到他穿不一樣的衣服回到摩托車旁,剛好是她坐在樓梯上來第一張躺椅的視角。她和他揮揮手上的錢包,他搖搖頭攤手表示不明白,她比出算錢的手勢,他聳聳肩,蘇菲只好走下去拿錢給他。
他收下錢後沒有馬上放進錢包,反而是在蘇菲面前脫下褲子。
變態!
「⋯⋯你在我面前脫褲子,對吧?」蘇菲驚訝的說,腦海裡一直有「對吧?是這樣的吧,天啊,怎麼可以。」的想法跑過。
「我穿很多件在身上。」
「你這麼冷?」
「不是啦!是快熱死了,我導演、攝影,還兼當演員。」他脫下西裝造型的外套,又恢復郭富城頭、帶起粗框眼鏡、臉蛋像黃渤。深藍色的短袖上衣和五分折管的牛仔褲模樣。蘇菲看他恢復模樣,則是先上樓裝了水回到躺椅上面,又開始怪洋海的影響力,她才不管他要出門還是休息了,「我只想要把婆婆今天說的一切紀錄下來。」她是這麼對自己說。
碰碰碰!
有人上樓。
是他。
他走過來往蘇菲旁邊的椅子靠近,拿起她裝有錢、信用卡和證件的皮革黑色小錢包,一屁股坐在下去。
這人不簡單!
蘇菲在小島待了大概七個晚上,來來往往有不同的室友,有人一起隨行的女孩不會坐在她身邊,而是自己有個小圈圈。女生如此更別說男生,要聊天通常也是中間隔著一個椅子,尤其她錢包還卡了個位。之前只有一次室友小黑坐在她旁邊,那是因為另一名女生凡妮莎跟她中間剛好缺一位,他過來湊三人小聊天室。
瑞和蘇菲躺在那裡曬月亮,偶爾聊起他熱愛的建築,喜歡人為藝術多於自然景觀,兩人沈默時看星星,沒有人會說,怎麼突然不說話。
他說喜歡蘭嶼想再多待一陣子,出發前帶著對這裡的好奇與神秘,每天出門找個地方休息,相機擺在旁邊錄個一分鐘再換個地方,有時候坐在餐廳裡也好奇當地人在典型台灣認為的的祭典之外的生活是什麼樣,唱卡拉ok,不僅唱國語歌,還唱台語歌。
雖然這邊大多數不說台語,也很少聽到。
她會說,來這裡感受到以前旅遊的檳城一樣。
一開始覺得很有意思,是不同的文化環境,久了卻有些反感。最主要,也是唯一的原因是對女性的物化,時不時的調侃與調戲,多數人一個程度就會觸碰幽默與下流的交界點,也有少數人從頭到尾都沈浸在自己的風趣倜儻,那種不算喜歡你,也不認識你,只是在嘴巴上佔你便宜,她沒有辦法欣然接受這些。她明白這是自己選擇來到這裡的,但實在沒有辦法像洋海開玩笑的那樣,嫁來這裡。
在蘭嶼多待一陣子,我喜歡它,卻居不住。
蘇菲跟他解釋。「沒有辦法像一般,也不是一般,這樣好像顯得我自己不一般,嗯⋯⋯應該說,我沒有辦法視而不見這些令人反感的行為。」尤其在她已經接收新的資訊。
資訊爆炸之前的時代,女性意識一直都在默默耕耘抬頭的機會,不再是過去所期待的功能性的物件。不管被視為要結婚有個老來伴、依賴丈夫的養家糊口、生活上的照顧,或是傳宗接代。
「我體內的子宮,是自己的好像又不是自己的。」
「嗯,我懂,我也不喜歡。」
「也沒有辦法每天只是過著滿足生理,像是吃喝拉撒睡等身體的需求,那樣的平凡,雖然這些平凡人就像老師說的螺絲釘,每一個都很重要,每一個人都超凡,但其實我們在不一樣裡面都活得一樣。啊⋯⋯我在說什麼,越說越亂。」
「沒關係,我懂。活著不只為了呼吸。」
「對!就是這個意思。但是,總要生存才能達到另外一個我們想要的非純粹呼吸。」
「所以說起來妳也是女性主義者。」
「就比較溫和派,主張互相尊重和自由意識,算是兩性平等吧,只是出發點落後了許多,突然的追上,大家才會熊熊意識到女性的需求。」
「女性主義也是內鬥的蠻厲害,有些是直接希望男性物種直接消失。我女朋友讀女性相關的研究所,聽到蠻多極端激進的說法。」
「是喔。」什麼,女朋友! 她咳了兩聲,「對了,你住在這邊會覺得大家聊的話題比較嚴肅嗎?環保啦、資本主義、價值觀開發⋯⋯。」
「不會啊,我還蠻喜歡的。也算是這類議題才來到這邊看看。順便帶點東西來送朋友。」
「是哦?所以你平常的生活也跟朋友聊這些嗎?」蘇菲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多希望像莉莉安那首歌般,「喊我的名字。」
「不一定欸,多半針對台灣的比較多啦,蘭嶼就沒有,有個朋友很熱愛原住民文化,但好像沒聽他說過這邊的事情。畢竟台灣就夠多族群文化可以轟炸了。」
「每次聚會都聊嗎?」蘇菲很開心,也很興奮,她沒有什麼朋友好談論這些,但又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好妳個洋海。
「也不是,就特定朋友。大概偏藝術、電影、搞創作的,他們很容易去想別的事情,這些事情就會稍微提出來。」他們都關注在社會運動上面。
「妳知道鄭南榕嗎?」看蘇菲痴呆的表情他習以為常的解釋,「一位因為自由、獨立,引火自焚的人。很多人稱他為言論自由的犧牲者或英雄。所以有些聚會難免嚴肅一點,受了他很多影響。」
「那你聽有沒聽說當地有一些的想法是成立蘭嶼自治區?」
「有啊,那天在角落咖啡店有聽到他們在聊,希望可以像中國那樣有原住民自治區。」他突然從躺椅坐了起來,「對,我還沒跟妳說,我來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去角落咖啡廳。那是我老闆的同學,我們是拍片認識的。有機會妳一定要去看看。」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老闆是誰?」
「蕭雅全,妳知道第三十六個故事嗎?」
「拍謝,沒聽過。」蘇菲覺得自己很失禮,因為她看的電影也不少,卻扎扎實實的不知道。
「由桂綸鎂主演的一部電影。反正那個電影就是在那家咖啡店拍的,我朋友也是導演的朋友,所以這次來是為了幫她帶點東西。」
「原來如此,難怪那天你行李大包小包的。」
回到剛剛的話題,蘇菲提到以前看過一本書——當然他也只是眾說紛紜的一個部分——是一位外國人到西雙版納還有西藏區,講到的是自治區的行政安排,幹部基本上都以漢人為主,在他眼裡像是中央政府派來監視當地藏人,所以自治只是名稱上面的一個說法,實質上可能更身不由己,動不動就被請去喝茶。
「如果不是一直有新的資訊跟教育觀念進來,不斷提出環保,深度旅行,就算自治遲早也會被旅行社搞砸,這跟自不自治其實就無所謂。」
瑞說的沒錯,如果資訊封鎖就會產生鎖國現象,也會出現像幸福國度不丹那樣,但我們誰都不知道浦島太郎到底去不去龍宮,布丁要吃了才知道味道。「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這裡的想法跟講法很多,每個人都可以是名嘴。可是在台灣接受的就是那幾個而已,完全刻板。」
「對。」
「開不開發這件事情我跟洋海聊過,我比較偏向人要有走向文明的驅力,並不是我們說的像美國那樣,非得崇洋媚外。而是不斷進步,改善生活環境的本能。」
「對。」
「所以如果用台灣人(都市人、政府、文化保存)的角度去強行介入讓他們停在過去的生活方式很自私。當然洋海講的也沒有錯,喜歡外面生活的人他會去外面,不一定要把外面的東西帶進來,是人要適應環境而不是環境適應你。」
「不過這邊也是蠻開發的啊,很矛盾?這邊有冷氣、wifi,甚至背包客棧這樣宿舍式的風格也是舶來品,不是嗎? 」
說到這個蘇菲又忍不住分神,想起日本某些小村落的訂房只會接受當地人的入住,因為難以溝通,很擔心不能給予最好的服務,肢體語言消失殆盡。不過這裡還好,至少還有不同的選擇,因為背包客棧真的就是多元化的體現。
「我覺得有點不公平。你知道人類需求的金字塔嗎?我是以人數來看待金字塔而不是演化的順序過程。」最底端是吃飽喝足,再來是注意安全、追求更好的環境與設備;之後是社會地位;尖端才是回饋社會、關注永續的問題,那我們會去討論環保、開發意義,算是金字塔上少數人會做的事情,這並不是每個生活在都市、受過高等教育就會去關心的事情,跟資本擁有的多寡也不見得成正比。可是蘭嶼大部分的生活還停留在吃飽喝足,擁有更好生活環境,追求社會地位、權力的人不多,局部的人會希望有新的變化繼續改善生活,比如個人基本的醫療保險和咖西部灣。只是洋海的想法又只是少數人中的其中一部分——回歸原始簡單生活。
這對當地人其實就是那句,真的回不去了。又或者憑什麼回去。
「對,畢竟她看了很多,最後選擇這樣的生活,算是一個不斷推進的想法,可是當地人他還在處於某一個階段,就要被夭折還沒到一個你說回歸的狀態。」蘇菲點頭如搗蒜,終於找到知音,雖然他們一點實際的辦法都還沒有,但是在意識上面他們有很大的突進。「妳知道主張和支持是不一樣的嗎?這也是我從鄭南榕事件上面學習的。」
也許是晚了,她頭腦一個轉,突然覺得他明白的許多,很特別,很迷人,也不能說豁出去。畢竟兩人都有點想睡,只是一起躺在椅子上曬月亮。月亮把渺小的身影照的特別閃耀。
「欸,你什麼星座?」靈機一動,來點輕鬆的話題。結果變成猜謎大會。
「妳覺得咧?」也
許有點搞砸了,許多人討厭談論星座就是因為佛瑞效應,蘇菲居然還提出這個鳥問題,重點是她居然還感覺有點開心,因為你猜我答也是很好的互動。根據她的觀察,瑞這人說話⋯⋯嗯,沒什麼侵略性。肯定不是處女、天蠍這樣辯論的星座或是橫衝直撞的火象星座,但射手可就不一定。
「哈哈哈⋯⋯妳的橫衝直撞是指什麼?」
「就是蠻和平的氛圍,聊天時彼此保有一些立場空間,不會覺得一定要比個誰上誰下。」那也不像天秤座,雖然喜愛和平,卻也是個超級爛好人,沒什麼立場空間。
「喔!那是我前女友,天蠍座。常常放馬後炮,然後要大家承認她比較厲害那樣。」
「所以你是巨蟹。」
「不是。」
「那一定是雙魚!」
「哎唷,厲害!」
蘇菲:「怎麼樣,我說的對吧,只要三個機會,一定會猜中。」全智賢是三秒讓人心動,她卻是三次機會一定會猜中。
「那妳什麼星座?」
這次換他頭痛了,接連雙子、天秤、獅子、摩羯、天蠍、射手、牡羊、水瓶!一連好幾個都錯錯錯。
蘇菲問他,「我給妳這麼強勢的感覺嗎?」
「不是啊,我都從我身邊的星座去看,從正面的地方猜欸!」
「什麼樣的正面?」
「小聰明、熱情、獨立這類的,然後有點捉摸不定。」
你才讓人匪夷所思。
她乾笑說道:「熱情好像沒有哪,我很看人聊天,也不是人人好的那種。」他又接著胡亂猜,那⋯⋯處女、雙魚、巨蟹。
「你很煩,剩最後一個了。」
「金牛!」
「太遜了你猜到最後一個欸!」
「哈哈哈!是嗎?還蠻不像的啊。」
「是啊,聽說活得越不像命盤,就越走出自己的命運枷鎖。」
「所以你很濫情嗎?」瑞在話題差點終止的時候,哼了伍佰的歌,又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
「妳是說⋯⋯哪方面?感情嗎?」
「對啦,不然還有哪裡。」
「喔⋯⋯那是以前啦,比較容易心動,喜歡別人。」
「等等,所以是曖昧的喜歡還是欣賞?」
「就⋯⋯曖昧那種!」
蘇菲心想:「我就知道!」
「容易心動⋯⋯那是什麼感覺。」
「也沒這麼誇張啦,又不是走一條街就談了二十場戀愛 。」
「不然咧?」
「我是屬於長時間相處後,很容易產生不同感覺的那種。」
「容易欣賞的體質?」
「剛開始算是,我前女友也因為這樣才被她知道,就分手了。」他用側臉看著我像是說著「那現在⋯⋯」他自問自答,若有所思。「收斂很多,比較會去想後果,不像以前懵懵懂懂。」
「所以是刻意壓抑嗎?還是已經融入到你的意識?」
他很認真的思考,摸摸下巴。「也不能算壓抑啦⋯⋯」
兩人陷入沈默,不知道是沒話說,還是氛圍,還是累了。
蘇菲緊握皮夾的手有些顫抖,因為只要再一步,就會改變一切關係。也許對他不會,但對她會。
可是她忍住了,兩個人面對面互看,肩膀幾乎靠在一起,她沒有主動,她也沒有踩了紅色警報線。
蘇菲在這晚和瑞的私人時光才終於體會到沒有永遠的真相。咖啡豆中途自己爬上樓,找了一個好位置捲在躺椅上,睡得很熟。總之,小島仲夏第一次跟男孩待在屋頂上,差點待到看日出,她自己很是訝異。
訝異,壓抑,或許說的就是一切,我們沒能道出的,已經說了,正在進行的,有些也該停擺了。
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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