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前的一次旅遊 - 哥哥的死亡

當少年再次醒過來時，天色已然漆黑一片，他看看掛上牆壁上的時鐘，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他剛才是睡着了嗎？少年睡眼惺忪的眨了下眼，大腦空白一片，彷彿正在熱機準備要運轉。

沒想到他可以睡得這麼久，而且還一覺無夢，真是很難得，心情霎時間覺得暢快一點。

「那個……大人？」女孩哥哥不知何時穿進他的房間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喚道「你……要去吃飯嗎？」

「怎麼了？」

「小凪她肚子餓了，但是她不敢一個人過去餐廳，所以一直等你。」

少年趕緊過去女孩房間，帶她去餐廳吃飯。

慶幸的是這段時間剛好是女孩社團的活動時間，他們不至於在餐廳「狹路相逢」，以女孩現在的狀況若果看到霸凌者的臉，恐怕會承受不了沉重的心理壓力。

既然她會願意向他這個陌生人求助，即是說她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想急切找到一塊浮木依靠。

旅館餐廳的膳食是定食製，每位客人只要交出飯券就可以享用一份定食，至於醃菜、飲品、湯和甜點就是要客人自己到餐吧選取。

少年和女孩將飯券交給工作人員後，便拿着餐點在餐廳角落坐下。

或許是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兩人一坐下便默默埋首吃着自己的飯。

料理菜式雖然較為樸素，但是味道鮮美，少年吃得津津有味，就連他不喜歡的肉食料理都覺得香醇可口。

———沒錯，他不喜歡吃肉，雖然他不是素食主義者，但是不知為何他出自內心討厭肉料理。

「那個……我想去拿飲品，大哥哥你要喝甚麼？」

「蘋果茶。」他的胃比較弱，不能吃太冷或者是刺激性的食物。

「要甜點嗎？」

「好，每個來一份。」

「每個……來一份？」女孩有點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不確定地重覆一次「真的嗎？」

「嗯，我沒有開玩笑。」

「我……我知道了。」

女孩一臉恍神的點頭，默默離開座位拿飲品和甜點，然後回來繼續吃飯。

「大哥哥你喜歡吃甜點嗎？」

「嗯，還好。」

其實喜歡吃甜的是他的妹妹，以前他們兩人在街頭流浪時，只要經過甜點店，妹妹總是用那雙大大的貓兒眼盯着那些色彩繽紛的甜點看，就連在垃圾站撿東西吃時她第一個拿的就是甜點。

起初他對於甜點不太興趣，不過妹妹每次會跟他分享一半甜點，漸漸地他也接受了。

他看着坐在隔壁的女孩的側臉，儘管她的長相被一頭亂髮遮掩住，但是他仍然記得她撥開瀏海後那張清麗的臉孔。如果妹妹沒有跟他失散的話，或許她現在跟女孩一樣長得這麼漂亮。

兩人吃完飯後，在旅館附近逛一圈，消化剛剛吃下去的飯菜。

「妹妹，冒昧的問一下，妳哥哥是如何離世？」

女孩霎時間止住腳步，整個人僵住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不想說？」

「………不是。」女孩的聲音有點哽咽「我……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少年望向她後方的男生鬼魂，祂的神情仍然很平靜，卻蓋不住祂渾身的怨氣。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女孩哥哥恐怕是自殺，又或者是被殺害的，並不是如女孩口中所說的是意外身亡，不然祂也不會變成厲鬼。

「……車禍……不過要是細究起來的話，其實他是被爸媽殺死的。」女孩深呼吸幾下，緩緩說出自己哥哥死亡的真相「當時我還住在醫院，哥哥出事那天，爸媽和他在學校門口因為學業問題而吵架，吵到中途哥哥被他們推出馬路，剛好有輛貨車趕不及煞車，就這樣撞上了他。」

「沒有人指證他們嗎？」少年蹙着眉，語氣蘊含着一絲慍怒「他們虐待妳，又將自己兒子推出馬路，導致他被撞死，他們這樣也可以沒事？」

「沒有……案發時他們站在比較偏僻的位置，沒有人看見爸媽將哥哥推出馬路，就連肇事司機也作證說哥哥是突然倒在馬路上。」女孩看了看一直默不吭聲的哥哥，續道「他們一開始對外宣稱是意外，後來在告別式上哥哥突然出現在我眼前，跟我和舅舅說出真相，只可惜我們沒有證據，不能直接跟他們對質，我也不敢告訴任何人祂是被爸媽害死的，因為我怕他們會直接找上門來，又要將我抓回去。」

「妳舅舅也可以看到鬼嗎？」

「嗯，他跟我一樣都是天生能看見那些東西。」

難怪這位舅舅會這麼疼愛女孩了，恐怕他在年少時也經歷過跟女孩一模一樣的遭遇，所以他才會把她視為珍寶。

「那麼，妳哥哥是在告別式後就一直跟着妳嗎？」

「………嗯，沒錯，祂說祂不放心我，直到我有天改變自己為止。」一說到這，女孩自嘲的笑了一聲「不過應該等不到吧。」

「不會，妳剛才願意找我傾訴，已經是一個進步了。」少年朝她伸出手，輕輕拉高外套衣袖，露出傷痕纍纍的手腕「至少妳沒有走到我這一步。」

「你割了多少次？」

「不知道，我數不清楚了。」他將衣袖拉下來「害怕嗎？」

「不怕，我只是覺得很痛。」

「會覺得痛就好，證明妳的病沒有這麼嚴重。」

「你現在仍然有繼續割嗎？」

「有，可能是以前割得太多次，現在只要一見到利器或者是尖利的碎片，我就會忍不住拿起來劃在手上，看看會不會痛。」

「就像是對自殘上癮那般？」

「對，所以妳還有救。」

「大哥哥，你很奇怪，你明明是個道士，但是對於活着沒有一絲留戀，你應該很清楚自殺是重罪吧？」

「知道，但是我已經很累，累得連呼吸都覺得是一件花費力氣的事情。」

「果然我的直覺沒有錯，你和我都是同類。」

「正是因為我們是同類，所以我不希望妳重蹈我的覆轍。」他嘆了口氣，腦海閃過一段模糊的記憶「以前我因為不斷傷害自己，結果某天我被人綁在地下室，硬生生消磨了我自殺的念頭。」

至於那段時光發生過甚麼，他沒有任何印象，剛才那段一閃而過的記憶彷似是流星般，突然在他的大腦裏快速飛過，完全不給他一點時間思考。

「我告訴妳這些事情，並不是想鼓勵妳自殘自殺，而是希望妳能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接下來應該要走甚麼樣的路。」

「你確定我不會選擇跟你一樣的路？」

「嗯。」他點頭「因為妳身邊仍然有關心妳的人，例如是妳的舅舅、妳的哥哥。」

女孩微張開唇，想再說些甚麼，然而最後她選擇沉默以對。

少年說得沒錯，她的舅舅工作雖然繁重，但是他總會抽些時間關心她，而且每年當她的生日一到，他更會推開所有行程，跟她一起慶祝。至於哥哥更不用多說，幾乎是跟她形影不離，無時無刻都幫她留意周邊，提醒她要注意甚麼地方，亦因如此她被欺負的次數大大減少。

「回房間吧，現在時間不早，妳都累了。」

「好。」她點頭。

回到各自的房間後，少年給學長發了幾條短訊，跟他報告今天在旅館遇到的事情。

———當然，他也順道告訴對方關於女孩父母做過的惡行，畢竟學長有認識的人是在當刑警的。

未幾，學長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問他關於女孩和她哥哥遭到父母虐待的細節。

「那對夫婦太喪心病狂了，人家還是個孩子，他們這麼快就要求她將來要去考公務員，他們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的公務員很難做的嗎？」

「她父母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公務員的工作輕鬆又穩定，於是就不斷催促她的課業，希望她將來考上好學校，然後去考公職。」

「輕鬆又穩定？他們是在搞笑吧？我有位學長就是大學畢業後被父母不斷唸去考公職，結果考上了做不到一年就決定辭職讀研，他說那裏的工作一點都不輕鬆，上司常常藉故刁難，同事每天只懂混水摸魚，把自己的工作全都推給他做，還有市民大眾無理取鬧，弄得他每個月都要去精神病院報到，最後他不顧所有人反對直接辭職。」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8M0FfAjC

「可以找人查查這對夫婦嗎？他們虐待女兒，又將自己的兒子推到馬路上，間接害他遭遇車禍身亡，但是法律只是給他們最輕的刑罰，我覺得有點奇怪。」少年蹙着眉，手指不斷在茶几上彈動着「我懷疑他們的背景不簡單。」

「我問一下吧，不過可能會花點時間，畢竟那是在大阪發生的案件。」

「拜託你了。」

「呵呵，鳴海你挺關心這個女孩哦~~難道看上了人家嗎？」

「不是，我只是看在我和她都是同類的份上。」

「同類？她和你一樣都患上了憂鬱症嗎？」

「應該是，雖然她沒有親口承認，但是我看得出來她跟我一樣。」他嘆了口氣，臉上寫滿無奈「她的監護人舅舅還叫我幫忙開解她。」

「哈哈哈哈哈哈！！這位舅舅真是所託非人了，他知道你的狀況嗎？」

「不知道，他說話太過跳脫，我找不到機會告訴他。」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4uItERaS

「嘛，雖然我是這樣說，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yCzNiiyA

「是嗎？就算我解不開自己的心結？」

「鳴海，你知道你說話時給人一種甚麼感覺嗎？」學長的語氣稍為認真起來「雖然你平常沒有表情，活像是被人欠了很多錢這樣，但是只要你一開口，就會打破你表面冷淡的氣質，給人溫和可靠的印象。」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5S6njqdf

「……原來是這樣嗎？」少年似懂非懂的喃語道。

「天川醫生曾經向三田村教授這樣評價你，他說你其實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只是因為那段過去而選擇用冷漠作為武裝自己的工具，如果你能找到解開心結的方法，病情也就會痊癒。」

「我盡量吧。」但是他不知道會不會有這一天，畢竟他已經打算在這個旅程結束後直接去死了。

「或許你跟那個妹妹相處的過程中就找到方法，你們兩人都有着差不多的過往，又同樣患有憂鬱症，應該能達到雙向治癒的效果。」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CRbOoGDa

「希望如此吧。」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G2pd6e64

「那麼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

「嗯。」他掛斷電話，走進浴室要再泡一次湯。

脫掉身上的衣服，他看着鏡子裏自己體無完膚的雙臂，猙獰可怖的傷痕像是紋身般佈滿他每一吋皮膚，形成詭異的圖騰。

他突然想起女孩對於他手腕上的傷痕的想法，她光是看到那些疤痕就覺得疼痛，那麼自己在劃傷自己的時候呢？會不會跟她一樣也是覺得疼痛呢？

他看了看旅館提供的刮刀，心裏有個想法正在蠢蠢欲動，他想知道這把刮刀劃在手上是甚麼感覺。

然而，正當他要拿起這把刮刀時，腦海裏有一把聲音喝止自己，罵他不要這麼傻，一旦身體出現傷口，就不能泡湯，難得自己住進一間有着私人浴池的旅館，當然要好好享受泡湯的樂趣。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vHay2f8H

而且今天他泡完湯後，還睡了一整個下午，即是說明泡湯對自己是有好處的。

少年一瞬間回過神來，將注意力從刮刀離開，趕緊洗淨身子去泡湯，然後睡覺休息。

明天，他要跟女孩出外遊晃，可是要消耗大量精神和體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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