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那・雷伊索,我們是三都樞機調查部的政府狩獵官。」
兩名身穿梅子色皮革風衣、手提公事包的女子站在床前。她們擁有一模一樣的臉孔,彷彿由同一個模具鑄造而成,神情毫無波瀾,像是戴著同一張面具。
唯一可區分的,是脖間分別繫著的紅色與孔雀綠絲巾。
炎那忐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李,但那對雙胞胎女人無視她的緊張不安,各自拉了張椅子坐下,還刻意靠得很近。
她們直接切入主題。紅絲巾女子負責提問,而綠絲巾女子則負責記錄。她取出一支手掌大小的手機,指尖輕滑,手機頂部立刻投射出一道藍光,一張半透明的藍色光幕在空氣中徐徐展開,宛如一片懸浮的玻璃介面,泛著冷冽光澤。
審問進行至後段。
「我們當時是和另一支隊伍一起行動的⋯⋯」炎那看著面前的兩位女子,開口說道。
「作為你們的新生輔導員,火業梧柒・大蓮當時怎麼會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她們其中一人問道。
「一百零八個虛擬電子大腦,也就是考官,除了構建幻象通道,還能操控其中的時間流速與空間分配,即使同時進入,有可能被分配至不同的場域、面對不同考官。也有可能數人在不同場域,同時面對同一位考官。」李在一旁解釋道。
他頓了一下,「這次狀況特殊,有人在接觸考官時,植入了極惡等級的病毒程式靈核腐蝕,這導致我們掌控靈能中樞網路的最終考官比瀧,被迫啟動強制安全機制。」
「你說得我都很清楚。」紅絲巾的女子冷冷打斷,「關於這部分,我們已經從後台系統提取了你們隔離區的完整數據,包括靈核腐蝕的層級報告。現在我們是針對炎那・雷伊索的個人觀點,還原事發經過的全部細節。」
李的臉色沉了下來,「妳們的真正目的,是想從這女孩口中確認——火業梧柒是不是殺人犯,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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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五人被傳送到一座死城,他們站在一座斷裂的天橋下,九點鐘方向約兩百公尺外的街口,有塊寫著「路易威克麵包店」的鏽蝕招牌。招牌下方,站著另一支隊伍,看起來幾乎全是性格內斂、偏向學術型的新生,他們的新生輔導員正一臉困惑地環顧四周,顯然還無法理解眼前的處境。
沒多久,那支隊伍朝他們走來。領頭的學長,他臉色緊繃,腳步相當急促,身後五名新生倒是神情輕鬆,正有說有笑。
那學長一靠近就開口:「你們是新生?你們的新生輔導員呢?」
「那個叫大蓮的,」璨漫不經心地說,「那個傢伙把我們丟著不管。」
「大蓮學長?他人呢?」那名學長左右張望,「你們的輔導員真的是大蓮學長?」
「什麼意思?你幹嘛那樣問?」安格森不耐煩說道,敏銳的他已經察覺到異狀。「可以請你說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默默走到炎那身旁。此時的炎那把訓練用木刀緊握在胸前,樣子既侷促又有些笨拙。
彌玄花則是不以為意,她將木刀夾在腋下,把玩自己的頭髮,「他待會應該就會出現了吧,這裡是測驗地點嗎?」
「呵⋯⋯」譚雅・艾迪逖始終一言不發,神情蒼白如紙,眼球佈滿血絲,嘴角卻突然扯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冷笑,緊緊掐住自己的左手腕,那腕上戴著一只寶藍色護腕。
「快開始了⋯⋯」她低聲呢喃,聲音幾不可聞。
彌玄花皺眉,朝她瞪了一眼,「喂,譚雅,妳到底怎麼回事?從剛才開始就怪裡怪氣的!」
「不!」譚雅猛地抬頭,露齒而笑,卻讓人背脊發寒,「我只是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而已!」
「哦?那我們還站在這裡等什麼?」璨興奮地說道,他單手握著木刀,迅速朝空中橫劈數下,又俐落地揮出幾記下砍和突刺,刀風嗖嗖作響。接著原地做起了彈跳訓練,一邊前後躍步,一邊左右搖晃身體。「我就說那傢伙根本是虛張聲勢!」
那名學長回頭對自己帶領的新生低聲交代了幾句,神情凝重,隨後轉回來面對他們。
「我是薛塔斯,四年級,來自【狩獵支援及戰術策略班】。」這位臉上有雀斑的學長自我介紹道,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大家先聽我說!」
「這裡其實不是真正的測驗場域。」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神色變得警惕。
「不會吧?你在說什麼呀?」
「那這裡又是哪裡?」
「抱歉⋯⋯我也說不清楚。」薛塔斯連忙掏出手機給大家看,「我剛剛已經向學校發出了緊急通報⋯⋯現在只要留在原地等待救援就好——」
然而手機卻毫無反應,他甚至無法透過靈識與任何一個考官對話,這讓薛塔斯感到惴惴不安,有股不祥的預感。
難道是幻象通道出了問題? 如果真是這樣,學校現在應該早已察覺異常,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或許是唯一的選擇。
「救援?」彌玄花驚訝地看著他,「有這麼嚴重嗎?」
「我們原本是要傳送至榕宛瀰朔狩獵學院的戰鬥村。」薛塔斯說道。
炎那察覺到譚雅的反常。她的背脊比起剛才,突然弓得更低了,雙肩不停顫抖,像是在極力壓抑什麼。
「譚雅,妳還好嗎?」炎那微屈著膝,單手扶著譚雅彎曲的後背,輕聲呼喚,「譚雅?」
「⋯⋯我沒事。」面無血色的譚雅推開炎那的手,她的寶藍色護腕掉在地上。
炎那抬起頭,朝其他人投出求助的眼神。
薛塔斯走上前去,「她怎麼了?」
「譚雅她⋯⋯她好像很不舒服!」
「咦⋯⋯這是什麼味道?」薛塔斯舉手遮住口鼻,一股奇臭無比的腐腥味瞬間喚醒他的記憶,那氣味混雜著燒焦毛髮、腐壞蛋汁、濕泥與金屬鐵鏽,他曾在【異種氣痕與毒素感知訓練課】聞過。
「危險——!」薛塔斯大叫,「離她遠一點!」
譚雅的亞麻色長髮披散在兩條臂膀上,她緩緩抬起頭來,耳際的濕髮黏在臉頰,露出的半邊臉卻以詭異的速度扭曲、攪動——血盆大口驟然裂開,直朝炎那撕咬而去!
「炎那!」千鈞一髮之際,安格森撲倒了炎那,兩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眾人發出尖叫,開始四散逃竄。
「通通退後——!」薛塔斯大吼,舉起木刀,顫抖地擋在譚雅面前,「快跑——!」
「去死吧——!」譚雅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薛塔斯嚇得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他橫舉木刀,正好卡進譚雅那張佈滿利齒的狹長巨口中。
他才剛升上四年級,根本還未進入狩獵公司,參與真正的狩獵實習任務。除了平日的基礎體能、專業體術訓練,以及三年級剛完成一整學年的【初階狩獵應變訓練系統】,他實際上毫無實戰經驗。
況且他所屬的是【狩獵支援及戰術策略班】,雖然具備基本狩獵能力是必要的,但目前的主修課程主要集中在幻獸屍體的解剖處理、情報分析與後勤支援。
但此刻,他卻必須站在第一線。
譚雅的瞳孔在劇烈震盪中疾速放大,血般的淚水不斷迸發,沿著臉頰狂洩。她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唇間吐出低沉而狂熱的話語——「哀鳴啊,幻獸神!」
她痛苦淒厲地嘶吼,臉部的骨骼扭曲拉長,眼球擠壓變形,肌肉鼓脹,皮膚隨之撕裂。她的下顎撐裂至胸,嘴部張開成一道巨口,在薛塔斯怔忪茫然的瞬間,直接咬斷了他的半邊身軀。
尖叫聲此起彼落,譚雅化身獵食者,橫衝直撞。那雙從上肢異變而出的觸腕盤繞扭動,每當她揮甩出去,便有人被撕裂,血肉與碎骨飛濺,鮮血如雨般灑落。
彌玄花驚慌失措,尿了失禁,她踉蹌地爬向天橋的邊緣。安格森將炎那緊緊抱住,帶著她迅速躲進變電箱的陰影中。
「去死吧,怪物——!」璨的臉上掛著興奮至極,病態般的瘋狂笑容!隨即縱身一躍,身形如箭般騰空而起,直直衝向譚雅!
噗哧——
譚雅的觸腕彷彿擁有自我意識,倏然間以四十五度角,將璨的身體貫穿於半空中。
破碎的木刀與血肉模糊的前肢四散墜地,鮮血從他口中狂湧而出,染紅眼白,他搖搖晃晃地掛在空中,接著宛如一袋破爛被甩飛出去,重重插在天橋斷面裸露的鋼筋上。
「啊啊啊啊啊——!」彌玄花失聲尖叫。
「哀鳴啊,幻獸神!」譚雅發出宛如來自深淵的咒語。
她的皮膚像是被烈火燒過的焦炭,裸露的脊椎畸形且扭曲,尖刺狀的骨節盤根錯節。一對血淋淋的骨翼猛然從她的背部爆裂而出,濃稠的血液如熔岩般洶湧灑下,每一滴血液落下,便激起一隻又一隻怪物,從血液中掙扎竄起,向四周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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