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時間,像是跨越了時空般漫長。
火業梧柒置身於七樓的私人包廂,從陽台俯瞰異國美食廣場前草坡上矗立的幻獸【梵緹歐拉】大理石雕像。周圍的封閉型傳輸陣不斷有身影來回穿梭,進出的人群彷彿忙碌的潮水。
他目送魯斯帶著五名新生步下階梯,轉身回到包廂。
「你沒告訴我她是戰爭殘餘者,」火業梧柒語氣中帶著明顯不滿,「亞瑪拉爾克亞是一個各方面發展水平落後的封閉國家……這也代表,她連魂力是什麼都不知道。」
包廂內,紅髮女子抬起頭來,語帶一絲嘲諷,「喔,果然生氣了。泉,你不該讓他在這種時候打擾我們吃飯的。」
她身後的綠色護牆板上,懸掛著一具【冰娃】幻獸頭部標本的高仿贗品,精緻得幾可亂真。
這種幻獸因過度捕獵而瀕臨滅絕,如今被列為一級絕跡、全面禁止狩獵的稀世幻獸。其藍鑽色脂肪被譽為『絕頂中的絕頂』,是權貴密宴與高階魂力者傳說中的饗宴珍饈。
「她這樣是要拿什麼能力參加下午的分組實戰?」火業梧柒皺起眉,繼續說道,「就算只是面對低階幻獸她都有可能送命了,更別說其他人會怎麼對待她?」
「那你當初也是一樣!」紅髮女人嗤笑一聲,嘲諷更深,「你十七歲的時候,不也是從什麼都不會一直到今天才能這麼囂張不是嗎?」
火業梧柒面無表情,無動於衷,但包廂內的氣氛已經劍拔弩張,緊繃到極點。
「小火,要不要先坐下吃點東西?」坐在絲緞窗簾旁主位的男子柔聲插話。
他優雅地持著刀叉,將一份羊排細緻地切開,刀刃滑過肉質的聲音如同絹絲輕拂。他留著俐落寸頭,眼眸呈現神秘的金綠色,從立領衣襟露出的脖頸一直到下顎,覆滿了色澤詭豔的刺青,彷彿某種不斷蠕動的封印。
儘管身份顯赫,但在他們面前餐桌上擺放的只有尋常的簡易套餐,一壺熱氣蒸騰、散發清香的【淚燈魂花茶】,還有幾道輕盈可口的菜色。新鮮的紅葉菜沙拉,配上淺灰色燒烤脆皮的烤鯡魚,和幾片滋味淡雅的藍心根根莖。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餓。」身穿銀白軍服的紅髮女人冷漠道。「何必一直叫他坐下?」
「王心阿姨,妳的湯快涼了吧?」火業梧柒終於開口,語氣不緊不慢地回敬道,「還有空碎碎念,是中年期到了嗎?」
他可不像這兩個人那樣悠哉,一肚子火就填飽了。「喂,泉,你丟了一顆炸彈給我,難不成是姐姐的意思?」
泉・羅瑟佩烈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優雅地抬起眼。他雙手手背覆滿圖騰,左手是羅瑟佩烈家族的紋章,右手則是【靈獵信仰】的魂獵符文。
火業梧柒提到「姐姐」,讓泉的嘴角微微上揚。
——吉約娜夏,妳應該親自來的,是在逃避火業梧柒嗎?妳把他培養得像怪物一樣。
王心則不像泉那樣平靜,她臉上的怒意愈來愈明顯,聲音也高了起來:「不要每次碰到事就扯到大蓮,難道只有她才能讓你乖乖聽話嗎?」
「好了,王心,」泉淡聲說道。
但王心怒火不止,摔下湯匙,「坐在你面前的是賽塔羅狩獵學院的校長,你的尊重呢?而我,是妃羅帝特級狩獵官、學院董事特任講座教授,要我動手教你禮貌嗎?」她重重踢了桌子一腳,隨後不滿地翹起長腿。
「你們兩人今天是怎麼了?」泉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慢條斯理的拿起紙巾擦拭嘴角,「別為了我吵架好嗎?」
王心皺起眉,嘖了一聲。
火業梧柒眉骨上的肌肉微微抽動,喉結滾動了幾下才緩緩開口:「對不起,王心阿姨,是我不對。」
泉露出讚許的微笑,儘管眼裡依舊看好戲的樣子。
「雷伊索是我帶回來的。」王心的目光灼熱,斜睨著他。「她來這裡都是我安排的。」
她那張神似瑪漾的容貌,在尚未退去的憤怒中顯得更為成熟與迷人,就像一朵怒放的野玫瑰,但除了姐姐,任何其他的女人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那孩子⋯⋯」然而她的眼裡卻莫名閃爍起哀慟,「我不能不救她。」
火業梧柒無言以對,換作是姐姐,肯定也不會見死不救。
「小火,我不放心瑪漾,她最近的狀況也讓我很頭疼。」王心嘆了口氣,語氣悄然變得柔軟,「我希望你教會雷伊索使用魂力,這樣她才能依靠自己生存下去。」
「⋯⋯我明白了。」
「喔對了,早上發生的事。」泉一邊給左手戴起皮革手套,一邊語氣從容地說道,「能如此隨意破壞學校的專屬資源,即使是一枚小小的徽章,也是屬於一種象徵性資產。況且她們還可能涉及侵犯他人財產與自由⋯⋯」戴好後,又換上右手。
「應該杜絕這種事再次發生。」王心的臉色變得嚴肅。「必須對那兩人加以懲處。」
「是蘇伊士院長的千金對吧?」
「我只是將我聽到的如實轉述,要怎麼查證核實,請你們自己去想辦法。」
「⋯⋯你真的愈來愈不討人喜歡,小火。」王心神色不悅地說道,「吉約娜夏會喜歡看見你這樣子嗎?」
「我走了。」火業梧柒說道,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泉,轉身大步推門而去。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GeZnSmYKO
一百零八道【幻象通道】,是賽塔羅狩獵學院歷年來開學時必須進行的測驗環節,由一百零八位注入靈能意識的虛擬電子大腦扮演考官,對新生進行【魂力值】分析計算,以及針對個人文能或武能上的綜合素質考核。
這極其影響著畢業後的未來出路,究竟是從事實戰方面,在前線面對著苛刻環境,揮刀弄武,施展魂術來狩獵凶暴幻獸的狩獵官,還是從事幻獸研究、教育或文藝方面等學術性質較高的工作。
「妳不舒服嗎?」彌玄花注意到譚雅一直緊握著左手的護腕,忍不住問道。
走在前方的譚雅肩膀微微一顫,感到詫異。
彌玄花突然湊近,視線停留在她的左手,似乎意圖探究她的秘密——她可能在隱藏些什麼。
「我沒事。」她心虛地說,隨即將左手悄悄塞進外套口袋,指尖觸到那個冰冷的迷你玻璃瓶時,內心不禁鬆了一口氣。不能被發現——必須等待時機成熟。
彌玄花冷哼了一聲,旋即轉頭瞪了走在最後方的炎那・雷伊索。
「為什麽妳會穿著高年級的運動服,妳和大蓮學長是什麼關係?」
「我⋯⋯不是的⋯⋯」炎那支支吾吾。
高年級運動服,除了剪裁更加銳利精緻,色澤更偏向酒紅之外,肋口袖口和褲腿上的設計也更加多元。
自從在餐廳裡自我介紹結束之後,彌玄花便開始有意針對炎那,時不時對她冷嘲熱諷。每當這時,體格精壯的安格森,總會刻意地放慢腳步,略顯沈重地回頭張望。
不過一路上也不是只有彌玄花在仗勢欺人。
「為什麼你要叫自己阿豹?」璨嘲笑道,「你其實更像一頭飢腸轆轆的棕熊,應該叫阿熊才對?」
安格森沒有理會,這讓璨更加得寸進尺,「你的移動速度很快是嗎?所以你對自己的【瞬間挪移】很有自信囉?」
「即便我不會瞬間挪移,光憑速度也能輕鬆打趴你。」安格森咬牙回擊,「閉上你的狗嘴,亞爾飛。」
譚雅打從心底厭煩這些人。
第一個目標就是那個嬌弱無力的炎那・雷伊索,其次是那個自以為是、輕浮愛炫耀的璨・亞爾飛,再來就是那個自視甚高、一臉公主病的彌玄花・杜瓦。
至於安格森,她或許會放他走。
火業梧柒不會也進來吧……?那樣的話,一切可能全毀。
他們在魯斯的領導下,傳送至謎鴞森林裡一處地勢平坦且廣闊的體育場,就在他們以為會迎來擁擠、炎熱、緊貼和窒息時,周圍樹林習習吹來的涼風,讓他們感到有些意外。
「我就把你們送到這裡。」魯斯邊說邊揮了揮手,然後踩上封閉型傳輸陣,瞬間消失了人影。
大批人潮從尾羽廣場的各個路口分散,陸續湧入了體育場。
火業梧柒朝他們走來,他已經拿掉了鴨舌帽,露出那張令人驚豔又帶著些許威脅感的容貌。微風輕拂。黑眸像寒冷的煤炭,冷冽而暗淡;黑髮在風中舞動,彷如灼熱的火焰,每一根髮絲都在燃燒。
他首先注視著譚雅・艾迪逖,接著將視線轉向炎那・雷伊索。
譚雅試圖保持冷靜,但與他目光交錯時,內心的那股顫慄感油然而生。她竭盡全力表現出正常,但眼前這張容貌,讓她無法控制地再次掐住左手。
就好像看到了吉約娜夏一樣———那個殺害她全家的仇人。
ns3.136.234.12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