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章節,截取自第二章(二),全文請見文末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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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丹尼爾冷冷地質問,心裡焦急地想著:難道說老師告訴他們了?
「你還敢問!我們花了多少心思讓你考上埃克維爾高中,你竟然給我用蹺課回報我們!聽說連期中考都沒考好,國文考那什麼爛分數!」父親厲聲罵道,藤條打在丹尼爾的肩膀上,他從班導師的電話得知丹尼爾因為蹺課而成績下滑時,氣到差點想把手機摔在地上,被妻子阻止。他的藤條揮到第四下時,被丹尼爾徒手接住。
「為什麽我非得完全接受你們的安排?你們問過我的意願了嗎?」
「你……你以為你為什麽能過著這種衣食無憂的生活?我們賺錢很辛苦,你卻這樣浪費我們的錢?你這不肖子!」父親依然不肯收斂語氣。
「衣食無憂,但是沒有尊嚴,跟被圈養沒兩樣的生活誰喜歡啊!你們要的不是人,是人偶吧?」
「你、你做錯在先敢給我這麽沒大沒小?是誰帶壞你的!」父親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不就是你們嗎!」
「丹尼爾,你這孩子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蹺課和頂嘴是不良少年才做的事情。」母親也加入父親那一邊,用責備的語氣說道,她的語氣雖然比起丈夫緩和,聽在丹尼爾的耳裡卻非常刺耳。
「等……等一下,兩邊都冷靜……」盧埃林擋在父親和丹尼爾中間,意圖阻止他們爭吵。
「你這家族之恥沒資格講話!」父親斥責,額頭爆起青筋,把盧埃林甩在地上,一副不修理人不罷休的樣子。
盧埃林閉嘴,爬起來退到一邊去。
他不敢反抗盛怒狀態下的父親,卻又不想讓丹尼爾獨自面對父親。
「家族之恥、不良少年、炫耀品……這就是你們給我的標籤,我不想如你們的意思時,就會採取這種打罵手段。你們以為嚴厲斥訓我就會乖乖聽話嗎?說再多我和哥的聲音哪一次傳進你們的心裡了?」丹尼爾扯開嘴角,露出淒涼的笑容,「哥說得沒錯,炫耀品不需要感情,但我也不覺得『活著沒尊嚴乾脆別活』這句話哪裡有錯。」
丹尼爾神情哀傷,轉身逃上樓。
他今天真的明白了,在父母的眼裡,只要不從他們的意思就是各種負面標籤。
「你給我回來!丹尼爾!」父親怒吼,丹尼爾卻完全不回頭,直接上樓。
「丹尼爾……」盧埃林一臉擔憂,望著丹尼爾離開的方向嘆氣。
到頭來,還是無法提起勇氣……盧埃林頗為苦惱,卻又有點羨慕丹尼爾敢直接嗆父親,換成是他,完全被氣勢壓下去了。
「盧埃林,等一下你送晚餐上去給丹尼爾。」母親無力說道,剛才緊繃的氣氛讓她精神疲憊。
用餐結束後,母親把丹尼爾的晚餐用保鮮膜包好,表示還要打掃家裡,讓盧埃林把食物送到丹尼爾的房間。
他敲了敲丹尼爾的房間的門,問:「丹尼爾,你還好嗎?」
裡面沒有回應,房間是暗的。盧埃林帶著確認看看的心情,悄悄轉開丹尼爾房間的門把。
房門沒鎖,他輕輕推開門,小心翼翼往裡面看,丹尼爾並沒有躺在床上,椅子被移到房間中央。
他打開門旁的電燈,把門整個打開,手上那一盤麵當場掉下去,面色轉為恐懼。他動了動嘴,發出慘叫:「啊——!」慘叫同時,他整個人嚇到跌出房間。
這一慘叫,引起父母的注意,兩人一衝上樓,問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盧埃林的手抖著,指著丹尼爾的房間內。
夫妻倆同時看向房間內,同時面色慘白,丹尼爾的頭套在綁住吊燈的繩子上,雙眼瞪大,臉上毫無血色。
燈的下方放著椅子,椅子旁還有幾本厚重的書,代表他是利用椅子和書本把繩子綁上去,把書本放下之後,才把頭套過繩子的圈,變成上吊狀態。
在距離屍體不遠處的書桌上,放著一封信,是丹尼爾死前留下的訊息。
盧埃林難以置信,搖搖晃晃走進房間裡,他這才終於會意出丹尼爾先前說的話的意思——「如果人活得這麽卑微和沒尊嚴,那還不如別活了」,就如他自己的行動表示的,既然在父母面前活得那麽卑微,什麼都不能自己想,乾脆死掉。
他跪下來,眼淚一滴滴落在木質地板上,肩膀正在顫抖,質問父母:「你們……做了什麼好事?」
「這個傻孩子,為什麽要……生命一旦消失就不能重來了啊!」母親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吊掛的屍體吼,眼淚潰堤,不管怎麽揉眼睛都無法停止。
父親用力打門框,眼淚也掉了下來,他無聲流著眼淚,就算問了那具屍體原因,他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盧埃林嚎啕大哭,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搥打地面,一邊嗚咽。
他恨自己軟弱,恨自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丹尼爾那些話中隱含的意思,他更恨父母從不聽他們真正的心聲,只是把他們當讀書機器,無視他們作為人的抗壓能力有限。
聽著盧埃林淒慘的哭聲,父母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當母親想要把他拉起來的時候,他拍掉了她的手,罵:「殺人兇手不准接近我!」
「盧埃林!」父親嚴厲喊道,隨即語氣緩和一些:「別這樣,就算是因為我對他大發雷霆他才一時衝動……」
「不是一時衝動,是忍了十幾年。」
「忍了……十幾年?」母親難以置信。
盧埃林低著頭,走向書桌前,拿起桌上的遺書,快速讀上面的內容,理由跟他猜測的大概一致。他把遺書交給父母親,走出房間說:「我下去打電話叫警察。」
盧埃林忍著眼淚和心痛離開,夫妻倆一起讀起丹尼爾生前最後的訊息。
信上的內容主要是跟哥哥道歉,撐不下去,但是不這麽做,盧埃林不會反抗,父母也不會醒悟,才選擇最極端的方法——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道歉之後的內容全是控訴父母十幾年來怎麽對待他們、怎麽處罰他們、怎麽打他們罵他們。他們不管努力多少,所有的成果通通不是他們的,他們一直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努力的,為什麽自己只能活在父母的期望下?當他知道盧埃林終於自由的時候,也嚮往自由,當哥哥被抓回來關的時候,他恨不得替哥哥提告侵犯自由權。
他們的壓力父母永遠看不見,只會認為當學生比較幸福,只有讀書壓力,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在同學面前,必須裝作樂觀開朗或是溫和好相處,不能表現出異狀,任何辛苦全都只有自己能扛。
好在他國中時有一群不錯的好友,教導他反抗的重要性,這是盧挨林很欠缺的一點,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教會哥哥反抗。
高中時,他的成績掉落,父母看不見他們已經累了。
就算講出來,也只會被認為是抗壓性不足,到頭來他們兩個只能一周割腕兩、三次,用肉體的疼痛麻痺心裡的壓力。
這些內心話和控訴洋洋灑灑寫了三張信紙,每一張都寫了兩面。
他們兩個當場傻了,丹尼爾自殺的原因就是他們的逼迫。自責、悲痛等情緒湧上心頭,說不出話,默默抱在一起流淚。
信件最後兩句控訴幾乎講出了兄弟倆的共同想法——「炫耀品不需要感情」、「父母要的不是人,而是人偶」。
母親摀著嘴,痛哭失聲,希望兒子出人頭地,卻讓丹尼爾走上死路。
父親抱著妻子,吸了吸鼻水,眼淚也止不住。
他比她更自責,嚴厲的管教多半是他搞的,他的想法和妻子一樣,卻忘了他們是人,忽略他們內心的求救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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