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出走 - 秘密

PG-13。有殘酷描寫，可能會感到不適，請小心服用。

在生活感低下的灰色房間裡，少年在矮桌前邊聽雨聲邊動筆，這是他唯一能盡的學生本份。一陣忙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石川薰的眉頭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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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等很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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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喘著氣，長髮到短襪都沾上了水珠，外面的雨並沒有這麼大，大概是一路趕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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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十分鐘是一個小時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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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嘛，不小心跟杏奈她們逛太久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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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田麻美吐了吐舌頭，她的笑容像是濃縮過的陽光，讓房間裡的灰不再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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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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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笑容讓少年忘了生氣，不過他的眉頭還無法放鬆，必須等到麻美接下毛巾，擦拭過制服，再用肥皂洗過雙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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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完成儀式的麻美，獲得進入特殊領域的許可證。她加入薰的矮桌，很快打亂桌面的秩序，四散的紙張上有著俏皮的字跡，一筆一畫全是麻美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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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妳的筆記越做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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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也這麼覺得，怕你看不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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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消失的雨聲給屋裡留下了粘膩的不適。放學後一起寫作業，是兩人從小的默契，實際上比較像是麻美在配合薰，因為他喜歡在玩樂前先做完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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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大象好像要被拆掉了耶，我今天經過的時候看到公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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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因為大象很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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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是兩人成為朋友的契機。小時候的薰很膽小，哭著不敢從大象上滑下去，麻美以為他是女孩子，特地爬上去安慰他。大象有巨大的藍色身軀和長長的鼻子，很受當地的孩子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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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小薰，要不要一起去看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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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筆停了，臉色突然整個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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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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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和習題奮鬥了近一小時，這是他頭一次說話不看麻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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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樣，麻美想跟小薰一起和大象說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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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出去的話我也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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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也不行嗎？我們偷偷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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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搖搖頭，手指輕敲桌面，指出麻美寫錯的地方，無意繼續大象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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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不管嘛！那個人早就轉學了，大家都在等小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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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連名字都沒說出口，薰的胸口卻痛了起來，拜「那個人」所賜，薰快半年沒進過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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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死了，人的記憶也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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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想起難堪的往事，麻美低下頭不再說話，柔順的黑髮滑過她的肩膀。中學一年級時，大概是看不慣薰秀氣的外表，班上的惡霸特愛捉弄他。某天還故意不讓薰上廁所，害他在眾人面前濕了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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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過份，小薰這麼聰明，就算沒去學校成績還是很好。麻美還有好多事情想和小薰一起做，想要像以前一起出門玩。下學期還有修學旅行，麻美真的很想和小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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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的表情有些複雜，交織著歉意、難過和憤怒。見少女開始用手抹臉，薰也跟著難過起來，比起出不了門的自己，他更擔心情緒低落的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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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了，要是哪天突然治好了，我一定第一個讓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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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揉著臉，將白皙的手臂伸向對面。薰露出苦笑，順著她的意思勾了勾小指，從心底暖起來的少年，感受到她微濕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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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麻美不好，不提那些事情了。小薰快看這些，我找好久才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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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幾聲，幾個巴掌大的白色小球，從麻美的書包裡滾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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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妳說過的那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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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改早熟的老態，眼睛裡迸出符合年紀的玩興。他急忙找來噴霧瓶，仔細擦拭沾上酒精的小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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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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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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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露出俏皮的虎牙，樂呵呵地要少年不要客氣。桌上一共有五顆球，薰的情緒就像溜滑梯一樣，開到第三顆的時候溜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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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了，連續三個都是穿雨衣的赤柴，妳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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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麻美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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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舔舔嘴唇，做出撩袖子的動作。喀嚓一聲，一隻不肯接飛盤的黑柴玩偶掉了出來，讓兩人瞬間瞪大雙眼，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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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齊了！湊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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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笑聲傳得很遠，讓剛下班的媽媽也跑來湊熱鬧。這禮拜麻美的爸爸似乎是值夜班，她便和往常一樣，在薰家吃完晚飯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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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一片漆黑中睜開雙眼，他感覺到一股違和，因為夢裡的惱人聲響，在醒來後也沒有停止。濕冷的手緊緊握住金屬球棒，薰緩緩掀開房間裡一角的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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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的月光下是穿著睡衣的麻美，薰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見麻美不停指著下方的鎖。少年開了一道縫隙，他好奇到底是什麼事這麼急，非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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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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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對不起嘛，快讓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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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歸抱怨，薰還是乖乖拉開整個落地窗，麻美像隻貓溜了進來。沐浴過的香氣和輕飄飄的裙擺，輕易突襲了男孩子的地盤。薰有點不知所措，好像面臨某種未知的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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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要不要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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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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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揉著眼開了桌燈，牆上的時針快走到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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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走走呀，我們一起去看大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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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妳不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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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搓了搓被噴上酒精的手和腳，暗黃的燈光照在她雀躍的臉上，薰突然覺得眉間痛了起來，重重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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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可以吐槽的點也太多了。雖然我家在旁邊而已，妳一個人半夜溜出來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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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現在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你就試試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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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小又冒失的手指巴住少年的手腕，眼看麻美的興致越來越高，音量也逐漸失控，薰生怕把父母吵起來，連忙開始安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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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試一次，一次而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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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笑著點點頭，收拾好窗簾後，她特地幫薰擺好拖鞋，站在幾步外的黑夜中等待。無論試了幾次，少年早就看膩了不變的結果，他不抱期待地套上拖鞋，才剛站起來又坐了下去，全因他無法控制自己嗑嗑作響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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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結果和一樣的感覺，像是全身爬滿了陰冷的蛇，少年的睡衣很快便濕透了。昏沉沉的腦袋和止不住的發抖，薰只覺得自己快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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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有聽到嗎？小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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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緩緩抬頭，嘴角掛著一絲唾液，眼底像是被不知名的東西奪走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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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快進去吧，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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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變化太快，焦急的麻美來回搓著他的背，在月光下努力許久，她的溫度才終於傳進少年的心底，人也逐漸穩定下來。重新洗過澡的薰特別安靜，只顧著賴在床上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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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薰並沒有特別痛恨「那個人」，他心裡更多的是無奈、無助和倒霉。他很清楚即使對方道歉了，這毛病也不可能馬上治好。薰討厭這麼脆弱的自己，也埋怨過自己不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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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是麻美太勉強小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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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搖搖頭：「......其實我也想出去走走，抱歉嚇到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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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猛搖頭：「一定還有其他辦法，麻美和小薰一起加油！對了，麻美想睡在這裡，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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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秒還在佩服麻美的開朗與毅力，下一秒薰就傻住了。兩人從小很常一起過夜沒錯，但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難道會意識到異性的只有自己嗎？還沒等薰開口，麻美就自行從衣櫃裡翻出睡袋，並強制徵收了薰的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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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妳爸會擔心的，快回去吧，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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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值夜班，沒關係的！而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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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開不了口，感覺要是講出來，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另一種生物，他慶幸屋裡沒有亮到能看清自己紅透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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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看到妳在這裡會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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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鎖門就好啦。麻美早上會悄悄回去，不會給小薰添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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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邊說邊鎖上門，窩在地上的她很快沉沉睡去，彷彿很累的樣子。聽著麻美平緩的呼吸聲，薰在床上躺了半晌才慢慢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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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她保證的那樣，在家人敲門之前，麻美早就不見踪影。薰邊對昨晚的事感到困惑，邊走到客廳和爸媽道早安。由米色和木頭構成的空間裡，飄蕩著味增的鹹味和鮭魚油脂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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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退休的爸爸盯著報紙不放，從小看到大的坐姿依然挺拔。媽媽在中島旁催促大家趁熱吃，一邊笑著解下圍裙。石川家有項特別條款，薰不想去學校上課可以，但課業必須跟上，還有一定要和家人一起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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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很感謝不苟言笑卻意外開明的爸爸，和有點粗神經，總是笑口常開的媽媽。薰是人們口中的意外寶寶，他的哥哥們都已經出社會了。聽說爸爸退休後還會繼續工作，直到自己唸完大學為止。每次想到這點薰就覺得捨不得，也常怪自己不夠讓爸媽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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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一天很簡單，送爸媽去上班後，他負責整理餐桌，和完成強迫媽媽分出來的家事。接著便開始看網路上的教學影片，然後自己做做練習題，在麻美下課前和網友一起玩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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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在十二點鐘方向，繩索架好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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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衝衝，一口氣把他們給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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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上是最近流行的射擊遊戲，桌上的喇叭除了槍支和特效之外，還有一個爽朗的男聲。突襲的戰略相當成功，兩人合力殺死幾個玩家後，開始搜刮地上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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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童，醫藥包用完了吧？這個大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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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走了走了，還剩下二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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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應了聲好，便和隊友一起奔跑，他們的目標似乎是進到某個範圍裡。河童的全名是瘋狂河童，兩人認識了一年多，從沒見過面，他只知道河童是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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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童，你有被女生喜歡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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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許久都沒遇到敵人，薰一個心血來潮的問題，讓喇叭裡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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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有沒有聽錯？黑柴小弟戀愛了嗎？我聞到青春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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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似乎是被飲料嗆到，河童的聲音變得沙啞難聽，語氣倒是充滿熱情。黑柴是薰的網路暱稱，全名是黑柴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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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啦，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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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對對對，是黑柴的朋友，那我們要好好關心他，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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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薰還是覺得心虛，臉也莫名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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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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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不要吊我胃口了，快讓我感受一下你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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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裡出現幾個零星的敵人，大概是沒能和隊友配合好，一個個陸續死於河童的槍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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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清了清喉嚨：「......有個女生最近和我朋友走得很近，他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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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有深度的問題呢。簡單來說，如果一個女生有喜歡的人，我想她應該會給對方機會吧，甚至是主動出擊，肉食女有聽過嗎？啊，兩點鐘方向有兩群人在打，我們從旁邊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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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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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自己主動接近異性。給人機會的那種是，平常都在裝死，不過一旦你開口她就會點頭。你朋友遇到哪一種？我自己是兩種都喜歡啦，因為各有各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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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女生主動說要一起過夜，這樣算是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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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混亂的槍聲過後，河童沒有發揮該有的實力，注意力不知飄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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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夜？你們真的是中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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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啊，不過他們很小就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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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算是青梅竹馬，我還是覺得很有戲啦。反正就像我說的，如果她喜歡你的話，一定願意給你機會，甚至主動製造機會囉。唉，沒想到黑柴小弟也要交女朋友了，我的春天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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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臉又紅了起來：「......就說是我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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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大的戰敗兩個字出現在螢幕上，喇叭那頭卻傳來豪邁的笑聲，少年的心情也豁達起來，任憑一股微妙的情感在心裡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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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麻美動不動就跑到薰的房間過夜，睡前一起進行秘密的深夜特訓。兩個禮拜過去，麻美教練得到的戰績並不理想，中間薰還吐過幾次，一次次妥協的結果，最後變成薰只要穿上拖鞋，習慣坐在窗邊賞月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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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妳跟妳爸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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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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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抱膝靠在牆角的衣櫃旁，全身沒入黑暗之中，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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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晚上妳爸不是有一起吃飯嗎？妳的話好像特別少，也不太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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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被小薰發現了，其實我們吵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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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無數遍的憨笑裡多了一些僵硬，讓少年想繼續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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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怎麼吵架了？他發現妳半夜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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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出去喔，爸爸好像有了喜歡的人，可是麻美不喜歡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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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櫃旁的黑影缩得更小了，怕是深夜的涼意漸重，薰連忙關緊窗戶。麻美家只有兩個人，要是她爸爸有喜歡的人，就代表麻美可能會有新媽媽囉？好複雜的問題，薰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一陣古怪的沉默遊走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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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別擔心，已經和好了啦，而且爸爸說他很放心小薰，說來這裡前記得先跟他報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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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跟爸媽講一聲好了，我怕他們會被妳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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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水藍色的長袖從暗處冒了出來，晃了晃少年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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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啦小薰，這樣麻美就不能溜進來了，畢竟是女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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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嗤嗤笑了起來：「原來妳也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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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處傳來呵呵的笑聲，柔軟的拳頭落在少年肩上，兩人笑成一團。在暗淡的月光下又聊了一會兒，幾個哈欠過後才陸續準備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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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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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那個......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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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少年遲遲不關桌燈，臉上又一副怪異的表情，少女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知道自己的睡衣出事了。大燈打開之後更不得了，一灘暗紅色的污漬霸占了麻美剛剛坐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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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先羞紅了臉，接著萬般委屈地哭了起來，雖然聲音很小，但淚水的量異常驚人。薰只覺得腦袋快炸開了，害羞、尷尬、搞不清楚狀況、擔心、健康教育和解決問題等想法，突然一口氣冒了出來，隨即又亂哄哄地糾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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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痛，這樣下去不行。薰趕緊將麻美帶進浴室，要她等等把睡衣丟進塑膠袋裡，然後好好洗個澡，其他東西他會想辦法。焦急的薰忍住想跑步的衝動，像個小偷在家裡四處翻東西，好不容易才湊齊需要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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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旅行用品袋是本次行動的最大功臣，裡面除了紙內褲之外，還有薰在廣告裡看過的衛生棉。再加上自己提供的全新睡衣，一切萬事大吉，這下子麻美應該不會再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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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地板的時候，雖然一直有強烈的噁心感，不過薰都忍住了。因為他能理解麻美的感受，當初自己被惡霸逼到尿褲子，那時也只有麻美挺身而出，邊哭邊牽著他的手去保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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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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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妳、妳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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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裡計算錯誤，麻美一見到全副武裝，正在給地板消毒的薰，又開始低聲哭泣。課本上教過的東西薰都會，但沒人教過他要如何停止少女的淚水，何況家裡除了媽媽都是男性，他真心覺得自己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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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少年趕緊收尾手邊的工作，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回來時手套早已卸下，手上捧著一杯開水和幾顆藥丸，這當然也是從廣告裡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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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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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的鼻音很重，聲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語，薰第一次看見她這麼沒精神。不過薰還是鬆了一口氣，儘管臉上全是淚水，新換上的睡衣也沾了鼻涕，麻美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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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再去洗把臉吧，早點休息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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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完藥的麻美點點頭，眼淚又開始撲撲簌簌，或許是哭過了頭，她嘴邊古怪的笑意一直沒有退去。原來生理期會讓女生變成這樣嗎？薰突然開始佩服起媽媽，一邊想著如果有賣止淚的特效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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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妳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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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在毛巾裡的頭動了一下，露出一對疲憊的眼睛，少年立馬遞上黑柴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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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石川薰，在這裡向澤田麻美發誓，這件事不會有第三人知道。無論是麻美的家人或同學，還是以後的男朋友、小孩和孫子，還有路邊的外星人，統統都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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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一樣的眼睛笑彎了，迷你玩偶也起了作用，少年獲得了戰略性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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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不會有男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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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的聲音像是一絲凍人的寒氣，戰敗的感覺重重壓在薰的肩上，要不是時間上不方便，他真想立刻找河童求救。縱使腦袋裡千頭萬緒，少年也只敢靜靜陪在少女身邊，直到一切再度回歸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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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期末考近在眼前。薰忙著幫麻美複習功課，麻美則是忙著當塊盡責的海綿。那晚的慘劇很快像做夢一樣被拋在腦後，兩人也很有默契地絕口不提，但薰總覺得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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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生活上沒有變化，下午一起讀書，麻美也時不時會跑來過夜，但他總覺得和麻美的距離變遠了，有股說不出口的怪和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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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暑假有計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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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沒想過呢，可能看看書，打打電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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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跟平常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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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考試了，先認真把這題算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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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嘟囔幾聲，抱怨完薰的古板，才肯乖乖低頭動筆。稍早一起複習過的方程式，也逐漸在練習卷上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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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我們是好朋友對吧？超級好超級好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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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邊用紅筆核對答案邊點頭，少女的表現似乎欠佳，只見他的眉頭越來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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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麻美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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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杏奈她們陪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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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教練幾個月的辛苦不見成效，現在薰還是只能坐在窗邊發呆，一步也沒踏進院子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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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啦，她們不會答應的，因為麻美想去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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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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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外的走向，和練習卷上盡是失常的表現，不禁讓少年停下筆想搞清楚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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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會講出去嗎？會的話麻美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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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應妳不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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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細瘦白皙的手臂在桌上拉了拉小指，不仔細看還以為屋裡有兩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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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麻美想去朋友家打工換宿，是北海道的大牧場喔，小薰也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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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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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心虛在作祟，麻美湊了過去，低聲說出對方的身份，一邊在手機上滑過一張張小牛的照片。薰渾身感到不對勁，他也有交情不錯的河童，但薰並不會橫跨半個日本，特地跑去人家家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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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實習中的監護人，薰一股腦拋出許多問題，他急著想知道對方的情報，還有麻美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麻美倒是爽快，有問必答而且態度十分乾脆，看起來不像說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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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資訊更加透明，薰越聽心裡越毛，哪有旅行是必須瞞著家人的，這分明是離家出走吧？青梅竹馬的面孔突然變得陌生，明明每天都見得到，她卻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開始慢慢褪去孩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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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願意一起去的話，麻美會很開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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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吧，聽起來很不妙，而且大家都會很擔心妳，尤其是麻美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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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會呢，爸爸現在滿腦子只想和那個人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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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低下頭，語氣變得孱弱，目光裡摻了不適合她的苦悶。彷彿是想起什麼，少女的眼眶變得濕潤，少年見狀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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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去的話就絕交喔，是真的會絕交的那種絕交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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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敷衍般地點了點頭，少女的一喜一悲，總是輕易讓他的理性與原則投降。期末考之後還有幾天才放暑假，他不想看到少女被家人處罰，也不想看到她陷入危險，少年必須盡快找出阻止朋友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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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過去了，薰沒有一夜睡得安穩。他不停地進行遊說，但麻美依舊不為所動，還反過來一直邀自己同行。眼看明天就是啟程的日子，薰想說睡前可以再多勸勸麻美，無奈她忙著整理行李，兩人只能透過手機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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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麻美要出門囉。麻美會在老地方待到六點，如果小薰能改變主意就好了，北海道看起來是個很棒的地方，小薰一定也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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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裡夾雜麻美喜歡的表情符號，不久少年又收到了一條訊息，是牧場的聯絡方式和地址。薰在床上翻來覆去，無論他怎麼傳訊息，或是撥電話給麻美，都沒有得到回應，螢幕裡的已讀兩個字變得特別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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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漸漸變得明亮，薰再也按奈不住，他偷偷摸摸地來到玄關，穿上久違的布鞋，準備進行最後一搏。細微的金屬聲響過後，厚重的金屬大門完全敞開，但薰的雙腿好像灌了鉛一樣，止不住的發抖又開始從腳跟往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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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也不動的少年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屋外，不過是一步的距離，對他來說卻比月球還遙遠。就在他不停用袖子抹臉時，俏皮的電子聲從口袋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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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薰，麻美改變主意了，人已經回家了，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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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歡呼在心底響起，薰跌坐在地上，手指飛快地點擊螢幕。太好了太好了，一切都圓滿解決了，幸好麻美的膽子不夠大，薰埋怨自己居然沒算到這點，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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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後，和麻美的訊息還在持續，累透的他眼皮越來越重，最後在連日的壓力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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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啊——抱歉，爸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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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哈欠，薰發現餐桌上空蕩蕩的，沒有媽媽的聲音，而且爸爸一個人在廚房烤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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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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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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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媽媽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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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搖搖頭：「......媽媽沒事，她去探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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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生病了？爸的表情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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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抓抓臉，從冰箱裡拿了火腿和奶油，想藉著動動手驅除心裡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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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那裡坐好，等等洋平會回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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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平是二哥的名字。哥哥回家薰當然開心，不過為什麼要特地回來陪自己？在爸爸沉穩緩慢的聲音中，薰逐漸了解事情的始末。原來在自己睡著期間，麻美一家進了醫院，麻美陷入昏迷，她的爸爸則是躺在太平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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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在餐桌上不斷乾嘔，眼淚止不住地滾了出來，纖細的手臂因喘不過氣胡亂揮舞著。恍惚間地上響起陶瓷碎裂的聲音，在爸爸溫暖厚實的大手下，奄奄一息的少年逐漸失去意識。再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大手已經換成了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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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不要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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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平哥，我要去找麻美，麻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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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老媽在醫院陪麻美，她已經脫離危險了，但記憶好像出現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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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平嘆了口氣，遞了水杯和膠囊給薰，用眼神要求他配合一下。自從弟弟沒去學校之後，家裡便多了一種叫鎮定膠囊的常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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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開始央求洋平帶他去醫院，看著似乎隨手一折就會輕易斷裂的弟弟，洋平只提供拒絕的選項。雖然父親有交代過，但洋平禁不起弟弟的淚眼攻勢，還是把手機還他，大概是上網爬了新聞，弟弟的臉色變得更差，後悔的洋平轉頭又沒收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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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操心了，這些事大人會處理好的，先把自己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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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麻美的爸爸好過份，好過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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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別哭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幫助麻美，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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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脫離現實一般，新聞裡那些齷齪的字彙，一個個成了澤田家的代名詞。明明每天都看得到她，也是最親近她的人，自己卻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能幫上任何忙，這樣算什麼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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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停不下來，薰單薄的背上多了二哥的溫度。他無法原諒麻美的爸爸，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無盡的懊悔掏空了少年的心。不確定哭了多久，疲憊不已的他最終在藥效下再度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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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好的......是的......好的......我們也會出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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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媽媽的聲音，她不是在麻美身邊嗎？薰從沙發上跳起來，發現家人都在，連大哥都回來了。外頭一片漆黑，他瞄了電視上的時鐘，再五分鐘就十一點了。家裡的男人們陸續走出玄關，問過雙眼一樣紅腫的媽媽，薰才知道麻美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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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一定要保佑麻美平安無事，請一定要保佑麻美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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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輪到媽媽看守自己，她沒有跟著出門，只低頭坐在沙發上，一次次小聲複述著心中的祈求。薰說想去洗澡，媽媽點了點頭，邊用手指抹過濕潤的眼眶，說了些安慰彼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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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坐在窗邊不斷深呼吸，想著如果現在辦不到，大概一輩子都辦不到了。薰緩緩起身，持續回想和麻美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發現麻美怎麼看自己根本不重要，薰只希望麻美臉上的笑容永遠不要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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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本人都感到不可思議，他踩在少女走過無數次的路上，成功從院子溜了出去。薰在深夜的街道上全力奔走，肚子裡的反胃沒有停過，雙腳還在微微打顫，冷汗與過快的心跳也沒放過自己，但這些都比不上再次失去麻美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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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藍色的龐然大物終於出現在視野裡，少年緊握雙手，一鼓作氣向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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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妳真的在這裡......太好了......麻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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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喘著大氣，彎腰看著躲在大象肚子裡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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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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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積月累的默契不復存在，曾經的熟悉與信任成了悲劇的陪葬品，現在的麻美眼中只有恐懼和焦慮。薰連忙掏出兩人最愛的黑柴玩偶，麻美的大眼亮了一下，但依然不敢放鬆戒備，也不想和薰有任何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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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都忘了最好，最好什麼都不要想起來，只要妳活著就夠了，只要妳能好好活著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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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靜靜躺在麻美的腳邊，薰開始一邊道歉一邊哭了起來，源源不絕的淚水像是記錄了兩人份的悲傷。不知為何，陷入混亂的麻美也跟著掉淚，直到兩人被大人發現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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