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朝皇宮是以堪比鋼鐵的朱金石鑄造,朱金石乍看之下似磚卻有金紋盤結,遠遠望去散著萬年不朽的光輝。宮牆高不可攀且有禁衛軍駐守,就連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養心殿是歷代帝王所居之處,大殿外環著一圈白玉石打造的廊道,幾處拐角有小亭接著御花園的池水或乘參天古樹的綠蔭,紅牆金瓦,屋簷處還雕有咬著夜明珠的金龍。大殿外的每根石柱盤有栩栩如生的飛龍,彷彿這些祥龍將整座宮殿托起,殿內是由只在帝王山脈生長的泥金檀木做樑,此木可萬年不衰不蠹,水晶簾與珍珠帳被捲在一側,只有幾處垂下金銀絲軟煙帳,平常是金帳多些能將日色篩的和煦,如若宮內人想歇息便會放下銀帳使內室如煙如霧。正堂是一套紫檀案桌,背後是用萬千隻彩鳥羽毛袖成的山河壯闊屏風,更有明珠華燈照高舉,更顯富麗堂皇。
「父皇,女兒要去長生島學武嘛。」一名衣著華麗少女枕在紫檀案的一側,用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邕惠帝,惠帝雖以年近四十,卻正是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龍的英年帝王之相,眼裡鎮日案牘勞形的疲色到顯得他於天下至尊之權拿捏得宜,明明是哀愁倦怠卻是一張正顏厲色的臉,眉頭淡鎖嘴角不顯喜怒,是天生的帝王相。
「嬌兒莫要胡鬧,妳一個女孩子家也到了要論及婚嫁的年齡了,何況妳是一國公主!」邕惠帝雖是責備,可眼神語氣卻是無盡的溺愛,他為人皇,最拗不過眼前這個混世魔頭。
孟為蝶不過十四歲左右,卻生得華美無比,她的美自十歲以後更顯張揚;美人臉若在孩子的臉上只覺古怪,可孟為蝶的美卻不受制於年歲,凡有美醜好惡之人都能喜歡這樣一張臉,也只有帝王之家,才能護好她的美。
她與懿安先皇后宋眠鹿並不相像,若真要比較,她與生俱來的凌人貴氣是襲自惠帝,她的母后給了她烏髮雪膚和一雙微微上翹可嬌可艷的鹿眼。至於其他部分則更像昭宣太后,有種享盡榮華後的泰然自若,她酷愛珠寶珍服不是因為慾望,而是那僅是她生來就擁有的部分。她頭上是點翠鑲紅瑪瑙寶簪,兩側垂下的金絲綴著淺藍玉石花,金底綾羅衫袖有紅藍相交的暗紋,更用一條帝王綠的玉腰帶繫著。這樣的打扮要是放在一個美人身上只會是俗媚浮誇,然而孟為蝶卻美得理所當然,縱然金碧輝煌的百年宮殿也被她強壓一頭。
一宮后妃的千嬌百媚是國家的外威,可一國公主的風華是盛世的底蘊。曾有遠渡重洋的使節在孟為蝶十二歲那年生日來訪,他見到了公主的美才明白邕朝的盛世浩大,後來他將在邕朝的所見所聞編纂為一本遊記,而遠方的人民都只知道有一位公主美得不可入畫、她就像日月之天輝一樣,是人間的光芒。
「嬌兒才不要嫁給普通人呢,我要嫁的人是蓋世英雄!」孟為蝶嘟著嘴嚷嚷道。
「小雷將軍少年英雄,頗有你雷叔叔幾分英雄氣概,要不夢兒嫁給他?」惠帝明白女兒的心思,卻調笑道。
「雷劭斌那個區區天下第十七的草包怎麼能配得上我堂堂曦和公主!」孟為蝶拿起案臺的翡翠虎鎮用力一拍嗔道。
惠帝倒也不生氣,隨口又提了幾個人,包括他自己心裡最看重的,也是孟為蝶貴為一國公主最不能妥協的婚約。
不過惠帝雖然不支持公主出宮拜師學藝,卻也不反對,他認為現下朝廷局勢尚未穩定,公主出嫁乃大棋,除了不能委屈自己視若珍寶的女兒,同時也不能破壞朝廷縱橫複雜的平衡,所以也就默許著昭宣太后和靖徽皇后在背後替孟為蝶出謀劃策,於是邕朝最尊貴的嫡公主藉由靖徽皇后找上萬霆方丈和昭宣太后少時因一些風流韻事結識的人脈,成為了長生門相里六辭的第一個女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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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島素有徒弟住在師父附近的習慣,可就算在天高皇帝遠的島上,相里六辭不敢怠慢更不敢輕佻這位尊貴的女弟子,他雖不清楚這位被萬霆方丈和陰山刀王力薦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只道她和趙王府關係匪淺,應是府上千金,他將改名為趙夕雨的這位弟子安排在離長菲山谷最近的夢螢澤,時刻提醒自己趙夕雨的身分即使在島上也與那位初來乍到的小師祖不分伯仲,加上她是芳盡歇少數喜歡的門生,方便由她照顧。夢螢澤也離天地鑒遠了一些,相里六辭也能夠避嫌,自己年少成名卻收了貌美的女弟子,是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再來夢螢澤有著島上最舒適華麗的居所,相傳是一位宮廷巧匠設計的玲瓏望月閣,不過此閣雖在島上有一段年月,卻因為過於美輪美奐讓人望之卻步,不過趙夕雨倒是覺得賓至如歸。
午後金暖的陽光灑天地鑒澈淨如碧的池水上,趙夕雨正在一旁的竹齋裡練著百花劍法,這套劍法本就仿奼紫嫣紅之態,使起來漂亮好看,因此她也練得特別勤快。
她來到島上也要有三年了,前些日子相里六辭出遠門,雖有些體質天份,她也不敢偷懶,加上芳盡歇有指點過幾招,已有小成。
「小五師姪,妳這招霧裡看花使得不錯。」
她聽聞遠處小船略有熟悉的男子聲音,是師伯蒲忘年,而站在他身後的男子身長玉立,是她熟悉不過的相里六辭,待船近一些她微微行禮後才看到了船上還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是個年紀和她相仿、面瘦肌黃的女孩,她因那人有些髒兮兮的衣裳而皺起了眉。
「小五,這是你的九師妹,霓笙。」相里六辭看出了趙夕雨略為的輕慢,便主動向她介紹自己在西洲所撿到的小姑娘。
她有著漢人的名字也會說漢語,是因為幼年時期和父母走丟教人拐賣到西洲,好在被一個善良部落所救,他們收留了她,因此鍾霓笙身上有著大漠的爽朗和漢人女子的輕盈。不過後來因為一個漢人商隊陷害了這個部落,導致族裡的長老不滿,遷怒在這個外來少女身上,要求她已屆成婚階段,如果不與族裡少年婚配,便需離開。而在此不講理的要求之下,相里六辭恰好經過,好心的帶她走。相里六辭很喜歡鍾霓笙天真可愛的樣子,這是經歷風雨的他不曾遇過的。
趙夕雨從很小時候就明白自己的美,她總是因為自己的身分和外貌得到了所有人的偏愛。一開始她並不在意這個沒有她好看的小師妹;可逐漸地,她開始吃味。
鍾霓笙比她想像的還要好看一些,調養好上體整理儀容後,竟有著幾分英氣與靈動,就好比一潭池水,能深沉亦能蕩漾。
相里六辭把她安排在了離自己最近的「迎鹿居」,原本趙夕雨也不以為然,直到她一日經過時,看見了此處,她方才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挫敗和嫉妒。
鹿是她母后的閨名,她年幼喪母,卻始終記得母后的溫柔,可同時也不明白那麽深愛母后的父皇為什麼娶了小姨,因為她不曾失去,所以沒有患得患失,也就當作是半解的「畢竟幾人真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
她的小名嬌嬌是母后取的,嬌同蕉,是母親最愛的樹,她還記得與母后在芭蕉葉下躲雨時,雨水落在濃綠葉子上,那種屬於夏日清脆,這是她最早的記憶。
而這些僅屬於她的,竟然也是可以同時被別人擁有的,以前在宮裡,所有人都會避諱;同時她也覺得屬於父皇母后的愛竟由相里六辭給了旁人。也開始在意起相里六辭總是稱呼鍾霓笙的名字,卻總是刻意疏遠自己,所以她開始處處針對鍾霓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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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裡,她知道相里六辭愛喝茶,而她正好學過茶道,便開始研究起茶譜,為了煮上最好的一壺茶,她能夠在天未亮時就早起採清晨湖畔、竹林的朝露,或到極冷的山上去搜集松針梅花上的雪水,甚至還在夢螢澤一處弄起來茶房。
她曾把茶端給相里六辭,不過他總是放在一旁不願多看。趙夕雨的自尊不允許,又怕別人笑,遂讓旁人把茶端給相里六辭,後來她便都把泡好的茶讓給好使喚的鍾霓笙,因為她住得最近,再怎麼耽誤,茶韻依舊。
她見過長生島清晨裡最後一顆晨星消逝,那其實是她明晃晃的愛意空擲,然後逐漸被天光吞沒。
玲瓏望月閣是綴滿珍珠螢石,就連梳妝檯上的銅鏡也鑲滿璀璨的珠寶,襯得趙夕雨相映生輝。
「我有變醜嗎?左看右看我就算比現在不好看一萬倍也比鍾霓笙美啊!」她氣得拍桌。
她也是識字的,甚至可以說是同齡同輩中懂得最多古聖先賢之書的人,她明白何謂親疏遠近之分;宮裡的戲班子也演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才子佳人戲曲,而所謂兩情相悅,並非皆關色相。
「師父不喜歡我,怎麽辦啦⋯⋯」
「還是師父眼睛壞了?」
她這些內心猜疑填滿了無數在長生島的夜晚,就像滿天繁星填滿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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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趙夕雨在夢螢澤一處小潭旁收著她白日放在鈴鐺金荷裡的茶包,鈴鐺荷香細淺可入茶味,且唇齒留香。她纖手輕輕撥開收攏的金色荷花,那金荷形狀不過鈴鐺大小,因此也僅容有一指節多的茶葉,為恐荷香散逸,她另一首拿著水晶做的小盒收存茶葉。
兩道人影朝她挨近,趙夕雨看著水裡的倒影,並無法認出二人,只覺二人身形打扮應不是同門師兄弟。
倏地一隻手搭上她的肩頭,趙夕雨警覺地退了轉身退開,蓮足踩在一苞小巧的金荷上,橫起眉頭瞋斥:「放肆,你可知道我師父是誰?」
那二人身量中等,一老一少,有幾分相似,樣貌堂堂卻眼神濁膩,像是陰日久放的油脂,隱隱透著臊味。辨清二人是島上的一對父子,上官途與上官珋;上官途是曹胭的師兄,也算是相里六辭的師舅,上官珋二十五歲左右的模樣,是上官途年輕時一响貪歡的風流債。
上官父子早些年月總喜歡良家婦女,又有些見不得人的癖好,就仗著長生門的名氣欺侮女子,那些人終是因為不堪受辱而自裁,後來他門在西城與西城郡王夫人好上,卻不料被朝廷影衛追殺,只得悻悻然逃回長生島躲避風頭。二人覬覦趙夕雨已久,暗中觀察她的作息,行不軌之事。
趙夕雨看二人眼神不正,心裡自有底,她並未帶著刀劍,只得暗暗褪下一只手鐲,手鐲可化為兩把環刀,一雙美目怒睜,暗想道:「這二人武功皆高於我,就算有帝王蠱也要保證他們不說出去。論輕功逃到長菲山谷也要一段時間,若此時大吵大鬧他們肯定會下狠手。」
她凜著臉冷冷說:「師公、師叔,這麼晚了,怎麽來這兒呢?」
「趙妹妹莫要緊張,家父和我不過是恰巧經過此處,看到妹妹一個人孤零零的,想說來找你說說話。」上官珋揮著手中折扇,嘴角輕輕勾起。
趙夕雨眉頭一皺,只覺渾身嬌軟,腦袋有千斤之重,恍惚之間身子一歪。上官途見狀,連忙趨前摟住趙夕雨的腰身將她帶上來,懷中美人的散著彷若幻夢浮華的香氣,鼻息細細如絲,勾得他心癢難耐。
「珋兒這迷夢香的功夫倒也有些長進。」上官途伸手摸上趙夕雨羊乳般白的臉龐。「等會兒辦事的時候,你可要好好堵著她的嘴,可比點啞穴刺激。嘖嘖,還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好,這皮膚,嫩得可以,待老夫看看別處是不是也這般吹彈可破。」語罷便朝趙夕雨的衣襟處探去。
上官途呼痛,只覺脊骨處被人狠狠刺上,一股酥麻逼得他撤手,上官珋這才發現趙夕雨並未昏去,慌神之餘一招「獸爐沉水」打去。
趙夕雨輕呵一聲並不閃躲,硬生生捱了他一招,上官珋只覺胸口如被鉛球用力一錘,看上去無傷,可實則筋骨分離,要是不察,是有性命之憂的。
原來,趙夕雨自幼在宮中長大,長期服用了僅有嫡系皇嗣為防被人下毒而秘制的「護心帖」,能夠暫時抵禦各種毒功。手裡的小刀又淬劇毒,就算上官途即時用內功逼出來,一時半會也不得動彈。
「你這是什麼武功?」上官途見狀大罵。「旁門左道的東西也敢帶上島?」
「師公這是在罵自己嗎?」趙夕雨睨著眼,面色慘白,方才帝王蠱擋下上官珋的招數時,已吸食不少血氣,她心裡明白是要速戰速決的。「也不看看你們惹的是哪一尊祖宗!」
趙夕雨又連著朝上官父子打了逾十招,她刻意接下兩人已然疲力的掌法,又藉著帝王蠱的反噬和自身掌勁已然打透上官珋五臟六腑,這倆一向欺善怕惡,見到這樣駭人的武功心裡自然惶恐,再加上趙夕雨臉色愈發白,整個人彷彿被鬼氣籠罩,如泣如訴。而上官途見大事不妙,拖著奄奄一息的上官珋和重傷的身子往天地鑒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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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門救命,有妖女傷我小兒。」
上官父子連滾帶爬地躲進摘星水榭的近水樓台裡,只見相里六辭在和一手受傷的鍾霓笙對弈,師徒倆見這二人渾身血氣,鞋襪沾有泥土,相里六辭不免皺起眉頭。
「掌門師姪,那趙姑娘勾引我小兒不成,還勾結邪魔歪道,修煉詭怪武功要加害我們。」上官途平時最不滿相里六辭,卻在生死關頭前,抱著他的腿一臉驚慌地苦苦哀求。
「你們這倆王八!納命來。」只見香風四起,本來放下的竹簾破開,是揮舞著雙小刀的趙夕雨,由於帝王蠱發作得頻,她眼帶血絲,渾身猶如血盡般白,艷得像一具活色生香的屍體。
「小五!妳在幹什麼?不是讓妳好好待在夢螢澤嗎?」相里六辭擲出一枚棋子,打在了趙夕雨的指骨,她吃痛一嗚,落下右手的刀。
本來長生蠱是可以擋下這招的,但那次萬霆方丈警告過她,相里六辭與宮中高手都有往來,在她面前要小心謹慎,莫要洩漏自己的身分,以免對皇族造成威脅。於是她收著帝王蠱,忍受因蠱無處發作而加數十倍的痛苦,接下這一棋,趙夕雨已然明白此生已然握不住江湖的劍了。
「師父聽我解釋。」趙夕雨忍痛看著相里六辭,那雙太美的眼眸看得相里六辭心裡兵荒馬亂,她的美讓她的深情都像玩笑,她跟相里六辭差了十二歲,而對於相里六辭這樣正經的人,她又美得讓人想入非非卻不敢妄意,那是一種會讓人自卑的愛慕。
趙夕雨看著面無表情的相里六辭,哭笑不得,群英宴那時她就因為帝王蠱傷了武功高於自己的鍾霓笙而百口莫辯,被人以為用了邪門武功,還犯了長生島最忌的同門用武須慎的規矩,被罰禁足。
她心裡明白,她傷害的不是同門姐妹,而是相里六辭的寶貝徒弟,眼前這個蓋世英雄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
「這下好了,師父要怎麼罰我?」她笑吟吟地望著相里六辭,眼裡卻像是欲殘地火燭爍爍暗暗。
這江湖愛恨情仇,真是叫人玉減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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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珋傷重不治,表面工夫做得好的上官途對於這個寶貝兒子的死更是咬著趙夕雨不放,趙夕雨雖有辯駁,在長生門眾人眼裡,上官途是德高望重的長輩,而趙夕雨是仗勢欺人的貴女。
「明明是你們要強於我,這對姦淫父子,叫人作嘔,死有餘辜。」趙夕雨早就明白自己辯白不清,可她到底骨子硬、脾氣硬,在一眾長生門長老中不肯低頭。
「小妖女好生歹毒,整天狐媚樣子地勾引,還敢構陷於我們父子二人?」上官途摀胸厲道:「相里師姪,殺害同門已犯了長生規矩,按道理是要全廢武功逐出師門的,還是你捨不得這寶貝孽徒?」
趙夕雨見上官途如此咄咄逼人,氣得花枝亂顫,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這龜孫子血口噴人!你信不信我叫人給你收拾了,什麼痛抱西河,直接去抱冥河算了!」
此話一出,坐在長生殿的長老們有些按耐不住,早些年月的同門相害讓他們心有餘悸,就算趙夕雨情有可原也難容了。
「趙師姪少說兩句,這件事兩位都沒有證據,妳這樣只會讓事情更糟的。」玉腰奴雖然不太搭理世事,可畢竟也救過趙夕雨,她心裡曉得趙夕雨本性不壞,也拉過荊琴竹的手讓他也說幾句。
相里六辭被雙方擾得心浮氣燥,又聽到趙夕雨此番又要用勢力介入長生島事務,斥了一句:「長生門自有規矩,既然是門內的事,皇帝也管不著。」
趙夕雨抬起頭仔細端詳坐在太師椅上的眾位長老,只有芳盡歇一處缺席,她輕蔑地撅起朱唇,幽幽冷冷地道:「我倒看皇帝老子管不管得到!」
「夠了!」相里六辭怒吼一聲,他看著趙夕雨委屈又隱忍的眼神,羞怒、失望、厭倦像揮之不去的煙塵飄散在她的眉眼。相里六辭別過頭不願再看,沉靜地道:「趙夕雨殘殺同門觸犯長生門規矩,按例全廢武功,逐出師門。」
「師父!」
「別再叫我師父。」
相里六辭看向蒲忘年,他希望由他這個局外人來動手,斷廢趙夕雨長生門的氣韻。「師兄你來吧!」
趙夕雨銀牙一咬,閉上雙眼長吁道:「相里先生自己動手吧,你收的徒弟難道不該你來廢嗎?由你來做我必然心服口服,不找長生門麻煩。」
相里六辭走向她,那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地看著趙夕雨,他將手搭在她頭上,一點一點的灌入真氣,那些真氣自天靈穴開始一寸一寸的揉碎長生心經所引導的氣息。趙夕雨本來是看著他的,可挖心鑽骨的疼痛還有帝王蠱的啃噬讓她咬出血來,她沒有任何淚水,帝王涼薄、世子無情、公主長樂,她這樣養尊處優的人是不會哭的,她閉上眼,闔上長生島的夢。她此刻在想,好險她是一位公主,她不過十八歲,她還可以在父皇的羽翼下長樂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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