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房的環境,其實相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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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疏落有致的桂花林中,四幢小屋別墅,整整齊齊的座落其中,林蔭山房是其中的第2 座,外型最新格調最高,亦是最大的一座,其餘三幢林蔭道 118 號1 號屋、3 號屋和4 號屋,仍是舊式的西班牙別墅,因業主多年沒有認真的修葺過,看上去十分殘舊,與原本是2 號屋的林蔭山房成了非常明顯的新舊對比,感覺上有著強烈的協調不諧和,也許是這個原因,林蔭山房要找買家,實在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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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房面向一溪清流,背靠一個微微隆起高不過三米的山丘,屋前遍植雜色玫瑰,真的詩情畫意,十分鳥語花香,人在其中,聽到流水潺潺,到處丹桂芬芳,不懂風水八卦的我,也肯定這個林蔭山房,實在是一處難得的風水地,世外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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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一個下午,已經沉默了很久的林蔭小路,罕有地揚起一片塵土,一架金色的林寶堅尼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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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層的黃葉,讓出兩道清晰的路痕,像是在熱烈的歡迎,久未光臨的貴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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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寶堅尼房車停在林蔭山房前面,幾隻烏鴉在樹枝上大力的拍著翅膀。車內走出兩男一女,男的是兩個地產經紀,那個女的是我,我駕我的金色林寶堅尼,來到這個林蔭中的山房,才女我那麼出名,金色的林寶堅尼才襯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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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白色Polo Ralph Lauren 短袖T恤,淺藍色Dolce & Gabbana 四個骨低腰牛仔褲,鼻樑上架著一副Yves Saint Lauren 紅色粗邊膠框眼鏡,左面頰的酒渦襯一小點紅痣,衣著樸素,打扮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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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我這個才女,樣貌標緻,氣質獨特,身裁高挑,窈窕均勻,深邃的眼神充滿智慧,面上帶著的淺淺憂毓,似在告訴別人,我是文藝的化身。他們實在有點阿諛,接近奉承,我只覺得我自己,樣貌標緻氣質獨特,身裁高挑窈窕均勻,深邃的眼神充滿智慧,面上的憂毓說明我是浪漫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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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從樹枝上飛起的嘈雜,除了引起我的注意外,也惹來兩雙好奇的眼光。兩雙好奇的眼光,從其中一間殘舊的西班牙別墅小屋的窗框裡望過來,注目在我這個氣度不凡的稀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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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間破舊小屋,其實兩間已經丟空,剩下的一間,住著一對退休的老夫婦,憑著豐厚的積蓄,在這裡享受悠閒,渡過生命餘下的滄桑。過慣了與世隔絕,近乎隱居的這對老夫婦,自那2 號小屋變身成林蔭山房的那日開始,一直盼望著新鄰居的到來。一等半年多,今天來了我這麼一個溫文爾雅的女子,他們一定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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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我的視線與他們的眼睛接觸時,不知是否我的樣子太過憂毓,我發覺兩個老人家的眼神中,有詭怪奇異的目光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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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開我的目光,我將焦點放回面前這間歐陸式的小屋上,精神卻被四周的環境分散,人有些疏離,魂遊物外。清香的桂花撲鼻,芬芳滲透了周遭的空氣,潺潺的溪澗流水,聲音清翠,絕對合乎我的品味,流水為我洗濯煩囂,花香給我注入生氣,我覺得我在這裡,會找到我澎湃的靈感,很快可以開始創作我的《花火火的黑色曼陀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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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桂花林,已有十幾年歷史,每年秋夏期間,特別是在七、八月,遍地的桂花幽香撲鼻,個中感受,絕非言語及筆墨所能形容,清晨出來走一圈,吹吹風,心曠神怡,孜孜鳥語,馥毓花香,加上屋前那一道清流,有錢也不能買得到,還能說什麼。」 地產經紀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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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吹噓,這裡的環境,敢誇整個新界北區絕無僅有,這座林蔭道的歐陸建築,一定符合妳品味高格的要求。」 另一個經紀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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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桂花香撲鼻,秋風鳥語逐清流。」 我詩興發,懶理他們的硬銷,心中作詩,隨意噚吟,佳句就在空氣中,信手便能拈過來,我這個才女,才情橫溢,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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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小姐,這一溪清流更有名堂,它流向遠處的那個青草塘,每當黃昏夕照,流水反射發出銀光,就叫九天銀河落玉盆,在這裡的「林蔭十景」排位第一,而且,就風水學來說,這個九天銀河落玉盆格局,是上上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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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明明金魚黃色,流水怎樣反射發出銀光? 好個地產經紀,我還能說什麼! 我喜歡就喜歡,我若不喜歡,你們怎樣落力的向我推介,也是白費。老實說,我的確非常喜歡這林蔭山房的周圍環境,尤其屋前那大片玫瑰叢,色彩繽紛,詩情畫意,對培養我的才思文情,很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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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見我面有滿意之色,心下歡喜,加快步伐,領我進入屋內,不斷向我誇讚這林蔭山房的非常高檔,絕對超值。於是,我把這林蔭山房租下了,4,850呎,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寫我的《花火火的黑色曼陀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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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進這林蔭山房,已經有差不多兩個月了,每天清晨,我躺在門前的草地,呼吸清新的空氣,黄昏,我卧在窗外的陽臺,仰望星空的深邃。生命充實,可是我腦袋空洞,思路閉塞,心中煩悶,苦惱無比。「才藝雖勝唐伯虎,窮思未得一句詞,執筆如有千斤重,更比慧能寫字難。」 雖有如詩的才情橫溢,如畫的世外桃源,可是至今,我仍是未能理出一個故事的大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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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性格內向,不喜交際,不善應酬,到此地退修,除了開發創意,培育靈感之外,也好給我謝絕親朋,來個樂得清閒。隔鄰3 號屋那對老夫婦對我的熱情,我自然反應冷淡。漸漸地,我和他們日益疏離,見面時的寒喧,都只限於說兩聲你好、再見,或者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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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林蔭山房遠離市區,我每隔三兩星期,才會駕著我的金色林寶堅尼往粉嶺或者上水,到超市購買必需的日常用品、乾糧和食物。每次入貨,皆甚為周張,大袋小袋,小抽大抽的,裝滿了我整個的車尾廂。噢,什麼? 別那麼大鄉里,林寶堅尼也是有尾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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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月9 日,一點進展也沒有,連序言也未能寫出個開始,我情緒十分低落。今天星期三,既然新作未有頭緒,不如收拾心情,給這裡來個大掃除,清潔一下這個與我相對了兩個多月,卻又未曾認真仔細到處看看的五千呎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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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在這裡的起居範圍,除了在廚房煮食和用餐之外,絕大部份的時間只待在三個地方:早上,我在屋前的花叢彳亍沉思,日間,我在一樓的客廳忑忐默想,到了夜晚,我嘗試睡覺,在二樓主人房的床上輾轉反側,覆去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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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林蔭山房的其他地方,我從來未曾認真的仔細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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