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沉浸在這些美夢時,奈莉菲喚醒了我,並且和我道謝。
見到她下床準備離開,我急忙叫住她。我首先正式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然後詢問她是否願意留在軍武之城接受訓練。
這樣的訓練不只對於她未來的旅程會有所幫助,同時在軍武之城的這段時間,也能有更充裕的時間好好找尋家人。否則這樣下去,不要說找尋家人了,恐怕她連自己的安全都無法確保。
我想,大概是因為從第一大島來到第三大島的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所以她也體認到了自己的不足。因此聽到我的分析時,奈莉菲表現出了強烈的認同與興趣,沒有猶豫太久就答應了。
那之後,我幫她安排進入傭兵學院受訓,並且每天都撥出額外的時間親自指導她。
不得不說,雖然奈莉菲的一切,在一開始都很糟糕。但是她的進步速度卻相當驚人,實力水平竟在短時間內,毫無懸念地超越了其他同屆學生,達到了可以跳級的程度。
充滿活力,體能驚人,就連我教給她的知識都可以快速吸收。我曾讚嘆,她很可能是我指導過最有天分,同時也最刻苦好學的學生。
每一天,為了回應她的天分與進步,我都毫無保留地傳授我的畢生所學。我針對她天生敏捷的反應,強化速度方面的戰技;為她專門量身打造女性用的纏鬥術;為她講授了遊歷各個大島的注意事項與求生技巧,希望能在她未來踏上旅途時派上用場。
偶爾,我也介紹她去吃城裡好吃的美食,或是支援她在軍武之城裡的生活,帶著她去認識這座城市。
她喜歡待在我的辦公室裡,溫習傭兵學院的作業,遇到問題就纏著我不停地問,我也不厭其煩地為她講解。
奈莉菲她自律而懂事,我為她所下的苦心,她都絲毫沒有浪費。
多麼好的一個孩子啊……
我也曾經私底下派人在軍武之城調查,看看奈莉菲的家人是否有在城裡,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如果能幫上這個從穗之城遠道而來的女孩,我也能多少獲得一些救贖。
不過,這樣充實而快樂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很久。約莫一年後,奈莉菲告訴我,她已經找遍了軍武之城,貼滿了尋人啟事,甚至在傭兵公會發佈了委託,但是一直都沒有家人的消息。
所以她恐怕需要起程前往下一個大島了。
以奈莉菲當時的實力,要從傭兵學院畢業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我的內心總覺得還是有一點惋惜,如果她願意留下,我還有很多能教給她的。
然而實際上,經過政府菁英軍的調查,我也很清楚,奈莉菲的父母恐怕並不在軍武之城中。就算強迫她留下,也只是在耗費她的時間而已。
經過一番思索,我答應了讓她跳級畢業的請求。
因為和她同期的學員還遠沒有到達畢業的程度,因此我單獨幫她舉辦了畢業測驗。
不意外地,不論是戰技、體能、求生知識,她都優秀地通過了測驗,取得了合格的傭兵資格。
我告訴她,帶著這張傭兵資格的證明,頂著軍武之城傭兵公會的名義,比較不怕被找麻煩,而且在其他大島的傭兵公會做事也比較方便。
就在送她離開前,我整理了一份往後大島能派上用場的物資、裝備,還有一匹馬。
我也告訴奈莉菲,她雖然很優秀,但是凡是絕對要小心。同時,在調查她父母下落的過程中,我也連帶得知了奈莉菲實際上是穗之城的統治者這件事情,我告訴她這件事情絕對不要隨便讓人知道,這很可能會為她帶來危險。
總之,我也記不清我究竟叮嚀了她多少事情,我也分不清自己的這份熱心,究竟是出於對優秀人才的愛惜,還是出於為了彌補自己遺憾的情感投射,抑或兩者都有。
整整一年相處的緣分就這樣結束了,看著奈莉菲消失在地平線的一端,我嘆了一口氣。我也曾想告訴她,如果她不嫌棄,在她找到家人之前,我或許可以充當她的家人。
不過,這個想法在我知道她是穗之城的大領主後,就放棄了,我很明白,這麼做將有損穗之城的獨立性與名譽。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給予這個孩子支持與協助。
然而,這美好的緣分,卻在我們下一次見面時發生了變質。
分別之後,又過了快兩年吧……這貼心的孩子回到了軍武之城,說是她已經走遍世界一次了,希望回穗之城前,能再來看看我,和我打個招呼。
兩年不見,她獨自熬過了每個大島的挑戰,看起來也頗有獨當一面的氣質了。老實說,我放心不少。只不過,這樣的旅途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大概還是太過艱難了,奈莉菲看起來相當疲勞,身上還有一些包紮跟傷痕,表情也顯得抑鬱寡歡。
我急忙讓她坐下來休息,並呼叫了醫療人員過來幫她簡單地處理傷勢。
她告訴我,她並沒有找到家人,這趟行程是失敗的。面對她低落的情緒,我一邊安慰著她,但另一邊也注意到了一個讓我深感不妙的事情,那就是她脖子上那個來自人造山脈騎士學院的掛墜。
奈莉菲信仰宗教了。
我的腦筋飛快地回想,我聽說過,若不是教徒,是無法進入騎士學院就讀的,更不可能取得畢業的掛墜,這意味著奈莉菲想必也加入他們了。
我小心地向奈莉菲確認,心想說不定那個掛墜只是別人送他的禮物之類的。
然而,面對我的問題,她起初停頓了一下,隨後也大方地承認自己確實成為了造物主信仰的信徒。
聽見這個消息後,原先侃侃而談的我們,陷入一陣令人難受的沉默。
奈莉菲曾在軍武之城生活過整整一年的時間,她自然是很清楚軍武之城是有禁教令的。出於這個原因,如果我剛剛沒有提問的話,她大概也不會主動和我提及這件事情吧……
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或許是忍受不住尷尬,她起身說自己還有事情,要趕回去穗之城,便準備離開。
當時我叫住了她,希望能對她曉以大義,讓她放棄那種危險的東西。
我告訴她,宗教這種東西,使智者投機,讓愚者頑固。若神是好的,就會使她安逸怠惰;若神是壞的,就會使她走上邪道歪路。我看過很多被宗教摧毀的人,我不希望奈莉菲也步上他們的後塵。信仰那種虛無飄渺的東西,會傷害她的上進心與天分。
聽到我的說法,奈莉菲停在門前。她告訴我,如果是邪教神棍之類的,她會認同我的話語。但是造物主信仰是世界性的正規宗教,人造山脈這個國家的興盛,恰恰證明了宗教不是那麼不堪的東西,它讓弱者獲得活下去的勇氣,讓強者知曉謙卑與仁慈。
她不明白為何我如此排斥宗教?為何不願嘗試接納?
面對她的問題,這次換我沉默了,我並沒有告訴奈莉菲原因。
一方面,是我不想對她展現出自己的弱點,也不希望我和愛葉的過去,成為他人拿出來說嘴的事情;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奈莉菲認為我是那種因為過去的傷痛,就產生偏執的人,我希望她會覺得我的堅持,是出自於有意義的道理。
就為了這件事情,我們之間有些不愉快。
我們都希望自己的道理能徹底說服對方,但是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一方願意退讓。
我知道,若是換做其他人,要不是被我逐出軍武之城,不然就是被關進大牢了。我也知道我對奈莉菲有所偏心,但是唯獨奈莉菲,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她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這次交鋒,再次以沉默收場。
我知道要讓奈莉菲放棄信仰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我同樣也不會放棄她。她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我發誓絕不會讓宗教摧毀她。
在安靜的空氣中,我意識到,要是闊別許久後的重逢就以這種氣氛結束,奈莉菲未來很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更何況,她現在的身心狀況,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理想。或許……我應該先試試談論一些開心的事物?慢慢感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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