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那麼多段的感情後,我已經不懂得全情投入拍拖了。回想情竇初開之時,「喜歡」這兩字是來得多麼純粹,身體接觸是多麼使我血脈賁張,她的舉手抬足是多麼使我牽腸掛肚,她的吳儂軟語聽着似龐罩了整個我如水密、如煙輕的大氣。純粹,就是我用不着掛煩惱情人節的節目、她的身份背景、政治取態⋯⋯葡萄成熟時,便不假思索地表白。
小學時不懂現在這種得犧性自我的愛情,甚至「愛」這隻字對那時的我太高深了。回想起來,那只是單純的佔有慾。我只想整天坐在她身後和她嘰嘰咕咕地説悄悄話逗她笑,獨擁她傾國傾城的笑靨;然而當她與其他男生交談時會呻醋,我會在放學時對她不瞅不睬,直至她反過來逗我笑。這種嫉忌,甚至比現在要裝大方的愛情來得更真摯。
小學生的H還沒發育,她輕巧薄弱的身材隱約透出一陣香氣,好比把綿花糖放在口裏慢慢地融化,甜溜溜的味道溢滿了整個鼻腔。雪白的校服裙包裹着在游泳池裏曬得黑黝黝的幼嫩皮膚,乍看似新蒸的面包塗上一層焦糖,怎能不喜歡贊歎呢?她輕跳過來時裙擺搖曳如弱柳,吹來一沐春風,她齊齊整整的牙齒咧起,可愛腼腆的笑容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不見多年,仍然記憶猶新。
H是我的初戀,從小學一年級到三年級,碰巧都是同窗。她的成績比我好。那是有次我看到她的成績單時發覺自己空了家長簽署欄而知的。記得她在小息也有問過我的成績,少不更事的我不知學業所重,成績固然不好。我告訴她我的名次,她便拋下一句:「你知道這樣升不了中學嗎?」我中小幼都是同一間學校,大可原校直升,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沒擔心升中的問題。我立時當頭棒喝,便認真念起書來,每次測考都有備而去。我發奮不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足,而是看穿她背後含意:她想原校升讀,擔心自己升不了原校中學。小孩子的對話離不開你爭我鬥,而小時的愛單是為了那緣份而改變自身。
陸運會是小學的盛事,也是我的舞台。她在觀眾席上打氣,我聽在心裏,身子頓時一陣暖逸,嘴巴總是不由自主地上揚。我從跑道上望向席上正在吃零食的她,四目交投,莞爾微笑,我心雀躍得恨不得立刻跑上觀眾席擁吻這可人兒。完賽後,我總會在她身後就賽事跟我朋友説個不停,宏聲響亮,怕她聽不到。她偷聽到我的笑話,便會與她的朋友格格發笑,罵我白痴,笑我誇張。我看着她的笑容,時間彷彿流得很慢。少時的純粹,就只是想引她發笑,要我當一隻小丑也在所不辭,看到她笑,一切都值得。
後來我和H都原校升讀了。H成為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而我仍然是為她痴迷、懵懵懂懂的男孩。終於,中三的暑假,我終於在孤苦的夜表白了。一路以來的情愫交結在我們緊扣的十指。我倆隨意逛街,擁抱一起地看一齣恐怖片,吃餐便飯。可能人大了,懂的事物多了,發現世界不是那麼單一,原來既定的事物外選擇還有很多,人便一往無前地向外探索。她比我早領悟,很快,便離開了這場幼稚的遊戲。我雖一直念念不忘,但人去樓空,純情已成一生絕響。
我理解到有些事一生只能來一次,正如九把刀所説:「青春是一場大雨。即使感冒了,還盼望回頭再淋它一次。」我回望那時我的天真妄想,對她的痴迷,時間已把那劑原始、純粹的佔有慾蒸餾了,剩下這理性苦悶的身體。
回來吧?此刻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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