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周偉哲一語成讖，不到半個鐘頭，明志雅的手機竟然響了！瞬間眾人看向窗外，就見白衣女子站在圍攔處打電話，就連顧方景都有點看好戲的心態了。
「看吧看吧！我就說！」周偉哲高聲喊，「腳踏兩條船！沒門！開擴音、錄音錄起來，給大家聽聽她都說了什麼！」
明志雅手忙腳亂，又是按下接通，開擴音、按錄音，做完這些事之後對方都已經喂第二次了。一聽見這聲音，顧方景就知道，就是那個「姍姍」。
明志雅趕緊說：「喂、喂？」
對面傳來楊姍雯一板一眼的聲音，「明小姐不好意思冒昧打擾，我是品方的負責人。」
「是、是，請、請問出什麼事了嗎？」明志雅雖然膽小，但該問的還是問了出來。
現在四雙眼睛在她面前，她就算不說話也覺得尷尬。
雖然覺得明志雅聲音有點怪，但楊姍雯還是秉持著專業說到：「是這樣的，我知道這不合規矩，按理說我們品方應該應對所有突發狀況，不該麻煩委託人，但梁先生什麼都不缺，我提的意見他什麼也不要，只想通一次電話，我只能大膽與妳打電話，若妳不同意，一切就當不作數，我還是會盡力安頓好梁先生。」
周偉哲一聽這業務的口吻就一臉「看吧看吧」，按下靜音鍵，顧方景難得的開了口說：「周旋一下，看她還能不能拿出什麼。」
周偉哲一聽只覺得顧方景奸商。
明志雅躊躇了一下，照著顧方景的說法說：「……我和他沒什麼好聊的。」
楊姍雯有點為難，但她面色如常，只停頓了一下便說：「明小姐提供資料時應該是想著徹底解決這件事，可你們兩位有誤會在先，心結還需當事人解，明小姐以為呢？」
「另外，若您願意通電話，品方願意退五成委託金，以示歉意。」
周偉著立刻按了靜音，「天！她怕是不會想要在妳這拿五成，然後跟梁小子拿五成吧？」
五成，不得不讓人做出遐想。
有本錢退五成？這是哪裡來的底氣？
明志雅抬起頭來，迷茫的神情在尋找解答，周偉哲都知道這定是要接受了，顧方景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挑了挑眉頭，明志雅見其他人一致點頭，她便說：「嗯。」
楊姍雯內心鬆一口氣，「好。我現在進包廂，明小姐可以嗎？」
誰都沒想楊姍雯答應得如此快，快得還來不及反應。
「……嗯。」明志雅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楊姍雯又等待了一下她準備的時間，隨後轉身推開包廂門，她對著梁皓鈞指了指手機，他一臉受寵若驚，她將手機放在桌上，開擴音道：「明小姐，為了讓我也好了解情形，接下來我會開擴音，還請妳不要介意。」
「嗯。」明志雅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梁皓鈞眼冒星光，卻被楊姍雯一個眼神給壓了下去。
「雅雅……妳聽得見嗎？」
明志雅「嗯」了一聲，沒打算多講什麼，梁皓鈞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太過起伏。
就像鼓起勇氣告白時一樣，故作鎮定卻止不住內心的欣喜。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明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氣不過他誣賴妳，說妳打破了家裡的古董花瓶，我想替妳出頭，一時下手重了……」
明志雅提著一口氣，始終擔心提起合作的事情，所以遲遲沒有說話，楊姍雯靠向後方椅背，聽著對話。
話說著，沒有收到明志雅的回覆，梁皓鈞漸漸變得沒有自信，說起話來有些唯唯諾諾。
「我後來有聽妳話，好好到醫院道歉，還送了花，送了禮，雖然他好像不怎麼領情，我被他父母、啊，也就是妳叔叔嬸嬸罵，我都有忍住沒說話，後來我天天請人送花送禮，說明我的歉意……自那之後我做事小心，可是我不知道妳為什麼突然遠離我，我沒有頭緒，我只是想知道所以一直追著妳跑，剛剛……品方負責人有說我不該這樣，我也才發覺自己多麼幼稚，我想跟妳道歉……」梁皓鈞越說越艱難，楊姍雯乾脆閉上了眼，只聽那一聲聲的低咽，「對不起，明志雅，對不起。」
一時沉重，幾個人各懷心思。
明志雅依然沒有說話，要不是手機顯時還在通話，梁皓鈞會覺得自己在對空氣講話。
梁皓鈞也說不出自己什麼心思，面對明志雅引薦了他投資顧家的企劃案，外人看來他不明智，可說到底他根本沒想那麼多。
直到爸媽被罵，他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可他自始至終都是不受寵的兒子，多做一點什麼會被視為理所應當，多錯了一點，也不過是在碌碌無為這件事情上再記上一筆，反正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超過他哥哥，他又有什麼好生氣的？
唯有他自己知道，喜歡是真的。
「我……我是真的很喜歡妳，喜歡妳的善良，對流浪動物的關懷，喜歡妳的沉靜，彷彿在哪妳都是一幅風景畫；還記得嗎？我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還一起餵貓咪吃罐頭，我很想念那段時光……」
哽咽的聲音越來越明顯，梁皓鈞卻還有很多想說的，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時間，只能壓下了想哭的念頭，把握每分每秒。
「如果我做了什麼惹妳不開心，妳告訴我好嗎？」像是做了最後的決定，想要得到一個解釋，就像所有楊姍雯接過的案子，大家都在奢求一個答案，儘管基本上改變不了事實。
好像唯有那個答案，可以讓自己放下，可以讓自己釋懷，可以說服自己，對方心意已決，多說無益。
可是品方為什麼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一來委託人就是在逼不得已、或是急於解決的情況下委託，委託人自然不會想要再接到這樣心煩的電話，二來是更多的情況是不願意相信電話裡的一切，進而要求要見面，會引來更多的麻煩。
也是因為這次的破格行為，楊姍雯才會毫不猶豫地提出要退五成。
等待了十秒的時間，明志雅都沒有說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梁皓鈞心頭那一絲絲希望轉瞬即逝，重重敲響在心尖處。
他吊著一口氣，帶著歉疚、帶著哭腔，「我好像占用妳太多時間了，對不起……最後我想問一下……」梁皓鈞頓了一下，說出的同時一滴眼淚掉在了手機屏幕上。
「……妳真的，不喜歡我嗎？」撕心裂肺的疼痛炸在胸口，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哪裡來的捨得說出這樣的話，答案顯而易見，可他偏偏不見棺材不掉淚。
楊姍雯緩緩睜開眼，她原以為他只是不懂愛情，胡攪蠻纏，可乍聽才知道，他其實都明白，無助的令人心疼。
他頹然的背影，像極了當初的她和他，那樣的捨不得，那樣的挫敗。
三年過去，她放下了情感，卻沒有釋懷，如鯁在喉。
明志雅搞不清楚現在什麼感覺，只覺得第一次聽到他這樣說話，第一次聽到他哽咽，第一次覺得他好像……沒有那麼討人厭。
這一秒彷彿是一世紀，久到窒息，久到忘了時間。
明志雅覺得難受，可是她卻張口說了一聲：「嗯……不喜歡。」
殘酷的現實，破裂的聲音，梁皓鈞果斷按下掛斷，趴在桌上大哭。對於對方突然的掛斷，明志雅一時間覺得空洞，好像心口被切了一刀子，痛得無處伸張。
怎麼會呢？
她明明……那麼討厭他。
她應該開心的，不僅拿到了五成委託金，還擺脫了一個煩人精，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眼淚會掉出來？為什麼心情不受控制了？
「唉呀怪讓人心疼的……」江茹慧撇開頭，嘴裡嘟囔。
一時氣氛哀傷，顧方景受不了這種氣氛，起身出門抽菸去。
另一側的楊姍雯走出包廂，給梁皓鈞一點空間發洩，她沒走遠，就站在門口，貼著牆，忽然覺得胸口發悶，手機留在了裡面，沒有東西可以轉移注意力，滿腔的話語彷彿被吞噬在無盡深淵中。
她想起那人溫柔的笑臉，溫暖的手掌包覆著她脆弱的內心，想起他總是拉著她的臉，讓她多笑笑。他總說他是暖陽，融化她心頭的冰山。
事情來得太突然，一場見面，一場驚喜變成驚嚇，當下搞不清狀況，只知道，原來，他們注定不能在一起。
錯愕難受，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
死刑宣判的太過突然，她與他從此形同陌路。
自那之後，她收起笑容，收起那片溫柔，她告訴自己說她不喜歡了，可是她捨不得忘掉那段過往。梁皓鈞讓她想起他的面容，梁皓鈞對明志雅的深情讓她想起他們之間那段至死不渝的愛，那些山盟海誓。
痛得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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