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無常大人……秦廣大王命我二人……我二人把人給送過來……還請白無常大人開門。」小鬼手拉門環,敲了敲門,這才戰戰兢兢地道,似乎深恐白無常會吃了他們。
「呀,阮有接班人啦?趕緊進來。」白無常聽聞外頭的叫喊聲,便即前去應了門,倆小鬼看白無常大人前來開了門,「哇」的一聲大叫,連忙放脫了韓仲泊的雙臂,飛也似的逃走了。
「耶?我會吃人嗎?這兩個小鬼……還真奇怪。」白無常看著兩個小鬼發足狂奔,當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門。看著倒地不起的韓仲泊,只得先把他拉進屋裡。
白無常花了一番力氣,這才讓韓仲泊睡倒在自己的床上。只見韓仲泊五竅流血且仍圓睜著雙眼,忍不住道:「喂,說你呢,幹甚麼一直睜著眼睛啊?這樣眼睛不痠麼?」說著伸手在他面前揮了幾下,但韓仲泊卻仍只是獃獃地睜著兩眼,雙目眨也不眨。白無常莫可奈何,只得幫他拂上眼睛,清理臉上的血跡。
忙活了好半晌,白無常這才把韓仲泊面上的血痕擦拭乾淨,又替他除下鞋襪,褪去外袍,便如兄長照料生病的幼弟一般。要知在地府擔任鬼差,少則百年,多則千年以上是以往往會將自己的接班人猶如家人一般對待。
此時,外頭有一鬼伸手敲了敲門,「七爺在麼?秦廣王召見。」那鬼的聲音如是說道。
「知曉了,馬上便來。」白無常應道,順手拉了被子給韓仲泊蓋上,低聲道:「小兄弟先睡一陣,我去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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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一推開了門,便見鬼差向自己作揖行禮,道:「七爺,恭喜了。」
白無常微笑著回了半禮,道:「秦廣王召見吾去見他麼?」
鬼差點了點頭,道:「七爺請了。」
白無常個性活潑健談,雖然同那位鬼差不甚熟稔,但一下便聊開了。鬼差聽著白無常說自己引魂和外出至陽間的奇聞軼事,也忍不住嘖嘖稱奇,險些便要走過頭去。白無常見狀,忍俊說道:「到了罷?」
「啊……七爺您瞧瞧小的這記憶。」鬼差訕訕地抓了抓腦袋,道:「秦廣王殿便在前方,結界也暫時關閉,七爺您直接進去就行了。」鬼差說著頓了一頓,道:「願七爺能修成正果,普渡世人。」
白無常點頭還禮,道:「那如此……我便進去了。」說罷深吸了一口氣,才跨過門檻,踏了進去。
「白無常叩見秦廣王,拜見判官。」白無常屈膝跪地,叩首說道。
秦廣王親自伸手將他扶起,道:「都是自己人,毋須行大禮了,趕緊起來。」
白無常站起身來,只聽一旁判官忽然說道:「七弟,恭喜你啦!」
白無常報以一笑,正欲開口答腔,卻見秦廣王正手摸下頦黑鬚,在殿上不住踱步,當下不敢搗亂他的思路,只是靜靜站著。
過得許久,秦廣王才停止兜圈,道:「你可知本王召你來有何用意?」
白無常道:「為了那位小兄弟?」
「不錯!」只見秦廣王點了點頭,臉有喜色,又看向白無常,道:「你可知他生前的個性如何麼?」
「他麼……」白無常思忖了好一陣,才道:「雖然是以俠義道自居,但他的個性多愁善感,看上去剛毅,實則柔情無限。而且……」白無常說著閉上了眼睛,頓了一下,才續道:「……而且很愛哭。」
「唉,便是此因,令本王相當擔憂。」秦廣王頹然坐回太師椅上,閉起雙目,伸手抵著自己的前額,顯得相當苦惱。
白無常幾次想開口言語,卻又覺得不妥。口唇掀動了幾下,欲言又止。秦廣王卻知白無常雖胡鬧愛玩了些,心思卻著實細膩,於是道:「你想說甚麼,但說不妨。」
白無常「嗯啊」了一聲,道:「秦廣王不是已經將他的記憶給毀去了麼?」
秦廣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親子間的孺慕之情,並不會因為記憶被毀而就此停止。不過你……」秦廣王說著皺起了眉頭,道:「你怎麼知道他的記憶被毀了?」
白無常淡淡一笑,道:「秦廣王放心,白無常方才替韓小兄弟清理過面龐上的血跡,觸手時忍不住想看看他生前的故事,但白無常一運功拿住他的手腕時頓覺空盪盪地,便察覺到異狀了。」
秦廣王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大殿內又沉默得一陣,只聽秦廣王說道:「白無常,你未來的打算也同以往一般麼?」
白無常點了點頭,道:「遊走地府和人世千年有餘,白無常一心只願重新為人。紅塵俗世雖然險惡,但終究有美麗的一面。」
秦廣王「嗯」了一聲,道:「你心中眷戀人世,本王也不反對。但願你在地府多耽些時日,多考慮一陣再做抉擇。」
白無常沉默一陣,道:「秦廣王的意思是……」
秦廣王淡然一笑,道:「你可知道,倘若選擇了重回人世間輾轉,那便是踏入輪迴,未必有下次機會可以成仙成神了。你如今已經在地府待了千年有餘了,不如再多耽會,一來韓少俠也需要你多多照料,待他稍較適應以後再走。二來是等你深思熟慮後倘若真想踏行紅塵,本王會幫你跟轉輪王那邊說一聲。」
白無常搖搖頭,道:「照料韓小兄弟一事,本就是白無常份內職責,毋須推搪。至於重回人間,白無常雖久居地府,卻始終看不破人間離別傷感,和神仙之道格格不入富貴,未免使人發愁。」白無常說著微微一哂,又言:「不過功名富貴云云,白無常並不在乎。畢竟此行本就如同逆水行舟一般。而且這千年看下來,這些早已是塵土了。來生是乞兒叫化也好,是迂腐酸儒也罷。只消能重踏滄海浪,七爺心滿足矣。」
秦廣王見白無常心意已決,便畧畧頷首,說道:「你願意相助,本王便放心了。」
白無常屈膝跪地,磕了幾個頭,道:「多謝秦廣王成全。」
「失去記憶後,會有短暫幾日無法自理生活,你記得好好照料韓嘯天。」秦廣王伸手扶起了韓仲泊,但似乎對照料一事似乎不甚放心,又多囑咐了幾句。
「沒事的。」白無常微微一笑,露出了皓齒,道:「白無常剛來地府時的記憶便和昨天發生的事一般記得清楚,秦廣王放心便是。」說著朝秦廣王一揖到地,道:「白無常告退。」
秦廣王畧一頷首,道:「慢走。」說著一拂袖,一股勁風直襲白無常的面門。白無常只感身子如騰雲駕霧般向後飄去,想使個「千斤墜」使自己立於原地,卻感渾身飄飄然地,竟提不上半分力氣。尋思:「地府中人均言秦廣王外功平平,豈料祂竟是個身負高強內勁之人!」
恍惚之間,白無常陡覺雙足一頓,已然穩穩實實地踏在了地面。回首一望,便看見身後正是自己與黑無常的住處。當下伸手推門,進入屋裏。
屋內,白無常見韓仲泊仍未醒轉,心頭先鬆了一口氣。換下衣衫,將一頭亂七八糟的墨髮隨意綰在腦後,便來到床沿,看著韓仲泊有些慘白的面色,溫言道:「韓兄弟,當初的我會選擇擔任無常鬼,是想要從宿命的流連中掙脫而出,不起塵念,終於成仙。然而在接引亡魂時,我遇上了不少出家人,他們使我看清自己胡鬧愛玩的本性。若要成仙,勢必拘束繁多,我是不會快樂的。」白無常說著頓了一頓,續道:「後來,有一名高僧告訴了我:『身在無間,心在桃源。』使我茅塞頓開,只要我能惜福,哪裡都可以是我的安身之處。是否可以成仙,倒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白無常說得正高興,突然「呀」的一聲,卻是黑無常開門走了進來。黑無常見白無常床上臥有一人,已猜到了七八分,當下淡淡地向白無常道:「恭禧了。」
白無常點了點頭,道:「秦廣王叫我多耽些時日,一來是照料床上的這位公子爺,二來是要我多想想,是否當真要重履人世。」白無常說到「公子爺」三字時,不由得笑著看向了韓仲泊。
黑無常「嗯」了一聲,沉默了許久,才道:「擇無憾。」
白無常一怔,隨即知曉了黑無常這三字箴言的意思乃是要自己選擇其中不會讓自己留下遺憾的路。甫方想通,便又搖了搖頭,道:「沒用的。當我喝下孟婆湯後,一切記憶全都會消逝。倘若那時再有任何遺憾,那也來不及了。」
黑無常思索一陣,才道:「人各有志,做神修仙,乃為西方極樂。若心中鬱鬱,便違其義矣。」
白無常點了點頭,道:「興許是我機緣不夠,未能修成正果。但我也沒有成仙之欲,那便再去塵世走一遭罷。」
黑無常微笑著點了點頭,似乎頗為白無常的決定感到高興。白無常微微一笑,又看了韓仲泊一眼,細細回想著千年往事──他久居地府,卻可以前去陽世,興許便是因為如此,這才使他對人間動了塵念,決定千年之期一到便要重遊紅塵。但他在地府待了這許久,不免有所留戀。此時的他,一陣喜;一陣憂,心頭一酸,便要掉下淚來。
黑白無常合作百年,二鬼心意相通,毋須白無常多言,黑無常便能猜出夥伴心中所思,反之亦然。此時見白無常落淚,黑無常一看即曉自己的夥伴為何而哭,當下淡淡地道:「你陡然間經歷了這許多,肯定累壞了,去我炕上歇著。」
白無常心頭一震,有些訝異地看著黑無常,心裡卻是萬分感動。要知黑無常向來沉默寡言,鮮少開口,交談間也總是文謅謅地,令人費解。此時卻難得地說出了一段完整的話語,足見其關心甚盛,不由得再次熱淚盈眶。
黑無常見白無常這般直直地盯著自己,不由得大為窘迫,道:「怎?」
白無常搖了搖頭,隨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的床太小了,我睡不上去。」
黑無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又拐彎罵吾矮。」
白無常嘻嘻一笑,抹乾了眼淚,道:「才沒有呢。不過咱們今晚甭休息了,這小兄弟今夜要拉高一雙腿,這可有他好受的。」說著重又看向了韓仲泊,面上頗有憂意。
果然不出白無常所料。當晚,白無常才剛攤開了鋪蓋準備歇息,便聽見了一聲淒厲的慘叫。饒是黑白無常二人久居地府,早已對尖叫聲見怪不怪,卻也不禁為之變色。白無常先行舉起了燭台,走向自己的床沿,問道:「 小兄弟,你還好麼?」
韓仲泊卻仍只是不停地嘶喊著,似乎全然沒聽見白無常的話語。白無常伸手在韓仲泊雙腿間按了幾下,便明其理,於是道:「小兄弟,你且忍耐些。無常鬼一任便是千年,這千年中,惟有此關最為難熬,這關過了,後頭『鬼生』便沒有甚麼難事了。」
原來白無常身高甚高,也不是天生俱來的。只是第一代白無常謝必安身形高䠷,後接任其位者為了不讓陽世俗人發覺白無常換了人,是以設下了奇門之術,以神力將身高拉長,遂形成此風。(編按:此為作者杜撰,看看便罷。)
試想,陽世因身長而感到痛苦之事所在多有,而今在地府的韓仲泊卻需一晚抽高近一呎,此番劇痛,恐非吾輩所能想像。
只聽韓仲泊仍痛苦地大喊大叫著,似乎全然沒聽見白無常的話語。於是白無常便又淡淡地安撫著:「小兄弟,我方擔任白無常之時,陽世年紀小了你許多,尚在可以長高的年紀便來到了地府。那時我也是一夜間長高這許多,你已經比我好的多了……」白無常淡然地看著在床上滾來滾去的韓仲泊,語氣雖是平淡,卻也有著藏不住的離別傷感。
「讓他睡,你不要吵他。」黑無常橫了白無常一眼,平平地道,絲毫無半分情感。
白無常一呆,隨即「哧」的一聲輕笑,心道:「我到忘了你現在仍沒清醒,說再多也是白饒。」
好不容易,捱到了破曉時分,韓仲泊這才漸漸停止了嘶喊。此時便可清楚地看見他的身高和一頭墨髮著實長長了不少,但他卻似精疲力盡了一般,兀自臥倒在白無常的榻上沉睡未醒。白無常見韓仲泊仍未醒轉,心下思忖著:「我們二人需得去接引亡魂,無人在家,但如此誰能照料小兄弟……」
「毋用擔心他,你回來前他不會醒。」黑無常的語氣如同以往一般淡定,似乎並未因韓仲泊的「大吵大鬧」而慍怒。白無常先是一怔,隨即點了點頭,給韓仲泊蓋上了被他踢下床去的被褥,這才拿著招魂幡,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宅第,似乎是深恐吵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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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黑白無常結束了勾魂的工作回到住處。白無常心急,還未換下衣衫,便先匆匆走到了自己的床邊,想要看韓仲泊是否醒來。
韓仲泊仍然昏睡未醒,和清晨時惟一的差別便只有翻身面向了牆壁。白無常見狀,心下頗感掃興,忍不住伸手在他白皙的面頰上戳了幾下,道:「喂,說你呢,怎麼睡了這麼久還不醒來?」
黑無常看了白無常一眼,將沾濕了的毛巾往他身上扔去。
白無常伸手接住了毛巾,在臉上擦了幾下,卸去了脂粉花鈿,又將毛巾扔回給黑無常。黑無常哼了一聲,將毛巾接住,道:「把衣衫換了。」此話雖沒有半分命令語氣,卻讓白無常莫敢不從,只得乖乖將外袍褪去,露出了潔白的長衫。黑無常這才放過了他,將他亂丟在地上的衣袍拾起,掛在牆上。
只見韓仲泊全身打了幾個冷顫,睜開眼來,獃獃地看著牆壁,恍如大病出癒一般,全身無力。當下只想閉上雙眼,再睡一陣。卻感覺面頰上被人輕戳了兩下,一個聲音說道:「你終於睡醒啦?」
韓仲泊花了好一番力氣,才勉強聽懂了那人的話語。但身上疲憊異常,也沒有半分心力思考怎麼回話,便只是靜靜地躺著,等待力氣恢復。
但如此一來,白無常便苦了。只見他一下扳起了韓仲泊的手指,一下又抬起了他的雙腿,便是要逗韓仲泊和自己說話。但韓仲泊卻始終如一隻布娃娃般,任由白無常隨意擺佈。
白無常胡鬧了許久都未見韓仲泊有所反應,訕訕的有些意興闌珊,忍不住道:「呿,一個木頭木腦,真沒意思。」
「任其休,力復自語矣。」黑無常似乎又看不下去白無常恁般胡鬧的行為,這才動了「金口」說話。但對韓仲泊而言,這個新的陌生聲音話語艱澀難懂,但似乎也不是對自己說話,當下便不費神理會。
白無常愣了半晌,才知道黑無常乃是要自己不要繼續「捉弄」眼前的這位小兄弟。心下忍不住嘀咕:「守著兩個木頭,不知道要幹甚麼,也忒無聊了……」
黑無常走到了白無常的榻邊,給韓仲泊拉好了被褥,道:「汝漸無時日,何不遊陽?」
白無常搖了搖頭,道:「日後天天都在人間,不急著現在去玩。」心下卻不住盤算:「待小兄弟能下床走動,我定要帶他去陽間玩玩,讓他見識見識『一間生財』!」
黑無常畧畧點頭,不再言語。
韓仲泊又半昏半醒地躺了兩日,這才漸漸恢復了力氣和言語能力。白無常見韓仲泊好轉,心下大喜,整日磨著他不放,便是急著要把全身的技藝傾囊相授。
但白無常的工作頗為繁瑣,即便韓仲泊已然天資聰穎,但仍不免學了後面,忘記前面。所幸白無常耐心甚好,仍不厭其煩地將各項技能傳授給他。
如是多月有餘和韓仲泊終於學會了白無常大部分的所需技能。且在與白無常的朝夕相處下,倒也變得有些胡鬧愛玩。天生喜靜黑無常面對兩個險些便會把家給拆了的「白無常們」,也只能搖頭苦笑。
一日清晨,白無常不知為何起得特別早,吵鬧著硬是把韓仲泊從被窩裡挖了起來。「唔……前輩,時間還早……你怎麼……」韓仲泊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被白無常按在板凳上。只聽白無常道:「你伸一個舌頭試試。」
「不就是伸舌頭麼?幹甚麼要七早八早地把我挖起來……」韓仲泊一面想著,一面就著黃銅鏡,依言伸出了舌頭。說也奇怪,舌頭竟愈伸愈長,直垂至胸口。韓仲泊大駭,口中「呃,呃」了幾聲,將其嘔出也不是,吞入也不是。白無常見韓仲泊尷尬,直笑得前仰後跌。「前輩……別笑了……」韓仲泊勉強用著喉音,掙扎著吐出了話語。白無常忍住了笑意道:「放鬆下顎肌肉,便會收回去了。」
韓仲泊依言施為,收起了舌頭。只聽白無常解釋道:「這是用來嚇唬厲鬼冤魂的,可以不用一直伸出來。」
韓仲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看白無常拿起了早已備在一旁的胭脂水粉,便搽到了韓仲泊臉上,韓仲泊身子一縮,道:「前輩,這……」
白無常淡淡一笑,道:「你未來執勤時需得先上妝,這幾日我會教你如何使用脂粉,放心好了。」
韓仲泊只感窘迫異常,囁嚅道:「前輩……我可是男人啊!即便現在……」
白無常笑著打斷了他的話語,道:「我們平時要做的事你都學全了。今日便是要讓你勾魂,所以你得打扮得『像個白無常些』。」
韓仲泊怔怔地瞧著鏡中施了脂粉的自己,許久都說不出話來。白無常笑著幫他貼上了花鈿,並幫他著裝,最後將韓仲泊帶到屋外,替他戴上了「一間生財」的高帽子,並將招魂幡塞進韓仲泊手中,道:「白無常,別亂想了,好好工作。」
「噢。」韓仲泊應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開始他第一次的勾魂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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