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眷愛的孩子 - 第2章初夏 (2)

從課室衝出來，千秋直接跑進洗手間，不斷把冰涼清水撥向臉頰，沾濕了髮絲。旁人嚇得以為有個瘋子在，紛紛遠去。水流聲逐漸變弱，四周變得安靜，千秋半彎腰喘著氣，呼吸離奇地不暢順。他梳理頭髮，抬頭注視鏡子裡的自己。

很難看。

這是一個活人該有的面相嗎？

鏡子裡的千秋頭頂上空白一片，只是個神情憔悴，臉色灰暗的男子，一個活著等於死亡的男子。

在這個茫然的時刻，千秋想起口袋裡的糖果，透明糖紙包裹了一顆圓渾的翠綠色糖果。現在正是「哭不出也笑不來的時候」，千秋拆開糖紙，把糖果丟進嘴裡，閉眼細味甜中帶苦的味道。

待糖果完全融化，呼吸平穩下來，千秋離開洗手間，回到人潮不絕的通道。

走廊兩旁是花兒盛開的花圃，明知道那不是椿花，豔麗的紅色還是讓人聯想到椿花。藏在鮮花背後的，是一兩朵遭受世界唾棄，早已枯萎的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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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教授、大學職員……黃昏時分泛起暖光的走廊充斥各類人，在千秋眼裡，所有人一模一樣，教人煩厭。原因？沒有原因。可以的話，千秋也想找個人來，解釋解釋為何心情如此煩燥。他驟然停下腳步，無視身後來不及繞彎撞過來的人，低頭凝視地板。

我在這裡幹甚麼？

這個時候理應約了椿，到咖啡店喝杯咖啡閒聊，談談上學遇到的趣事，或者逛逛書店細說到哪個國家旅行才對。

為甚麼我會在這裡？

啊。

千秋合上眼睛，深深嘆了口氣，呼出滿肚子的鬱悶。

因為……

因為——

「你在這裡幹甚麼？當模特兒？你擋路了呢。」

轉身一瞥，僅僅瞄了一眼，千秋立即愣住了。眼淚接連從眼眶流出來，千秋自知精神狀態不太好，但是理應還沒到出現幻覺的程度。

「喂、喂！你聽到我說話嗎？」

滴滴答答的雨聲動聽得很，在耳邊迴響不斷，輕輕地敲打千秋的心，喚回他的神志。

「……椿？」

眼前有個女生臭著臉的瞪著千秋看，神情氣質與椿絕無沒半點相同，不可思議的是臉蛋幾乎百分百相符。定睛再三觀察，女生的頭髮好像長一點，髮色偏黑一點，臉蛋飽滿一點，左邊臉頰同樣有顆小黑痣。

「椿？你叫誰啊？我的名字才不是那麼土氣呢。」

嘴裡含著棒棒糖，兩條長長髮辮束在耳朵後方，穿著紅黑色的短身斗篷，下身是長度剛及大腿的小短裙，打扮比椿的大膽多了。摒除外表的不一樣，性情態度有更大分別。

把椿與這女生作出比較，是對椿的侮辱。

令千秋生厭的原因還有一個——女生身上散發嗆鼻的濃烈花香味。千秋忍不住用手掩鼻，盡可能隔絕吸入鼻腔裡的人工氣味。

「那妳的名字是甚麼？」

老實說，千秋不想與女生扯上任何關係。她的臉與椿過分相似，痛心的回憶不斷在千秋腦裡翻騰，只是有一件事令千秋詫異不已，無法釋懷。

「名字？我……是朽花。」

朽花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頭頂，揚起一邊嘴角笑著說：「你在想……為甚麼看不到我的壽命？」

「……」

千秋有種特別的能力，能看到別人正在倒數的壽命。最近他突發奇想，身邊某人的壽命加速倒數，全因他的緣故。這刻還未搞清詳情，以防萬一，他刻意減少接觸其他人。對本人來說算不上甚麼損失，反正他一向都是獨來獨往的。

以往千秋未曾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亦從沒遇過「同類」。摒除自身，這是他頭次看不到別人剩下的壽命，對方甚至知道他的秘密。受到雙重打擊，他反應不過來，全身僵直，眼神呆呆滯滯的。

人是生物，生物打從出生開始便會逐漸步向死亡，不可能沒有剩餘壽命。除非……

朽花又再笑了，這次還發出嘰嘰的嘲笑聲。她腳踏高跟鞋，轉身前行。

「等等！妳還沒交代清楚……」

還沒搞清狀況的千秋只好乖乖跟在後方。他們走過一間間課室，穿越等待上課的學生群，離開了學校。朽花一直沒回頭，千秋與朽花保持兩步距離，默默地跟隨朽花。

「妳是甚麼人？」

「甚麼人？可以是甚麼人？我說外星人的話，你就會滿意嗎？」

「妳有姐妹嗎？或者表姐妹？」

因為外表接近完全相同，即使千秋沒曾聽過椿提起，也不得不懷疑朽花和椿有血緣關係。

「我沒有那種東西。」

說起來，朽花是哪個學系的學生？既然在大學裡出現，可以假設朽花同樣是大學生。幸好不是哲學系的，不然每次上課都要與這難纏的女生碰面，千秋擔心會因出席率過低而惹來麻煩。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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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夏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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