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使盡畢生的力氣狂奔，短短一層數十級的樓梯，跑起來竟像十數層一般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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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完樓梯，一道緊閉的電子門攔在保羅跟前。連要求多馬開門都省下，保羅直接用手上的衝鋒槍射爆電子鎖破門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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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掃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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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自己的這個白色身影筆挺健壯，兩個長袖捋至七分，露出一雙冷酷鐵色的改造手，及膝下擺蓋著的是一對復古風的高筒皮靴，腰間佩著的劍鞘令下擺有不和諧的隆起，內套一柄祭司長專用的超振動高頻劍。這一切的衣飾和裝備，保羅一點也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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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亞法……」保羅抿著嘴，看著眼前這個昔日摯友道：「我應該早就知道，會有跟你對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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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等著跟你再會的這一刻。」該亞法緩緩轉身，神色憂傷：「我在等著…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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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保羅槍口向下，靜待該亞法把話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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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甚麼要背叛我們？」該亞法語氣沉重，訴說著過往的深厚情誼：「七年前，我們一起加入法利賽。被同一個長官欺壓，晚上一起喝酒解悶，一起調戲酒女，一起接受初次改造，一起痛得死去活來……為甚麼？為甚麼到現在才投奔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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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亞法提起的每一件事都說到保羅心坎中，然而保羅曉得尚有更重要的責任揹了在肩頭，輕輕歎息一下，緩緩作出回答：「待在法利賽的這段日子，我一直以迫害使徒為己任，因為我跟你一樣，認為秩序、結構和制度可以保障人類的福祉，而法利賽政府就是這一切的代表。任何反抗法利賽政府的人都應該鏟除……不論是奮銳黨還是使徒。他們危害錫安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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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遇上了人子。」保羅搖搖頭，改正道：「不，應該說人子尋著了我。他讓我失明，卻也讓我得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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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該亞法眨一下眼睛，眉頭輕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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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亞法，你有哭過嗎？」目光如炬，保羅直視著該亞法雙眼提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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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機械眼眶的消毒液算是眼淚的話…有。」該亞法與保羅對視著，竟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一陣陌生而強烈的炙熱，以及過往不曾感受過生命脈動，是那般的強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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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沙塵入眼外，你的消毒液還會因為別的原因流出嗎？」因著該亞法的答案而感到錐心之痛，保羅兩眼再次濕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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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因為沒有必要。」察覺保羅眼角的淚光，該亞法更是大惑不解：「消毒液只會為消毒而流出，不需要消毒的話還為甚麼還要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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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該亞法……」忍住喉間的嗚咽，拭掉幾絲清淚，保羅繼續述說自己的經歷，以期喚醒該亞法可能早已磨蝕的憐憫：「以前，我流的是消毒液；現在，我才是真正曉得甚麼叫作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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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子照盲了我的人工眼，我才得以有一雙肉眼能夠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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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看見了法利賽人不會看見的貧窮人－就是被他們賤視的外邦人。自詡正義的法利賽人，卻在壓迫這些無力自保的弱者，甚至不惜犧牲他們也要貪得無厭地苛索更多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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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音讓我明白，事情不該是那樣的。」保羅搖搖頭，道：「法利賽人錯了，不單因為他們欺壓弱者，更因為他們泯滅人性。法利賽人剝奪我們『人』的身份，把我們當成巨大機械的一塊零件。零件壞了，就拆下來丟掉，沒人會可惜，因為能夠替換的零件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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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音將漸漸不像人的我變回一個人，是有血有肉、有靈的活人。」保羅一手按住自己胸口，本已忍住的淚水如今奪眶而出：「不是人工眼，不是起搏器，能看見的是肉眼，能跳動的是心臟，我們…還有我們的身體，是不可取替的珍貴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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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瞎眼，今得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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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肉體終究會腐朽。」該亞法表示不敢苟同：「只要這個機械身體保養得好的話，我們就能永遠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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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種機械身體生存的話…就真的只是『生存』而已。」任兩行男兒淚在臉上流落，保羅半點也不感到羞愧：「若是要我踩著外邦人一直生存下去的話，我寧可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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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掃羅，為甚麼？」該亞法不能止住心中的疑問：「他們只是被遺棄的一群，對世界沒有貢獻，沒有存在價值，是連處理都嫌浪費時間的垃圾，何必關心他們的死活？掃羅啊，你是高貴的法利賽人，更是羅馬公民，大可到羅馬帝國其他地方大展拳腳，前途一片光明，何必拘泥那些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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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該亞法，他們不是垃圾。」保羅搖著頭，兩行淚水因而灑落地面，變成冰冷鐵板地上的兩點水漬：「沒人能判斷他們沒有價值，即使是大祭司也不能，只有創造主才可以。該亞法，我們不是判官，不能這樣對他們下判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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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法利賽人，這樣就足夠證明我們的高尚了。」該亞法仍然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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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們沒有改造的話，我們的本相就跟他們一樣。」保羅堅持道：「我們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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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平等？」該亞法苦澀失笑：「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啊，掃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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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亞法…你不明白福音。」左手苦惱的重按額頭，保羅臉上滿是痛苦掙扎，無奈地掃開瀏海，劫想不出能說服該亞法的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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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音？甚麼是福音？」該亞法蹙著眉，感覺過往的摯友愈走愈遠，陌生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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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保羅掏出背後的鮮紅注射器：「不論是對外邦人，或是法利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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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病毒。」該亞法不為所動：「你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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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機械來說，是的。」保羅說道：「它會令機械失去功能，而且過程很痛苦，但最後…我們會恢復『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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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們沒法再談下去了。」該亞法掏出UMP45衝鋒槍來，將一排廿五發的點四五大口徑彈匣插了進去：「掃羅，你已經被使徒茶毒得太厲害了。我能為你做的，只剩下送你這最後一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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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展到最不願意面對的局面，保羅無計可施，只得推開槍上的安全鎖，準備跟眼前的故友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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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我不想這樣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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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因為你不會贏。」該亞法將UMP45衝鋒槍調至連射模式：「我的身體已經做了最大幅度的改造，是法利賽尖端科技的結晶，你這被福音侵蝕的血肉之軀是沒可能戰勝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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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無話可說，保羅發出最後的悲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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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吧，吾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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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吧，掃羅。」該亞法兩眼閃現殺機：「至少…讓我親手葬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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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同時扣下，持槍的二人彷彿是排演多時一般同時向對方掃射，四腳不約而同的向最接近的掩體急奔而去。分別搶至兩條棟樑之後，兩人把首排子彈打光，快速熟練的重新裝填好，就從柱後衝出繼續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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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該亞法手上的衝鋒槍威力甚鉅，不是自己九亳米子彈的貧弱打擊力可比，保羅便邊射邊退，避其鋒芒，打算以準繩度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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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選擇MP5K的一刻，你就注定輸贏不了我。」藏身於另一根柱後，該亞法喊著說：「我的身體連步槍的子彈都能擋下，沒有狙擊槍級數的威力也傷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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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保羅不受該亞法言語挑釁，退到入口附近的牆外再換彈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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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兩排，合共六十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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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牆壁掩護，保羅對好準星的瞄準該亞法手上的UMP45，打算先廢了他的兵器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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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吧，掃羅。」待保羅的一輪射擊過去，該亞法以滿匣的子彈射向保羅的所在：「點四五的口徑可是連牆壁也能打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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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亞法所言非虛，UMP45的子彈衝擊著保羅賴以自保的牆壁，打出一個個凸丘來，好幾下還打出通風孔，所幸保羅當機立斷的側退下來，沒被該亞法隔牆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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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三、廿四、廿五…」算準該亞法把一排子彈打完的時機，保羅馬上擎槍開火衝鋒，貫徹衝鋒槍的設計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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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上還有幾排彈匣，但沒裝上就全無用途，該亞法果斷的棄槍拔劍，從掩體的另一方向往保羅這邊突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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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該亞法的行動出乎意料之外，保羅倉皇之下被迫以槍擋劍。嗡聲大鳴，保羅大感不妙的挪開身子，劍恰好只在槍身上劃過，乾淨俐落的將保羅衝鋒槍給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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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亞法趁勝追擊，劍尖往前一指就刺，所幸保羅及時翻滾避過，順勢臥地拔出後備的M9手槍向該亞法開火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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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該亞法遊刃有餘的閃身躲回掩體後，讓保羅盡數打空，順勢從掩體的另一方向衝出，右手一動就以凌厲劍勢朝保羅這邊搶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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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眉頭緊皺，急忙從地上來了個後手翻起身，同時踢歪高頻劍來勢，好爭取空間拔出高頻劍，跟該亞法來一場白兵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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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掃羅，讓我見識一下福音的大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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