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宸刻意在麒麟趾發作最嚴重的時刻來見她,卻沒想,見到的會是連眉頭都不皺,端坐在石桌前的她。
麒麟趾是他研製出的最歹毒的一種毒藥,麒麟趾是一顆藥丸,一旦打入體內,那處會發紫,會使全身有如萬箭穿心般的疼痛,卻不會死,只會疼的人想一心求死。這除非是懲治極兇之徒,或是在危難之際為了使對方為了解藥不敢輕易殺他之外,他不輕易使用。
可是她明明中毒了,卻沒有疼得在地上打滾。
她一身黑衣,衣袍寬大,臉上掛著黑色的面紗,只額頭和眼睛露在外。一副凜然不可犯的模樣,眼神裡充斥著冷漠和蔑視,姿態高傲,顯現的氣勢確實有妖主的風犯,傳說中脾氣古怪暴虐無道的妖主姽魊姬,確實就應該是這模樣。只不過傳聞她戴著面紗是因為貌醜,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嘴角揚起如春風臨,是他慣有的風度翩翩,不卑不亢微微一點頭:「妖主。」
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當他笑起來,眼睛猶如那春夜裡的弦上月,風姿卓絕。斜飛入鬢的眉,鼻子是直出天際的劍,果然還是她兩萬多年也無法忘懷的一張臉,魂牽夢縈,卻是神妖有別,就是近在眼前,也還遠在天邊。
這下子,她連心都在隱隱作痛,也是應該,畢竟她爹娘才在她腰上種了麒麟趾,想不痛也難。
她面上仍是看不出有何異樣,懷宸也忍不住驚嘆,這妖主是氣度非凡啊,居然能忍到這種地步。
她與懷宸再見的這一天,又是在這麼虛弱的時刻。她想過一百種遇見他,讓他重新認識她的方法,就是沒想過這樣的。
而且他還不是獨自前來,還帶著他的徒弟長生。他們有上萬年沒有見過,但她幾乎知道他的所有事情,長生是他在五千年前收的麒麟,也不過五千多歲的年紀,模樣清俊,滿臉懵懂。
她臉上完全看不出內心翻湧的任何情緒,說出的話卻異常刻薄:「來我妖界還要帶下屬,沒想到上神這麼害怕。」
長生滿滿初生少年氣概,眼底黑白分明,出聲辯駁:「我們上神才不怕你們!他只是......只是......」
懷宸無奈地看他一眼:「好了長生,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姽魊姬眼神輕蔑,彷彿眼前的神仙只是蠢蛋,切入正題,輕啟朱唇:「上神可否將解藥帶來了?」
「帶來自然是帶來了,不過本上神有幾點不明,想請教一下,那日分明是兩隻渾沌中了我的麒麟趾,不曾遇上妖主,妖主是怎麼也中了麒麟趾的?」
「中了麒麟趾的,是我爹娘,但我不相信這麒麟趾有多厲害,便想試上一試,自己解毒,不行嗎?」
懷宸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那妳試了之後可有覺得自己小看了它?」
「是真的和我想的一樣,不怎麼樣。跟蚊子叮似的,一點都不痛。」
「那妳還要解藥做甚?」
「當然是我爹娘想要的,加上,我不喜歡紫色。」
懷宸勾起了嘴角,人家都是怕極了那萬箭穿心的痛,她只是討厭紫色。不得不說,這姽魊姬妖主比傳說中更要有趣,要不是她是妖主,他還真想和她做做朋友。
這姽魊姬的眼睛還真是一雙水靈的眼睛,看上去也就十九二十來歲,怎麼也不像殘忍嗜殺的一雙眼睛。
「妖主的想法甚是特別啊,這個解藥,我的確能給,不過......」
「我自然能讓上神去封了那魔道口。」姽魊姬的眼睛銳利清澈,似乎能看透世間眾生的想法。
懷宸被她看的有點心虛,神仙賜要還有所求,他活了四萬多年,術法不見得有所長進,但臉皮是一年比一年厚,卻在姽魊姬的通透下,有些許不好意思。
他所求,可比她想的還要多,頓了頓道:「封了魔道口可不夠,還有你們妖族在人界釀下的禍,妖主也要一併同我們一齊解決了才行。」
「那可是我吃虧了。你不過是舉手之勞,我卻得勞心勞力,我突然覺得,身體變紫色的也無甚所謂。」
懷宸觀察著姽魊姬的表情,確實像無所謂的樣子,往常誰中了他的麒麟趾,哪個不是疼的在地上打滾,邊哭邊哀求他賜上解藥,看來,他是真的小看了姽魊姬。
「那不如妖主開開條件,要怎麼樣,才肯相助於本上神?」往常都是他掌握主動權,現在把主動權相讓,還真有點不自在。
「簡單,我要廣斌的命。」
長生皺緊了眉頭:「我們天尊的名諱也是妳能叫的嗎?」
她笑了起來,面紗遮掩了半張臉,但懷宸還是能看出來她笑了,因為她的眼睛彎了起來,眸光妖而不豔,媚而不靡,不能勾人心魂,因為妖媚間還透出一股不屑。
「是你們的天尊,又不是我的天尊。好,不叫名字也無所謂,我要你們天尊的命。」
長生忽然覺得自己傻,跟妖怪提尊卑講禮節,本來就是對牛彈琴,何必?懷宸倒是不在意姽魊姬的無禮,只是問道:「妳跟我們天尊有過節?」
「囉嗦什麼?同不同意,一句話。」
懷宸這下子也有點懵了,這明知道不能同意的,姽魊姬還提出來,這擺明了是不想合作,可是,她難道真的不在乎這麒麟趾嗎?就算她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她爹娘考慮吧,他可聽說了,妖界和人界都一樣是注重孝道的。
不會這妖主,是禽獸不如吧?
他耐著性子再問:「妖主就不能換個條件嗎?」
「那倒也不是不能,不如,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幫你。」
「什麼事?」
「這暫時想不到,不過上神也不用擔心我為難你,到時我提出的條件你要是做不到,那你自盡謝罪就行。」說完就挑釁的看著他,「上神可是做不到?為了這天下太平,犧牲你一條小命,難道不值得嗎?」
「誰說我們上神的命是小命!就算天下太平了,蒼生也仍需要我們上神的庇佑!」看著姽魊姬這麼目中無神的模樣,長生都想祭出法器與姽魊姬動手,卻硬生生被懷宸攔下。
「好了,長生,我都不在意了你激動什麼。妖主這個條件,本上神為了天下蒼生,同意了。」
本來他出馬,除了封印魔道口,除盡人界的妖魔,也是想看看姽魊姬到底是不是真的殘忍嗜殺,萬一真的如此,也不是不能反悔。他可不是一些古板的神仙,跟妖怪還要講仁義道德,那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好,那我還有個小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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