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少年 - 5. 星星

十月份的陽光仍然猛烈，蟬聲也毫不間斷。兩班學生和幾位老師背着行囊，在偏僻的山路上走着，向着營地前進。眾人都無精打采，不情不願地拖着步伐邁進，連平時話多的呂浩軒也安靜下來。

學校每年都會強制中五學生參加三天兩夜的訓練營，希望提升學生的正能量和班級的團結，但以往學生對訓練營的評價十分兩極，有人指教練不人道，以為自己進了軍訓，也有人覺得獲益良多，自己得到改變。因此，學生對於訓練營的印象都不太好，如果可以選擇，多數人情願留在課室上課也不願去。至於傳聞的真假，將由他們親身證實。

抵達營地時已是下午，眾人放好行李後便到一間大型活動室集合。訓練營的朱教練和李教練先自我介紹，再簡介這幾天的活動行程。藍時羽覺得兩位教練看上去並沒有想像中可怕，反而他們都面帶笑容，似乎平易近人。可是，下一秒開始，那張面具卻被摘下，露出背後的真面目。

朱教練停止說話，視線放在隔壁班某一位同學上。他正低着頭，腦袋不時往下沉。他身邊的同學見狀，都急忙叫醒他。

待他醒來後，朱教練說：「你，出去跑五個圈再回來。另外那幾個人，多管閒事，出去跑兩個圈。」

所有人都一語不發，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等到那幾個同學回來後，朱教練才開口：「你們要明白，訓練營不是給你們玩耍的地方，在這裏就要守這裏的規矩。當然我不是逼迫你們，你不滿意也可以離開，只是後果自負。」

接着，他開始講解營地的規矩。這次，所有人都坐得筆直，全神貫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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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只有一個活動，就是晚上的夜行。還沒到集合時間，不少人吃完晚飯就回了房間準備之後要用的裝備。

呂浩軒一邊收拾一邊抱怨：「那個朱教練簡直神經病！說話前要舉手也算了，連舉手也規定要舉左手，我舉了右手結果要跑圈！」

一人應聲道：「我舉了左手但沒有握成拳頭，也要跑圈！」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起來，大家都因莫名奇妙的理由被罰跑，有看到老師沒有九十度鞠躬，有喝水太大聲，也有去廁所太久等等。每人起碼都被罰過一次，連藍時羽也不例外。雖然他是風紀長，但他並不是一個死板的人，他並不認同訓練營的規矩。接下來的幾天也只能和大家一起硬着頭皮捱下去了。

夜行的任務要求學生從湖邊按照學號順序出發，獨自沿着山路折返，回到一開始集合的草地，途中可以用手電筒。

出發前，朱教練警告：「可能有些人沒留意到，在剛才過來的路上，我們經過了一條樓梯。那條樓梯是通往墳場的，注意不要走錯路。那麼，祝各位好運。」

在一半人出發後，輪到柳翔樂了。他打開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周圍漆黑一片，只聽到風聲和鳥鳴。電筒的光源對他沒有太多幫助，他嘗試冷靜下來，卻止不住掌心冒汗，同時心跳加速。他雙腿發軟，走得很慢，不時回頭，想看看有沒有同學跟了上來。他一直想起朱教練的話，到處亂照，呼吸越發急促。突然窸窣一聲，明知自己只是踩到落葉，他還是本能地蹲下，抱着頭保護自己。黑暗包圍他全身，使他窒息，幾乎吞噬掉他。

拜託⋯⋯這次有誰⋯⋯有誰能救救他？

「柳翔樂？」聽到這道聲音，他頓時停止顫抖。

他站起來，轉過身，一手把眼前的人擁入懷裏。藍時羽沒有掙扎，只是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他的下巴靠在懷中人的肩膀上，眼睛緊閉，原本混亂的呼吸逐漸平復。

兩人身體緊貼，藍時羽感覺到柳翔樂的心跳極快，問道：「你還好嗎？」

柳翔樂放開了他，聲音有點抖：「抱歉。」

藍時羽道：「沒關係。我們一起走吧？」

柳翔樂捉住他的手臂，問：「那個⋯⋯我可以捉住你的手嗎？」

藍時羽頓了頓，把柳翔樂的手從自己手臂上移開，然後牽起他的手。

「這樣是不是比較好？」

「嗯。但是我們這樣是不是犯規？他們說只可以自己走。」

「是你走得慢而我走得快。他們要罰我也無所謂，又不是第一次了。」

「說得也是。」

藍時羽比平時話多，聽着他的聲音，柳翔樂的身體逐漸放鬆。藍時羽的手掌很柔軟，也很溫暖。沿途，柳翔樂的心跳一直沒有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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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到達草地，兩人都沒有要鬆開手的意思。

看見其他同學和李教練就在前方，柳翔樂鬆了鬆手示意：「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你。」

「沒事就好。」

兩人放開了手。

李教練看見他們一起抵達，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告訴他們到草地躺下。夜行之後便是自由的觀星時間。夜幕上繁星密佈，猶如無數璀燦閃耀的鑽石。平時在城市裏生活，根本難以目睹這種景色，不少人都看得目不轉睛。

「真的好漂亮⋯⋯」藍時羽感嘆。

「如果有星星在，黑夜感覺好像沒那麼可怕。」柳翔樂說。

「但是需要很多星星才能照亮黑暗的天空。」

「不是的。我覺得有一顆就夠了。」

「是嗎。你怕黑，可是你不怕小黑呢，真好。」

「⋯⋯這很難笑好嗎。」

此時，一顆星星飛快地劃過夜空，還有第二第三顆緊接着，越來越多，數之不盡。竟然是流星雨。各人紛紛把握機會許願，也有人拿出手機錄影。

藍時羽閉上眼睛，十指相扣，心裏默唸：「希望小黑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他張開眼，看向柳翔樂，發現柳翔樂也看着他。他問：「你有許願嗎？」

柳翔樂點頭，道：「是關於小黑的。」

藍時羽眼睛一亮：「我也是！」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他們躺在草地上，眼裏只有彼此。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互相對視，對方臉部的細節都看得比以往更清楚。同時，周遭的說話聲都被阻隔掉，他們只聽到自己那誇張的心跳聲，生怕被對方聽見。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世界才被打破。

不遠處傳來呂浩軒的聲音：「什麼！剛才有流星雨！唉，早知道我就走快點了⋯⋯」

藍時羽移開視線，站起來道：「我去找他。」

留下柳翔樂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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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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