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宸有嶽千哲幫忙整理,倒是很快就理出了大概,嶽千哲說他的故鄉和這兒習俗不同,不熟悉觀裡需要什麼,宓宸便留他在觀裡,自己出門去了。
嶽千哲做了簡單的麵食和飯菜,想著宓宸到村裡晃晃不會那麼快,就自己動手清理院子,將雜草拔除,將自己的那一小塊菜園翻了土,隨意的散了白菜種子,再把側邊籬笆都按上蒐集來的菊花和茶花幼苗,等做完這一輪也已經傍晚了,嶽千哲打了水燒熱,把自己整個洗了乾淨,才又去了大房繼續做簡單的擦拭。
一路到深夜,嶽千哲在自己的小屋裡做著那未完的繡活,燭火搖曳,只聽外頭傳來牛車嘎吱的聲音,他只待說話聲結束,才端著煨熱的飯菜出門:「道長可晚了,吃過飯嗎?這粥食給道長頂個胃先。」
「勞你記掛,啊、這是我弟弟宓暻,和我一樣,都是從觀裡出來的。弟弟,這是房主嶽千哲,喊他阿千便好。」宓宸沒想到晚歸還有熱食能吃,又驚又喜,連忙向兩人做了介紹,宓宸帶回來的藍衣青年看上去對嶽千哲雖親和,卻掩不住一絲冷漠,只是禮貌揚唇笑笑說句「你好,大哥受你關照了」,眼睛在他端著的飯菜上掃過,像是在檢查有沒有下毒似的。
宓宸自然注意到宓暻的目光,連忙道:「說來也慶幸,有阿千在,我搬來之後倒是從來沒有餓過,一日三餐,都是阿千做的。」
一聽兄長稱讚,宓暻眉眼頓時鬆開:「大哥有個好房主呢。」
宓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我這弟弟有些囉嗦,阿千,你別在意。」
嶽千哲一笑置之,轉身往大屋裡走去。不怪宓暻擔心,換作是他有個這麼自討苦吃、屢屢飛升不過的兄長,他八成也是這麼個囉哩叭唆的模樣。給兩人送上了稀飯和簡易的葷菜做配料,嶽千哲便道自己要休息回了小屋,熄了燭火沒多久,他的小屋便有了訪客,嶽千哲一手捶著蹲在花圃邊勞動一日而痠疼的腰坐起身,看向優雅坐在他房內椅上的黑影子,嘆口氣,問:「這麼晚進我屋裡,不知宓暻道長,有何要事?」
靠在他屋內門邊的宓暻,冷清得像尊冰雕,嶽千哲想、這大約才是宓暻平日裡待人處事的真正模樣,方才那抹笑,純粹給自己大哥賣個面子用的。
「大哥渡劫在即,可最重要的東西,他沒法弄到。」
他眉眼一挑,這位弟弟是打算讓他去給宓宸做白工?
宓暻似乎猜到了嶽千哲不應答的原因,遂開口:「不是我不想幫大哥,是我不能幫。」
「為何?」
「……我家將軍,是臨安殿。」宓暻頓了一陣才幽幽的開口,不太情願似的。
嶽千哲不免會意地長吁一口:「臨安殿,難怪不能幫。」
臨安將軍,鎮守西方,和六合將軍同時間飛升,同樣是武神,但兩人飛升的方式卻截然不同,六合將軍是孤兒,起先目不識丁,卻一步步從道觀外的僕役慢慢爬到飛升的資格,而臨安將軍本就是武將貴族出身,家境富裕,自小習武,這也造就了兩人的脾氣和處事方法完全不對盤。臨安將軍不拘小節,極富正義感,基本原則是只要符合道義就好,六合將軍謹慎龜毛,端著架子捧著規矩,卻會為了規矩做出在旁人眼裡頗為冷血絕情之事。兩位武神不合,造就了兩邊的信徒和宮觀也不合,見了面肯定是打上一架吵翻屋瓦,沒得商量的。
「既是如此,為何宓宸道長不離開六合殿?你們兄弟也好彼此照應。」六合將軍又不好相處,幹嘛自找麻煩?相比之下,臨安將軍那邊倒好飛升多了,也比較有機會被點將,就算沒法直接升格當他的副將,也比飛升後還得從觀門都踏不進的小神官開始慢慢爬來得快
「我說了,但大哥說,既然認了將軍,就該忠心不二。」
宓暻偏過臉,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聲音中夾雜的嘆息,嶽千哲感覺得到他絕對不只一次勸過宓宸這件事。
「那是什麼事需要我幫?」
「......畫像,」宓暻道:「勞煩你。」
提到畫像,嶽千哲感覺自己和宓暻同時尷尬了一下。
也是,就宓宸給六合將軍畫的那張臉,不管他獲得了一千次還是一萬次飛升機會,六合將軍也不會讓他通過的。
嶽千哲用手梳了梳垂在耳邊的長髮:「好,我給他畫吧,我手邊也沒銀子借他再請畫師。」
「你行嗎?」
嶽千哲淡定回應:「總比你哥強。」
宓暻一陣無語,但可想而知他是無法反駁自己才無語的,嶽千哲倒不怎麼介意,不就畫個將軍像嘛,他也不是沒見過六合殿裡的神像,大不了用彩墨畫得模糊一些,別描邊就成。
「我明早就去村裡找找紙筆墨。」
「多謝。」
乾脆俐落,黑影消失,充斥房內的威壓也消失了,嶽千哲躺回去翻了個身,只覺得冷意湧上心頭。
宓暻和宓宸不同,他遠比兄長謹慎多了,嶽千哲想著自己已經來到這個地方兩年,一路漂泊流離,該學的不該學的,自己幾乎什麼雜七雜八的技能都略會一點,想來應該不會被察覺些什麼。淺淺地想了一串,一閉眼到清晨又起,嶽千哲只覺自己沒睡好,伸了懶腰做起朝食,因為他若不做,宓宸肯定一日一餐一饅頭就算吃過了,至於他弟弟,想到昨晚上那張冷臉,嶽千哲不敢期望,還是自己來吧。
兩顆蛋、一盤燙鹽青菜、一小碗醬瓜加上蒜炒肉片,嶽千哲端著菜過去,正巧遇到宓宸從房子裡逃出來,笑喊著:「道長可早,來吃早飯吧?」
宓宸正愁沒事情做,連忙道:「那我去盛飯吧。」
「也好,我給你們送進去?」
擱在桌上的時候,嶽千哲瞧了眼大哥一走就恢復一張冷臉的宓暻,卻忍不住笑笑:「道長這臉是怎麼回事?」
「......大哥說是睡夢魘了。」宓暻歪了歪腦袋,睡歪的髮絲垂在肩上,柔柔的用手一順,倒有幾分冷豔。只是再配上右臉上那一個紅通的巴掌印,這冷豔也都變成了搞笑。
嶽千哲心底記住了,以後再怎麼沒地兒睡也不要跟宓宸睡隔壁。
吃完飯,宓宸和宓暻兄弟倆上演一場住所整修的大活,嶽千哲自動自發去了邊上整理花苗,固定歪歪扭扭的圍籬,不去介入他們倆,倒是一個人哼唱起歌,引來一堆小動物圍觀著他。
「我這兒可沒有果子吃啊!」苦笑趕走了牠們,嶽千哲繼續努力工作,完事了,看一看那對兄弟,弟弟還在對哥哥碎念著什麼,宓宸擺了擺手,似乎並不怎麼在意。
嶽千哲洗淨沾滿泥土的手,進了小房,才發現桌上已經多了簡單的紙筆和彩墨。八成是宓暻覺得不好讓他花錢還做白工,這才把材料給備上了。稍微翻了下紙筆,雖稱不上粗陋,但也是最簡易的用具了,宓暻基於二位將軍間的不合,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吧。
行吧,答應人家的事可不能欠著。
捲起袖子,嶽千哲將一盒盒彩墨揭開,按著記憶裡他見過的那些六合將軍像描繪著大致的輪廓。
他記得的不多,有一半還是憑藉想像而來的。既然這位武神龜毛,把他畫得俊朗一點總沒錯,略微削尖的瓜子臉、有些陰柔的柳眉、修長的身版子、高高的髮冠......一直到最後,嶽千哲只剩下那雙眼睛沒畫,才停筆端詳自己的畫作。
嗯,活脫脫就是一張從耽美漫畫裡偷來的男主角人物設定圖。
被自己腦海裡的評論嚇了一陣冷汗,嶽千哲有些尷尬,雖然有些日子沒碰了,但自己竟然一個不注意,就把曾經鑑賞過的耽美文學封面套進了這幅畫裡……大概、大約、應該是不會怪罪我吧?我又沒見過您將軍的正臉,我也是助人為善,若有什麼不滿意的,大不了我再給重畫一次。
嶽千哲把筆上的黑墨洗了,把畫擱置在桌上等著乾,才踏出門口,便聽得宓氏兄弟倆為了什麼事在互相辯駁,宓暻攔住了宓宸,像根拴住暴動犬隻的木樁子,杵在柵欄門前。
「大哥,這不成,你快要渡劫了,法力波動不穩,此時不宜多管閒事。」
「可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唉!多熟悉的畫面。嶽千哲晃了晃手,插進了繃著臉拉住自家兄長的宓暻和揣著包袱鐵了心要出門的宓宸之間:「好了二位,天大的事也別在自家門口說,進去說話吧。」
兄弟倆坐在大屋裡的桌子對邊,嶽千哲給倒了茶,也跟著坐了下來,仲裁似的坐在了兩人中間的位置。宓宸率先開口,說是附近距離約三日路途的地方有個小村子,明明座落深山裡,近日卻屢屢遭受溪水暴漲侵襲之災,原本安穩寧靜的山溪成了村裡人的惡夢。許久之前,宓宸曾經去過那個村子,倒是山景秀麗、溪流潺潺,是個靈氣相對穩定的地方,不太可能發生水患,假使頻繁發生,那必定有問題,所以才想去看看。
嶽千哲雙手抱胸,一邊回憶一邊道:「三日路途……那大約是於橫山,只有那山裡有一個依水而生的村落,名字就叫於橫村,我聽說、那個村子有些傳聞。」
宓暻問:「是什麼?」
於橫山的土質不好,種不出多少能吃的作物和果實,因此包括生活在裡頭的野獸也幾乎都是從溪流裡找東西填飽肚子,更不要說於橫村村民了。他們非常尊敬村子旁那條賴以為生的山溪,每隔一年時間就會舉辦祭祀,以村裡難得、必須下山和其他村子交換的瓜果丟入溪中,感謝它對村里的幫忙和養育之恩。
「這不是很普通嗎?」宓宸歪頭,大家都是這樣祭拜神官的啊。
嶽千哲輕輕摸了摸茶杯邊緣,笑了笑:「是啊,但是不知怎麼的,從前幾年開始,一年一次的祭祀不管用了。」丟了瓜果,山溪反而暴漲了起來,還一下子捲走了許多跟著站在一旁祭拜的村民。
「而如今,逐漸演變成經常溪水成災的情況。」宓宸理解般點頭:「那麼便是要找出即便做了祭祀,山溪也依然暴漲起來的原因了。」
宓暻皺著眉頭:「你真要去?我不同意。」
宓宸也不管他,救人要緊,既然都知道了事情大概,何必還放著不管呢?
嶽千哲瞥了宓暻一眼,又看了宓宸一眼,只覺這兩兄弟真是夠了,一個過度仁厚,一個過度兄控,都不好說話,乾脆也閉嘴了。但是宓暻那雙凶神惡煞的眼睛朝他這裡一瞪,他又只好開口:「既然想去,何不問問二位各自的將軍殿再說?這裡是兩位將軍地盤的交界地,自然是誰先應聲誰就去。」
「行。」宓暻很有自信,但宓宸的臉就苦了,還白了自己弟弟一眼:「行啥呢?你們倆是一起來框我的吧?我家將軍怎麼可能回應我,我連將軍殿前的台階都還沒瞧過呢,你們倒讓我先去求將軍!」
「那就別去。」宓暻道。
眼見兄弟倆貌似又要吵起來,嶽千哲腦海裡恍惚楞神了一下,難怪呢,熟悉的畫面,那當然熟悉,因為以前他也有過可以這樣吵吵鬧鬧的同學,只不過沒血緣關係罷了。
都多長一段日子沒見到了,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他們?
「阿千?阿千!」
叫了數次,嶽千哲才回神,那雙不知神遊到哪裡去的眼神總算回到了他們身上,還是那樣淡淡的笑:「抱歉,怎麼了?」
宓宸不是第一回見他這般恍神,也沒多問,只是說有點餓了。
嶽千哲明白是宓宸在關心自己,也不勉強自己多說,抿唇笑笑:「好,道長想吃什麼,方才供來的瓜果可作甜點,臘肉可入飯爆香,如此可好?」
一聽有好吃的,宓宸是樂笑了:「真的?那我可期待了!」
嶽千哲遂望向了旁邊的宓暻,宓暻道:「我不挑,哥哥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那好,我去做些,你們稍等。」
嶽千哲窩回小屋邊的廚房,瓜果籃裡是梨子、百香果和桃子,想了想便挑了百香果,挖果肉進糖粉,從地下冷窖裡拿出只能放兩日的牛乳混進麵粉和蛋黃中拌成麵糊,倒進六個小鐵盆,送進炕爐慢火烘烤;接著便是燙青菜、煨蘿蔔湯,臘肉切碎做微辣蛋炒飯,一切完成才又俯下身往炕裡看,便問裡頭縮著的孩兒靈:「齊齊,蛋糕好了嗎?」
『沒呢,沒吶!』小小的頭歪著:『哥哥,我再離遠些?』
「不必呢,這樣便好,待會兒其中一盆裡分半盆給齊齊吃可好?」
『嘻嘻!好呀!嶽哥哥最好了!』
端著一大盤飯菜,嶽千哲沒手開門,站在門外正要喊,卻聽見裡面一陣吵鬧,嘆口氣大聲問:「宓道長?午食好了啊!」
宓宸立刻開門接手,帶著一抹有人救場的慶幸:「多謝阿千,快進來吧!」
嶽千哲馬上注意到了和宓暻兩邊針鋒的那位青年,頭一回見,是沒看過的生面相,遂道:「道長有客人?」
「這位是我這間觀的房主嶽千哲,平時喊阿千便好。」宓宸有些尷尬地盯著那位生面孔青年:「這位是我的……大前輩,算是師兄,他是……」
青年半瞇起眼,哼氣道:「凌霄。」
來處理於橫山祭祀無效、洪水吃人一事。凌霄這麼說著,也算是一句話解釋完方才這屋裡究竟是在吵些什麼。既然凌霄是宓宸的大前輩,那就代表他一定是出自六和將軍座下的人,大概是宓暻沒想到六和將軍的手腳這麼快,一下子就派了人過來支援宓宸,這才單就宓宸是否要去於橫山吵了起來。
「你好。」想明白過程,嶽千哲對幾人一笑,像是對宓暻與凌霄之間那股劍拔弩張的氣勢全然不覺:「既然是道長的前輩,不知吃過沒?我再去多弄幾道菜來?」
「不必。」
即便被拒絕的這麼快,嶽千哲也不在意:「那我去拿甜點吧!」
回到廚房,嶽千哲拿出已經烤好的蛋糕體,對半切抹上百香果醬再貼合,切成四塊在上頭擺了試過味道的片桃,又按照約定切了半盆給齊齊,上頭插香,才又端著甜點到觀裡,午食已經被清空,他將空碗盤收走換上糕點盤。
「這是什麼?從未見過。」凌霄見到這點心,也不伸手。
宓宸和宓暻倒是很捧場,直接拿起來往嘴裡送,宓宸驚喜道:「好吃!這糕點鬆軟,內餡全是百香果酸甜滋味,上頭的桃子清爽,解了多餘的甜膩。」
凌霄聞言,皺眉跟著拿了自己那份,接著低聲嘆:「果真如此。」
嶽千哲笑笑:「若是你們喜歡,我日後再做其他的。」
凌霄很快的吃完手裡的蛋糕,卻見一方沾濕的帕子遞上,嶽千哲道:「果醬黏,手擦一擦比較好。」
「……謝了。」接過方帕,凌霄邊擦手邊望著嶽千哲遞帕子給其他人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感覺,他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當年的自己,同樣給人端茶倒水、掃地擦窗,料理三餐、洗衣縫補,只是他當時是忍著自尊在做,眼前的嶽千哲卻是非常悠然自得,像是他本來就該做這些似的。
嶽千哲轉身見到堆在角落的半廢棄物,那些是這屋裡舊有的家具,多半都壞了,宓暻一來也一日多,自然是要全部換掉,他輕呼一口氣問宓宸:「道長可是需要柴火?」
「啊!勞你記掛,燒得隱秘些好,免得遭人誤會。」畢竟是缺角的神桌、褪色碎裂的線香,在村民眼裡總是不太吉利。
「好。」才一轉角,嶽千哲便見到吃畢蛋糕的齊齊湊到觀門邊,想起這裡全是修道人,嶽千哲立刻衝了過去,把祂的頭塞回門外,緊張的低聲說:「齊齊,這兒祢不能來的……!全是修道人,祢受不住!」
宓宸好奇:「……阿千,那是?」
凌霄一皺眉:「哪兒來的小鬼?」
一聽瞞不住了,嶽千哲賠罪般笑笑:「祂是齊齊……之前看祂在外頭流浪,就讓祂進了廚房幫我看火,留點菜啊點心,祂倒是很乖的。」
宓暻奇道:「你竟看得見鬼怪?」
嶽千哲抱起了齊齊,摸了摸祂的小腦袋,苦笑:「看得見……但也就看得見了,其他倒什麼都做不到。」
「這村子裡的,大都是孩子居多,調皮但不傷人,給祂們個方便,教祂們一些與活人共處的規矩,倒挺可愛的。」嶽千哲解釋給他們聽,感覺懷裡的齊齊總算知道害怕了,趕緊把祂放出門外:「快回去廚房,我一會兒去哼歌給祢聽。」
齊齊一溜煙不見了,凌霄卻道:「你的眼睛證明你能修道,為何只做房主,不跟著道長修行?」
「沒有天賦便是沒有天賦,你拿鞭子鞭到我血肉模糊,我也變不出一朵花來。」面對凌霄近乎質問的視線,嶽千哲坦然無懼。
凌霄被噎,只得罵道:「你……沒出息!」
嶽千哲笑著聳肩:「我就沒出息。」
宓宸趕緊救場:「好了好了,阿千就這麼做他喜歡的事也挺好,而且有這一番手藝,日後也不愁吃穿的。阿千,待會兒我們要出趟遠門,這兒就麻煩你看著了。」
「好。」嶽千哲伸手拿了掃帚,動手收拾起那堆廢棄物,一下子扔進了麻布袋裡,拿到院子後去燒,沒想到凌霄跟了上來,在他點的柴火上又添了火光,火焰一下子吞沒了那些木頭,嶽千哲道謝:「謝謝凌霄公子。」
「我問你,」凌霄開口:「你當真不想修道?」
「不修,反正我現在過得很好。」嶽千哲用樹枝撥弄著那燃燒中的火堆,確認它可以自己燒著後,帶著凌霄到院子裡,一排剛種下的花苗在陽光下耀眼:「修道之人沒有空閒賞花,沒有時間聽風聲,沒有時間看四季轉換,我知道你們有蒼生要護、飛升後有信徒要顧,你們遠大的志向不是我要的。」
「……那你想要什麼?」凌霄被說得有些無力,因為他也明白道不同不相為謀,當初……他就是這樣咬著牙、捏著拳頭,拋下這句話,離開道觀的。
嶽千哲輕輕一笑,側過臉回眸,那黑色眼眸竟有一抹苦如滄海的悲傷,束在左肩的髮絲和青白色的麻衣衫微微搖曳,瞧得凌霄心有點慌,而嶽千哲說:「我想要,有間房,有個院子,院子裡有花,飯桌上有我燒的菜,床鋪擺一匹我繡的被,我可以等到某個人回來,對我說他在外頭如何。」
「不一定要結婚,可以是房客,可以是過客,可以是突然借宿的幽魂。我只想有個人可以等,如此便好。」
嶽千哲笑語,但凌霄卻覺得聽著這話,胸腔泛酸,有股衝動想說自己可以偶爾回來看看他,而嶽千哲卻一下子恢復神色,回了從廚房探頭的齊齊道:「好——我這就過去...啊!」
腳下一緊,嶽千哲才發現腳邊出現一雙手扯了下他的腳踝,正閉眼打算直接摔上地面,卻被一手穩穩扶住,腰間也被另一掌牢牢扣上,抬首只見凌霄的臉近在眼前,溫熱氣息拂上鼻尖,他皺眉道:「做什麼冒冒失失的?走路都不會。」
「抱歉,多謝公子。」
確認嶽千哲站穩了,凌霄才放手,他的耳根有些熱,方才那一瞬間他是想要直接把人一把拉起,但不知道為什麼卻變成了護住姑娘般的手勢,把這份惱羞心情投向地上那一雙小手,那是一個畏畏縮縮躲在地面下的小女孩,瞪眼道:「還不快滾?」
「凌霄公子別怪祂,是我說祂們可以這樣叫我的,方才是我沒注意到祂。」嶽千哲忙蹲下身,安撫了祂的害怕:「這位公子是好人,祢別怕他。祢找我什麼事?」
小女孩似乎是被淹死的,嘴裡咕嚕咕嚕全是水聲,但嶽千哲聽得認真,臉色一僵:「祢們也攔不住他們嗎?」
咕嚕咕嚕,小女孩在地面下比手畫腳,凌霄明顯的感受到嶽千哲僵硬著身子,問道,沒察覺自己語氣中的擔憂:「發生什麼事?」
「……我……」
「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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