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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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小蘭答應明日海的求婚,她漸漸地意識到自己身分的改變,那是一種極其微妙,難以形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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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從女朋友變成了某人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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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跟明日海的日常相處其實並無不同,他每天還是一樣,對自己呵護備至,經常性的保護過剩。只是,他似乎因為求婚成功,非常非常的開心,那是一種肉眼可見的欣喜,前陣子他連走路都像輕飄飄般的興奮,小蘭從來沒有見過明日海這個樣子,還好他上下班都有司機接送,否則他用這種狀態開車的話還真讓人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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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明日海身邊的人跟自己說話時,不管是他的秘書、管家或司機,彷彿都帶著一種特殊的眼光在看她,有時像是在打量自己夠不夠格,有時卻又像是想了解自己更多,更有甚者,會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一種氣場,像是在告訴自己,這就是要跟明日海少爺結婚的女孩,這就是未來的少奶奶。當然這很可能只是她過度敏感,但總之,她就是感覺相比訂婚前,與他們相處起來有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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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仙名阿姨更不用說,她身為明日海家的大家長,是最最關心他們婚事的人,也是跟明日海情同母子的監護人,等於是自己未來的婆婆,也是她嫁入明日海家後,教導自己如何成為盡職豪門媳婦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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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海為了讓小蘭跟仙名更親近,已經訂好每個月一次,帶她到仙名家一塊兒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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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海知道退團之前,小蘭作為花組娘役TOP,工作仍然非常忙碌,為了不增加小蘭的負擔,他一肩扛起所有婚禮相關工作,或者說,他讓自己的秘書柚香跟婚顧公司處理一切,小蘭只需要動動嘴,作選擇即可,但籌備畢竟才只是剛開始,連初具雛形都還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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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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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花組公演凡爾賽玫瑰的千秋樂,也是新TOP STAR朝夏まなと的前批,明日海特地帶仙名阿姨去看戲,預計晚餐跟小蘭一起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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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劇結束後,明日海跟仙名先驅車到以懷石料理著稱的高級日式料亭,等小蘭卸妝出待後,也會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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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端坐在料亭的個室裡,女中(女服務生)先送上了茶水和熱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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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名對於明日海的婚事尤其關心,姨甥兩人難得有獨處時間,剛好趁此機會跟催一下年輕人的進度,於是就開門見山地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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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みりお,什麼時候安排去東京拜訪蘭乃桑的父母呢?總得先起個頭,才能趕快開始準備婚禮啊。」
「下週,具體日期我的秘書正在跟姨丈的秘書敲定,到時候請您和姨丈跟我們一起到東京拜訪。」1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EpeHBmeU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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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的形式呢?地點?時間?」
「還沒正式確定下來呢。蘭醬現在公演中比較忙,之後確認好再跟阿姨您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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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海知道仙名對他們倆的婚禮極為重視,但被這樣一點一點挑出來細問,女主角人不在現場,很多事也沒辦法自己先決定,但又得先給一個讓阿姨基本滿意的答覆,怎麼覺得面對董事會的拷問都沒今天來的壓力山大,他不禁希望小蘭趕快來,至少多一張嘴幫忙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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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太忙沒時間參與,就讓婚顧公司提案,你們再挑選,總之,錢不是問題,重點是要辦的盛大且有格調。這可是明日海家的世紀婚禮,絕對不能隨便。」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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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和室紙門外傳出人聲,是小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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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女主角來了,明日海心裡鬆了一口氣,吩咐隨後送上新茶水的女中可以上菜,今晚自己還是當陪客就好,得讓阿姨跟蘭醬好好培養感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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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演出辛苦了,是說蘭乃桑妳連著兩檔戲『凡爾賽玫瑰』和『伊莉莎白』,都是寶塚的經典劇目,需要紮實的演技實力,真是不簡單。」仙名先開口。
「您過獎了。是因為今年適逢寶塚歌劇團一百週年慶,才重新搬演這些名作。能夠演出『瑪麗皇后』跟『伊莉莎白』這兩個經典角色,我真的非常幸運。」小蘭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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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巧呢,他們都是皇后,都背負著國家的重大責任。」
「您說的是,而且這兩個角色的重點都是『自我追尋』,特別在『伊莉莎白』這部劇,這個主題更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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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蘭乃桑也覺得『自我追尋』很重要嗎?」仙名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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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這句話似乎在暗示些什麼,明日海忽然覺得自己是否想多了,他看了眼小蘭,她倒是一臉平靜自信,沒有太大的反應,明日海忽然有個不好的預感,這該不會只是風雨前的寧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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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覺得找到自己要的東西,能夠做自己很重要,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努力的目標。」
「蘭乃桑妳想做自己啊,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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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海聽到仙名這句話說的尾音都拉高了,心想這話題再繼續下去絕對會出事,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蘭醬無論是什麼角色,都一定會做的很好的。阿姨您不是說過嗎,蘭醬一定是很適合明日海家的媳婦。」
「是啊,我很期待蘭乃桑的表現呢。」仙名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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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你們已經決定好婚禮日期了嗎?」仙名又問。
「還沒呢,我們還在討論中。」明日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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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要趕快確定下來啊,年底前結婚應該可以吧?」
「年底?但是蘭醬11月16日才退團啊,這樣不會太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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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成婚,才能趕快開始準備懷孕啊。」
「懷孕?」聽到這讓人意外的關鍵詞,小蘭睜大了眼睛,聲調也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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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乃桑妳是1987年生,現在也27歲了吧,雖然還年輕,但如果要至少生兩個孩子的話,最好趕著30歲前生完比較好。30歲之後女性的生育和復原能力走下坡,卵子的品質也會變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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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臉色瞬間鐵青,仙名說的雖是事實,但諸如卵子的品質這種話題,完全超出她的思考與認知範圍,她咬著下唇,拼命想著該怎麼回話,才能得體又不失立場,一時之間腦袋竟卡住說不出話來。看著小蘭躊躇的樣子,明日海趕忙接話:
「阿姨,我們才剛訂婚不久而已,現在講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就是早講才好,早講才有心理準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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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海皺起了眉頭,他實在不想這麼快就用懷孕生子束縛住小蘭,好歹也得先讓她適應明日海家一年半載,再考慮懷孕比較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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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謝謝您的關心,我婚後希望持續工作,暫時無法這麼快就懷孕。生孩子是我跟りお桑之間的事情,請容許我們商量後再跟您報告。」小蘭終於回過神來,給了一個堅定但婉轉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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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小蘭的回話,這次換仙名表情變得微妙,明日海快速地瞄了雙方一眼,兩人臉色都有點僵,他得趁著氣氛變得更糟之前,做些什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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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今天料亭上菜怎麼這麼慢......到現在才上了兩道菜......」明日海說完,轉頭跟小蘭眨了一下眼睛暗示。
「りお桑,我出去提醒女中吧,順便去一下洗手間。」小蘭趕緊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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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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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起身走到紙門邊,跪下正坐拉開一點紙門,然後起身,優雅地穿過縫隙,跨越敷居(拉門軌道)到走廊上,而且腳完全沒有踩到敷居(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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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蘭走遠,仙名才帶著讚美的口氣開口:
「みりお,你看看,蘭乃桑的禮節和儀態有多好,寶塚教出來的女孩子真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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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明日海有點擔心阿姨會因為小蘭講話比較直白,而感到被冒犯,但從剛剛的稱讚看起來似乎沒有真的生氣,還是阿姨只是裝做開明的樣子,實際上很會記仇?他也搞不清楚。總之,他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又要顧及未婚妻的感受,又要應付阿姨的意見,真的是左支右絀,手忙腳亂,他這輩子好像從來沒有緊張成這樣,連腋下都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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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乃桑當了三年寶塚娘TOP,是能夠擔起重責大任的人,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成為你的賢內助。但前提是,你要早點讓她認知到作為你妻子的責任,集團裡有太多太多事情要她學習了解,不可能結婚之後還繼續演藝工作的。」
「阿姨,蘭醬現在就已經幫我很多了,她是很明理的人,我知道她一定可以理解的。但是,蘭醬她現在畢竟還年輕,演戲和舞蹈都是她熱愛的工作,阿姨您也還沒退休,不用這麼早就綁住她,把這一切都說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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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みりお,你到現在都沒有認清現實嗎?她不能只是『做自己』,她是
你的妻子,身為集團繼承人的妻子要承擔多少責任,這些事情不該是你在求婚前就先跟她談好的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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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自信滿滿,辯才無礙的明日海,此時竟然被自己阿姨數落到體無完膚,無話可說。沒有事先跟小蘭溝通好這些事情,沒有事先替她做好心理準備,確實是自己的嚴重失職。但小蘭也是有主見的人,面對仙名阿姨的堅持,她會願意妥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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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洗手間裡,小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回想剛剛跟仙名幾乎可說是劍拔弩張的對話,又想起明日海努力維護自己但又無法違抗長輩的窘迫,她突然想起以前總是想要「做自己」,那個單純的蘭乃はな去了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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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己」真的那麼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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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小蘭所做的動作,是進出和室時的標準姿勢。不能踩到敷居(拉門軌道)是因為腳踏在敷居上容易積灰塵,且在江戶時代,刺客會從榻榻米與敷居周邊伸出刀劍攻擊,為了生命安全因此禁止踩踏敷居,此習俗一直被沿用至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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