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下流 - 第33章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看到信息，余明的心跳一度險些失去了節奏，他好久沒這麽緊張了。

　　跟劉曉蘇確定了具體時間和地點，余明放下了手機。他的身體有些發冷，手還在輕微抖動。

　　余明來到廚房，倒了一杯紅酒，一口悶了下去。房間裏安靜得可怕，這種安靜正四方八方壓迫著他。

　　冷靜了一會，余明決定明天就先去西山。他不想在家裏待了。在網上訂好機票和酒店，余明繼續喝了幾杯酒。直到意識昏昏沈沈，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時已是半夜一點多。余明整個身子蜷縮在沙發上，感覺有些冷，打了幾個噴嚏。他起身關燈，走進臥室，鉆進被窩繼續睡。

　　第二天，余明八點多醒來。距離他預定的航班起飛還太早。他讓自己保持這種迷迷糊糊的狀態，在似睡非睡中又度過了三個小時。

　　十一點多的時候，余明掀開了被單。

　　他坐在床邊，呆呆望著那內暗外明的窗簾。外面的世界似乎特別明亮，世人似乎背著他悄悄將世界的開關打開，早早便運轉了起來。余明感覺自己被落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余明伸了個懶腰，像往常一樣起床刷牙洗臉換衣服。他不想太正式，也不想太隨意。上身一件保暖內衣、毛衣、羽絨服和圍巾，下身就一件淡藍色牛仔褲。

　　他感覺沒胃口，喝了點溫水，硬往嘴裏塞了幾塊面包。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麽難吃的面包，好像吃的不是面包，而是一塊黃泥。這滋味一言難盡。

　　隨後余明收拾了日常用品和幾件換洗的衣服，背了一個小包。

　　記得大學畢業後第一次面試的時候，余明也是這樣緊張得不得了，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余明走出房間，鎖好門。戴上耳機，隨便選了幾首沒聽過的歌。他需要一些陌生的聲音在耳邊分散他的註意力。

　　等電梯的時候，鄰居老阿姨也走了過來。阿姨還是牽著那條狗，她有些好奇地看著余明。

　　「穿這麽多，感冒了？」

　　「出遠門。」余明說，將耳機音量調低。

　　「北方吧？」

　　「嗯。」

　　「去北方，你這身衣服可不夠。這會那邊應該都下雪了。」

　　「沒事。凍不死。」

　　阿姨皺了下眉頭，沒再吭聲。電梯裏安靜下來。貴賓犬急得團團轉，身子都蹭到了余明的褲腿上。

　　「急啥呢。快了快了。」阿姨說。

　　電梯門一開，貴賓犬便跑了出去，拽得阿姨一路小跑。

　　余明來到馬路邊，余明攔了一輛出租車。

　　「機場。」余明說。他想避開司機的嘮叨，便坐到了後面。

　　余明察覺到司機在後視鏡看著他，微微皺起眉。

　　「這麽巧，又見面了。」司機說。

　　余明將一只耳塞取下，看著司機的側臉道：「我們見過？」

　　「你是貴人多忘事。那天晚上，你讓我開了兩百多公裏，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司機笑道，回頭看了一眼余明。

　　看到司機的正臉，余明這才想起來，是那晚送他和劉曉蘇回老家的司機。「是你啊，真巧。」

　　「是啊。那姑娘呢？」

　　「她，不知道。」余明說。

　　「很好奇你們後來怎樣了。」司機說。

　　見余明好一會沒吭聲，司機繼續說道：「我這人就是喜歡八卦，隨便問問，你不願意說也沒關系。」

　　「一言難盡。」余明說。

　　司機笑了笑。「俗話說得好，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

　　「大哥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都一把年紀的人了，誰沒幾個故事。」司機說，「十幾年前，我像你們這麽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風花雪月，一場雲煙啊。」

　　余明不禁微笑。「那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司機揮了下手。「誒，話不能這麽說。這事情經歷過就是經歷過，你不能說它是空的。畢竟真是發生過嘛。只是結果不如我們預期而已。」

　　余明覺得司機的話不無道理。

　　「我以前跟一個女的處得特別好，後來礙於現實分開了。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她。想想，以前跟她在一起過，已經知足了。」

　　余明看著司機雲淡風輕的樣子，問道：「當時挺難熬的吧。」

　　「那肯定。」司機說，「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後來我早就看開了。很多事情不能強求。人啊，也不能太固執了。那樣活著太累。」

　　余明表示贊同。見司機沒再說下去，余明重新戴好耳塞。他選中了劉曉蘇當時推薦給他的歌。音樂再次響起的時候，他仿佛回到了桐州，四周的街景也變成了青山綠水。只是在這片青山綠水間，已經沒有了他和劉曉蘇舞蹈的身影。

　　回憶確實挺美好的。但是余明卻無法像司機那般釋然。他正處在這最痛苦的階段。擺在他面前的，是漫長的煎熬。

　　想到未來某一天，他終究會像司機這樣，回憶起劉曉蘇時臉上一副雲淡風輕，余明便感覺到心疼。在這股感傷情緒中，余明下了車，進去登記取票，過安檢，候機，登機。

　　當飛機起飛的時候，余明感覺自己正在飛翔。

　　終於是一片真正的落葉了，他想。

　　這片落葉正在空中穿梭，兩個多小時後將在西山機場著陸，然後在附近的酒店入駐。

　　這一切，都是為了劉曉蘇的到來。

　　這似乎是一個為劉曉蘇靜心準備的陷阱，正等著她自投羅網。

　　余明到了入駐酒店，躺在床上。

　　他呆呆看著天花板，有些後悔提前一天過來。這片異地他鄉的陌生空間，仿佛由蒼白和孤獨建造而成，比在家裏更讓他難以忍受。他甚至連門都不想出，脫掉外套，直接關燈鉆進了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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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曉蘇的班機就快到了。余明在出站口附近等著。

　　陸陸續續出來了好幾撥人，卻依舊沒見到劉曉蘇的身影。

　　時間越久，余明便感覺越不自在。好幾次他甚至希望劉曉蘇放他鴿子不來了。

　　劉曉蘇終究還是出現了。

　　她穿著白色羽絨服，黑色牛仔褲，脖子上圍著一條彩色圍巾。余明一邊朝劉曉蘇揮手，一邊走過去。

　　劉曉蘇看見余明，滿面笑容向余明飛跑過來，一把撲在了余明的懷裏。余明被劉曉蘇撞了一下，身子稍稍後傾。劉曉蘇的熱情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余明緩緩擡起手，抱著懷中的劉曉蘇。

　　「我好想你。」劉曉蘇說。

　　「我也是。」余明說。

　　劉曉蘇擡起頭，含情脈脈地看著余明。余明感覺到劉曉蘇眼神中的信號，朝著她的粉唇親了下去。這個吻讓他覺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你過得還好嗎？」余明問。

　　「不好。」劉曉蘇說，「不過現在好了。」

　　余明淺淺一笑，將劉曉蘇抱得更緊了。他想著，很快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肯定累了吧，餓不餓？」余明說。

　　劉曉蘇搖搖頭。「沒胃口，我們先去逛一圈吧。」

　　余明和劉曉蘇出了機場，打車到城中心。

　　此時是下午一點多，溫度已經跌到零下六度。天空陰沈沈的，沒有下雪。看著沿路光禿禿的樹幹，余明仿佛一天就跨越了一個季節。

　　「安排好去哪兒玩了嗎？」劉曉蘇問。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yw7Cq9Il

　　余明尷尬道：「沒有。」

　　劉曉蘇臉上有一絲不悅。「我都提前一天告訴你來這裏了。」

　　「有點累。不想跑了。」

　　劉曉蘇打量著余明的臉色。「你還好吧？」

　　余明擠出一絲微笑，避開了劉曉蘇的目光。「好得不得了。」

　　「少來。有什麽心事？說來聽聽。」

　　「遲點再說。」

　　劉曉蘇若有所思，沒再說話。車內充斥著難以忍受的沈默。余明好幾次偏過頭去看劉曉蘇，這道熟悉的側臉輪廓，以後將不會在余明的生命中出現了吧。

　　來到酒店門口，余明去前臺登記。拿了房卡，準備上去放行李。劉曉蘇走在他旁邊，不時看著他。

　　「怎麽，我變帥了？」余明笑道。

　　劉曉蘇撅起嘴道：「還行吧。」

　　進到房間，放好行李，劉曉蘇直接一個大字躺在床上。

　　「真舒服。」劉曉蘇閉著眼睛說。

　　「要不先休息一下，我們晚點再出去走走。」

　　「你真的沒計劃啊？」劉曉蘇坐了起來。

　　「你以為我騙你。」

　　「我希望你是開玩笑的。」

　　見余明沒吭聲，劉曉蘇起身。「算了，那我們去看看古城也好。」

　　劉曉蘇走過來抱住余明，她的臉上笑意盈盈。余明報之以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蛋，指肚從她的唇上掠過。

　　「你為什麽不敢看我。」劉曉蘇說。

　　「你太美了，美得有點刺眼。」余明將視線落在劉曉蘇那對明眸上。

　　「你越來越油嘴滑舌了。」劉曉蘇笑道，「看你這麽會說話，我讓你開心一下吧。」話剛說完，劉曉蘇便親了過來。

　　余明像是石頭一樣楞了幾秒，隨後差點在劉曉蘇的唇間迷失了自我。他從劉曉蘇的唇上離開，緊緊抱住她。

　　「你想要我嗎？」劉曉蘇說。

　　「想。」余明說，「每天都想。」

　　「變態。」劉曉蘇說，「我現在就在你面前，屬於你的。」

　　余明在劉曉蘇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我們有的是時間。趁天還早，我們出去轉轉。」

　　劉曉蘇臉上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失落。「那我們先去吃點，我肚子開始餓了。」

　　劉曉蘇走過去打開她的背包。取出一頂白色棉帽，粉色手套。還多穿了一件毛衣。

　　「你不冷嗎？」劉曉蘇問。

　　「來這裏不就是為了體驗寒冷嗎？穿那麽多沒意思。」余明說。

　　「話是這麽說。待會你就知道了。」劉曉蘇說著走到門口，打開門。「走走走。」

　　兩人下了樓，在附近一家小館子吃面，然後打車來到古城。余明身上的衣服沒穿夠，走沒一會，便感覺自己被關在了冰箱裏，身子冷得瑟瑟發抖，連膝蓋都隱隱生疼，打了好幾個噴嚏。

　　劉曉蘇捧著余明的手，對著他的手心哈氣。「這下有意思了吧？」

　　余明吸了吸鼻涕。「爽。」剛說完又打了一個噴嚏。

　　劉曉蘇笑道：「死鴨子嘴硬。你都快感冒了。」

　　「我可沒那麽脆弱。」余明說。

　　「哎呀，天氣預報說要下雪的。怎麽還沒下。」劉曉蘇說，「都怪你。其他地方你又不去。附近山上有不少積雪，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多美。」

　　「這些歷史遺跡也不錯嘛。」余明看著眼前的古城墻說。在肅穆的寒冷中，這道古城墻似乎正在艱難地聳立，渾身散發著悠遠的滄桑感。

　　時間是最無情的。不管你是一個人，還是一扇墻，都無法在時間中逃脫。

　　「要是有點酒就好了，可以暖暖身子。」余明說。

　　「想喝酒還不簡單。」劉曉蘇說著拿出手機，「這附近有個後海酒吧街。我導航一下。」

　　劉曉蘇在手機上搜索了一會。「不遠。我們逛過去。」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余明和劉曉蘇穿過一條古色古香的美食街，來到後海橋上。此時橋下已經有不少結冰，遠處的水面氤氳，隱隱約約有一股縹緲的意境。

　　余明和劉曉蘇穿過橋。見一間酒吧還有歌手彈唱，於是走進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隨意點了兩杯雞尾酒，余明迫不及待喝了起來。室內的暖氣，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余明感到身子漸漸暖和。

　　「好些了吧？」劉曉蘇問。

　　「又活過來了。」余明說。

　　「我說你這麽怕冷，咋就不多穿幾件。」

　　「經驗不夠。」

　　「我看你不是經驗不夠，是腦子不夠。」

　　「經驗和腦子都不夠。」

　　劉曉蘇瞇著眼看余明。「你是余明嗎？」

　　「怎麽了？」

　　「太聽話了。一點都不像我認識那個余明。」劉曉蘇說著伸手去摸余明的額頭。

　　余明繼續喝口酒。「你就喜歡我跟你唱反調。」

　　劉曉蘇搖搖頭，啜了一口酒。「你到底怎麽了？」

　　余明很糾結，他擡起眼皮看了一眼劉曉蘇，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感覺臉皮沈重，嘴巴像是石頭做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劉曉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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